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行
三十年后。我的歸來像離去
故鄉一如異鄉
在蓬頭垢面的后園
我遇到一塊兒時的石頭
它打坐在初次見面的地方
仍是那么笨拙、倔犟——
想想這么些年
它不說話,不走路
抱著內心的大孤獨
仿佛就是為了等我
把我等老。
不在場
請原諒眼中的一粒沙子
——請原諒淚水
理想總比現實遠些
浪子回頭
終歸是一廂情愿
我臆想長城
臆想自己就是那個站在垛口嘹望的戍卒
秋風入關
帽子底下
盡是荒涼的國土
誰也別想活得比壽命更長
看吧,過不了多久
一陣疾病吹來
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春閨圖
在墻角——我依樣畫了桃花
畫了風:
它把花吹得側過身去;
還畫了人面
仕女的那種,很矜持的樣子
笑,隱在畫筆的背后
我還暗暗在紙上撒謊
畫了蜜蜂的聲音
但礙于傳統:我故意把它
畫在墻的另一邊
——用飛白。留下一大片
急促的聽覺
我開始用小南風題款
暈暈糊糊的,有說不出的乏力
好在暮色從紙上漫起
一顆夕陽
停泊在墻頭:
像緩緩按下來的手鈐。
蝶戀花
掐下一節凋零的花影
泡進往事之酒。
——慢慢,蝴蝶的翅上有老年斑在
咳嗽。星光的枝條綻出了童聲——
有時,生活是一個大個子班長
他總是不停地喊:向后——轉!
向——后轉!仿佛摁下了倒鍵
天空一頁頁往回翻
直至又一次讀到“月食”的序言。
而蝴蝶在關閉花園
在卸下翅上的湖光山色……
就這樣,一個時代只剩下了詞牌。它將
不再擰開后庭的荒蕪
只讓自己緩緩陷進一座山岡的晚年:用
死亡,寫下翩翩飛舞的后記
像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