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牛文文

投奔上海之序篇
像鳥群飛起,中國各地的企業群落突然開始遷徙。是什么東西驅使它們飛離本鄉故土?它們在尋找什么還是在躲避什么?哪里是它們落腳的最終樂土?
企業遷徙之謎隱含著一個令幾個特大城市怦然心動的懸念:盤旋的企業鳥群最終落腳在哪里,哪里就很可能成為未來中國企業之都!
翻開中國企業分布圖,一個直觀的現象是,長大的企業開始逃奔大城市。不管企業和地方政府如何說辭,根子上卻是二者的共生關系發生了變化。
要么是當地政企之間的“共生關系”不能讓企業吸取到更多營養——它們要找尋更可能賺到錢的地方,可謂之“逐利”;
要么是政企之間的“共生關系”讓企業感到窒息——它們要為此付出越來越多的代價,它們不想讓已創造的財富輕易受到侵害盤剝,可謂之“避害”。
我們在許多企業家那里聽到的是第一種,但我們在更多的地方看到的卻是第二種。老板大量遷離的溫州市,曾作過一次周密的調查,發現有70%的企業家覺得當地企業的負擔重,74%認為亂收費嚴重。而溫州當年以寬松的自由主義聞名,被譽為“溫州的力量”。學者平新喬發現,從全國范圍看,1995年前后的分稅制改革,使地方政府與企業的長期性共生利益關系被打斷,地方政府扶持企業長遠發展的動力減弱,想方設法向企業多收費維持自身的自利動機加強。
其實,人們能感覺到,一些地方的政企關系近年來的確有所緊張,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與地方政府失和甚至對抗的事件時有所聞。有的企業家心生“累”意,去留彷徨。
為什么離開,反過來就是為什么遷來。順著這根線,可以發現競爭中國“企業之都”的法門:有更多讓企業創造更大財富的機會,同時讓它們感到此地容納財富和財富創造者的胸懷。
前者是經濟基礎,“硬條件”,后者是上層建筑,“軟環境”,兩手都要硬。
那么,現實地看,誰最可能成為中國“企業之都”?
還是看看地圖。
在中國有4個企業密集度較高的區域,每個區域大致有一個中心城市,競爭將主要在它們之間展開。
成都—重慶
這兩座城市堪稱川蜀企業群落的雙子星座城”。
群落癥候川蜀企業密集度很高,先后有三撥生力軍:根植于天府之國漫長貨殖史的老資源型企業,如宜賓白酒、自貢鹽礦、川東油氣田……;三線時期的一大批廠礦(長虹、嘉陵等)及隨后建設的一大批能源、機電企業;改革開放后,活躍的民營企業群(希望、恩威、鼎天、托普等)。所有類型的企業,在四川人好新嗜賭的天性驅使下,屢經變革,活力綿久。每一歷史時期每一次大的變革都少不了四川企業與時俱進、敢拼敢殺的身影。四川是企業創新的實驗田,是企業家精神的沃土。
區位魅力三峽工程、長江流域整合西部大開發,全國經濟布局上的幾個重大舉措,為成都、重慶重新引來了全國的關注和資源的聚集。除其地產企業外,未來10年,成都—重慶不斷會有國內外企業投石問路。
軟肋不過,長虹等龍頭企業沖勁的衰減,希望等企業的分家出走,以及恩威稅案和爆炸案,川金路的股權之爭,似乎隱約顯露出四川企業生態環境的變化。
另外,成都與重慶這兩座“雙子星座城”本身也形成的競爭,最好的結局是雙城能在競爭中形成類似香港—澳門、北京—天津的互補雙贏格局。
廣州
廣州是珠三角隱隱約約的中心。
群落癥候珠江三角企業是改革開放前期全國最具活力、最富探索精神的企業群落。這里的企業幾乎全是不過20歲的改革產兒。圍繞廣州,有順德家電企業群(科龍、美的、萬家樂……),深圳(寶安)珠海移民企業群(寶安臺商區、深圳港商區及北方移民企業區、珠海澳門區)潮汕僑商企業群。幾大群落企業密集如珠三角的河河汊汊。
區位魅力廣東經濟一直廣得區外助力,先是汕頭、深圳、珠海三大特區,后來深交所開市、海南設省又引發企業南下,港澳臺資南上,先發之機使華南本地資本迅速壯大,完成自我積累,本地企業極具潛力。
軟肋廣州的悲劇,在于珠三角粵式文化的離散力太強,周邊城市企業群落未必會向心于廣州;在于全國經濟中心已經移向長江流域;最不幸的是,港澳的回歸華南大經濟圈雖有望形成,卻也使廣州在港澳魅力的照射下更加遠離它的中心之夢。
北京
北京總想從來自珠江三角洲和長江三角洲壓力中,重新找回它的自信。
中關村的硅谷之夢,似乎真實可期、無人可比。四通、方正、聯想的技術優勢和制度試驗、民生招商等民間金融力量的崛起,讓人看到一個真正的“新經濟、新北京”。中石化、中石油、中遠、四大商業銀行,首都因素使北京天然地成為一大批大國家公司的總部。更關鍵,中關村IT企業很早在香港上市及隨后網絡公司、國家公司海外上市,使北京拉近了與國際資本市場的距離。
可惜,北京周邊的東北、天津、內蒙、河北、山東等地的企業,總是習慣把北京當作公關窗口,首都因素與北方企業中心哪一個將使北京在競爭中發揮更大作用,還不得而知。
上海
從世紀初“冒險家的樂園”到世紀末“企業家的樂園”,時間之手未能磨去東方明珠的光彩。它展現出了令人生畏的吸納力,江浙(溫州、寧波、蘇錫常)企業不用說,川魯兩大企業富集區也已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另外,大批跨國公司也把中國乃至亞洲總部設到了上海。“扎堆效應”已然顯現。
但是,眾望所歸的上海,會不會認真反省本地為何不出大企業的原因呢?但愿上海不要僅僅成為讓投奔它的企業感到舒適安全的隱居之地。
上海、廣州、北京、重慶—成都,誰將成為中國企業之都,很大程度上將取決于誰先摸索建立起未來中國的新型政企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