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開時
花開滿樹,我們一起緩緩向堤岸走去。
一簇簇桐花,朝天地搖響攝魂的鈴鐺。紫色的馨香在風中打出一個個心形的結………
陽光柔柔,風聲細細,偶爾三兩聲鳥鳴從身邊滑落。
你在耳畔呢喃,輕柔的氣息一下一下搔著我的耳朵,癢癢的。輕聲細語之間,漾動的是桐花的甜香。
滿地草色青嫩,風過處,桐花簌簌墜落,
落花滿地,我們已經無從撿起記憶中那些美麗的殘瓣。在桐花的羞赧中,我們遙看一河春水澄碧。
走在五月
花事漸歇,葉片綠得飽滿,
一場雨,又一場雨,小滿過后,就是芒種。你看流水悠悠、南風悠悠,青嫩的果子在枝葉間一天天圓滿。
翩飛的燕子,在水邊嬉戲,撒歡的牛犢在草地上奔跑……
美好的事物不止昨天和明天。那些把愛掛在嘴上的人,總會以各種理由把自己的睡眠交給白天,然后選擇在夜晚行動。
還有一群像我們一樣的歌者,在夏日收斂了很多,只在黎明前后,把自己和別人鬧醒。
澆菜的母親
母親把桶輕輕地放在地頭兒,用葫蘆鋸成的瓢舀著水,倒向每棵茄子的根部。
蟬聲蟄伏的正午,每一瓢,都舀起一個火辣辣的太陽。
茄子寬大的葉片已經有些蔫了,牽拉著腦袋,像童年的記憶里那次差點兒脫水的我。
給所有的茄子澆過水,站在畦埂上的母親看著咕咚咕咚喝著水的茄子時,老花的雙眼放出光亮的神采,一如當年注視病愈的我。
母親扭過頭,“看,茄子的葉兒已經開始舒展了,明天早起,葉片上就能看到密密的露珠。”
說這話時,母親興奮得像個小姑娘
在母親回頭的瞬間,我看到母親滿是皺紋的額頭上,已先于茄子,密布著晶瑩的露珠。
墻角的牽牛花
好像沒有什么能夠改變花的執著。
夏日,纏繞攀爬的藤蔓上,一朵朵粉的、白的、紫的小喇叭逗引著蝸牛。
黃昏時分的上弦月長成牛頭上彎彎的騎角,蟬聲從柳樹梢頭扯出。
早已過了相約的時節。
夏夜把躁動交給暴走的人群和喧鬧的勁歌,
此刻,我才真正讀懂,牽牛花為什么在夜色來臨之后,要悄悄摸摸地收起隨身攜帶的喇叭。
翻閱舊時日記
紫色還是粉色,我無法確定。
彼時,在夏日,我最喜歡清晨與午夜,清新,靜爽,不燥,不濡在往返于田地和院子的途中,我喜歡看路邊的花朵,只凝望,不攀折。
無數個不眠的夜晚,我喜歡躺在屋頂看漫天的星斗閃爍,雖然明知距離遙遠,但依然情有獨鐘。
曾幾何時,我醉心于拆解漢字,用橫豎撇捺析離它本身固有的所知。
而現在,我期待還原,把常見的漢字,摸排根底,用它最原初的能指,組詞,然后,放到合適的語境中,把玩,品咂。
城南尋舊
坐在樹陰里的故事,如流水,我們在城南把生命中最好的光陰留下。高高的堤岸,青青的葦草。河水的濁,打著旋兒從我們身旁流過。
過了橋,是一個喚作辛莊的村子。我們常常在晚飯后沿著河堤走,賞夕陽,看流水,談理想,順帶討論各自悄悄喜歡著的某個女孩。
從學校操場的西門出去,青春就離我們近了。
三年,四年,走著走著,我們便悄悄走散了,如同教學樓前梧桐樹上那一窩雛鳥,終至離巢。
巢還在,而且越做越大,但我們已天南海北,容顏暗換。
不變的,或許唯有墻外這條小河,以及它不言不語的、向東的流淌 一那曾映照過我們所有年輕的黃昏。
夏日正午
木葉青青,蟬聲匯成恣肆的汪洋
陽光干凈。
葉片干凈。
夏日拿出全部的熱情,以汗水與干渴,給我們高溫預警
路上,行走的我們,一路濕著,一路淌著,一路渴著。
在蟬聲的洶涌中,我們形不成自己的波瀾,最終淹沒于蕩漾的回聲。
太陽,甩出一個響亮的耳光。
直射的陽光下,我們,已不是淡定的我們
走在路上,每個人都企圖綠成一片林子,甚至一枚葉片。
蓮塘速寫
舟中的女子手里擎著遮陽的蓮葉。槳葉輕劃,散落于水的是清甜的笑語。
花有花的心思。
葉有葉的念想。
水下,淤泥的襁褓中,白嫩的蓮藕正在閉關。
高出水面的蓮葉,高出蓮葉的蓮花,高出蓮花的云天…六月,徜徉的積雨云乘著風,出巡。
蓮葉下游戲的魚兒,小小的頓號,頓出空靈與逸趣。
那個站在岸上的女子,輕提裙裾,緩緩地把腳丫蘸向水的清涼。
背后的院落,炊煙正裊裊,獨矗如一莖蓮花,把等待開成漸薄漸淡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