這是我的一張照片
這是我的一張照片
拍了已有一段時間。
乍看上去似乎是
一張拍壞了的
照片:模糊的線條和灰色的斑點
融入紙質;
然而,當你仔細察看
這張照片時,你會看見左邊的一角
有著像是樹枝的東西:樹的一部分
(膠冷杉或云杉)伸入照片
而在右邊,在應該是
一個低緩山坡的
半山腰,有一間小木屋。
照片背景上有個湖,
更遠處,是些平緩的小山。
(這張照片拍于
我淹死后的第二天。
我在湖里,在照片的
正中,就在水面之下。
很難指出精確的
位置,或者說出
我的大小:
水對光線的影響
造成了扭曲變形。
但你如果看的時間足夠長,
最終
你將能夠看得見我。)
塞壬之歌
這是一首人人
都想學的歌,一首
令人無法抗拒的歌:
一首驅使水手
成群結隊地棄船跳入海中的歌
盡管他們已看到海灘上布滿骷髏
這是一首沒有人會唱的歌
因為聽過此歌的人
全都已死,而沒聽過的人又不
會記住。
要我告訴你其中的秘密嗎?
如果我告訴你,你愿把我從
這個鳥的外形中解救出來嗎?
我不喜歡這兒的生活
整天蹲在這個
看起來風景如畫而又神秘的島上
和這兩個身長羽毛的瘋子在一起,
我不喜歡唱這首
三重唱,它是致命的,也是無價的。
我愿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告訴你,只告訴你一人。
你再走近些。這首歌
實際是求救的呼喚:救救我!
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我。
你是獨一無二的
終于上鉤了。唉
這真是一首乏味的歌
但它每次都奏效。
小兒子的溺亡
他,成功地橫渡
那條哺育他的兇險河流
而后又一次出發
開始新的航行
探索我曾漂流其上
但無法觸及并宣稱擁有的土地。
他從河岸滑下,
急流將他卷走;
在暴漲的河水中他隨冰塊和樹木打旋
然后被沖入遙遠的水域,
他的腦袋宛若潛水器;
透過眼睛那薄薄的玻璃罩
他向外張望,魯莽的冒險家
闖入了比天王星更為陌生的世界
我們都去過那里,有些人記憶猶存。
意外發生;空氣凝固,
他懸在河中如同一顆心臟。
他們用船篙和鐵鉤
從東碰西撞的圓木間打撈起,
他那被河水泡壞的身體——
我的宏愿與未來藍圖的路標石。
時值春天,陽光依舊燦爛,嫩草
茁壯成長;
細節在我的指間閃閃發亮。
漫長的旅行之后我厭倦了波濤。
我的腳觸到巖石。夢中的船帆
倒塌,散落成碎片。
我把他插入這片國土
仿佛一面旗幟。
關于蛇的不實之說
我捧出眼鏡蛇
據說踩上一腳它就破碎
但沒有。又一條關于蛇的不實之說,
它也并不透明。沒有什么
比它更難看透。瞧它
一起一伏穿越沙地,
仿佛臀部裹在緊身裙里的運動。
你記得那些傳說
蛇被變為女人
或反過來。另一個謊言。
關于蛇的其他不實之說:
它們引起雷鳴,
它們不爬越繩索,
它們出行成雙成對:
(即使晚上或冬天
為取暖聚集一處,
蛇依然單身)
從編籃里搖擺而出
它們似乎隨音樂起舞,
但蛇聽不見音樂。
它們只遵循自己的節拍。
“加拿大文學女王阿特伍德的詩歌創作
傅 俊
被人譽為“加拿大的文學女王”的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是最負盛名的加拿大當代作家之一。她曾師承多倫多大學的國際著名文學理論家諾思洛普·弗萊,后獲哈佛大學碩士學位。阿特伍德勤奮多產,迄今已有14部詩集、11部長篇小說、5部短篇小說集和3部文學評論出版,并主編了《牛津加拿大英語詩歌》、《牛津加拿大英語短篇小說》等多種文集,撰寫了不少廣播、電視、戲劇、兒童文學作品。阿特伍德因其作品的杰出成就獲得過無數國內外的獎勵和榮譽,她的作品已被譯成30多種文字。
阿特伍德的影響不僅跨越了國界,也跨越了文學領域。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來,她十分關注美國文化對加拿大無所不在的強大影響和加拿大日益美國化的傾向;為此,她大力支持以推進獨立的加拿大民族文化為宗旨的阿南西出版社,為它的成立和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她幫助成立了加拿大作家協會,曾任該作協的主席,還擔任過國際筆會加拿大中心的主席。此外,她在各式各樣的國際知名報刊雜志上發表詩歌、短篇小說、評論等,還應邀在美、英、德、俄、愛爾蘭、澳大利亞等國演講、朗誦和發表評論,擴大了加拿大的影響。總之,阿特伍德多年來一直以加拿大文學代言人的身份活躍在世界文壇;她對加拿大民族文化事業所表現出的熱忱和所做的貢獻使她成為加拿大”一股主要的文化力量”的旗手;她還被列在“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一百位加拿大人”的第五位。
阿特伍德22歲便以《雙面普西芬尼》(1961,獲普拉特獎)一詩在加拿大文壇嶄露頭角,30歲之前已成為加拿大最著名的詩人。她發表的14部詩集包括《圓圈游戲》(1965,獲總督獎)、《該國動物》(1968,獲建國百年詩賽第一名)、《地下程序》(1970,獲詩刊聯合獎)、《蘇珊娜·穆迪的日記》(1970)、《權力政治》(1971)、《你很幸福》(1974,獲貝斯·霍普金斯獎)、《雙頭詩集》(1978)、《真實的故事》(1981)、《新殘月交替》(1984)、《焚毀之屋的早晨》(1995,獲安大略優秀創作延齡草獎)等。
阿特伍德自1961年發表第一部詩作以來,以其對詩歌的獨特領悟在詩壇獨樹一幟。她的每一部詩集的主題都具有統一性,或是對統一的主題的不同闡釋。她的詩作是探討人類意識的記錄:現代人在憂慮、恐慌、孤獨、異化感等種種痛苦中摸索、思考,尋找真正的自我。詩中人物大都是拓荒者、探險家、移民、流亡者,也有職業婦女、家庭主婦。她的詩作內容豐富,有的取材于神話傳說,有的引借了歷史事件,也有的戲仿了文學經典,而更多的則是出自她自身的體驗和感悟。如阿特伍德其他作品一樣,她的詩歌常涉及處于大自然與文明社會夾縫中的女性“幸存”主題,流露出對女性生存狀況的深切關注。在藝術手法上,她采用一種冷靜的、幾乎不帶任何激情的寫作風格,打破傳統的閱讀期待;她的詩行長短不齊,一反傳統的詩歌形式,并以出人意料的意象、精練的語言和含蓄的風格著稱,有時帶有超現實主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