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的木頭
那些木頭,隨著河的走向,或彎或直地漂泊一生,總是被生活的浪打下去又浮上來。
在木頭的上方,冷不丁地出現雨的冷言、風的利刃,把肥胖的木頭剝剩一個無皮的骨架,扛著水的沉重。
不會轉彎抹角的木頭,在河里直行,受到激流猛烈的沖擊,磕碰出無言以對的疼痛。
表面躺平,實際下面藏有漩渦的密語
沒有一段歷程不是起起伏伏的。
中途。陽光無法照出木頭的每一次轉折。在河里太久,木頭迷失于自身的流浪生活。
在河邊,石片以翅膀的方式貼著水面飛,擊中目標。
叫聲里,有人認領木頭的外號
刀子
我一直在鍛打刀子,一把把從我手上閃現,滿以為每一把都削鐵如泥。
事實上,有的鈍,有的脆,有的不鋒利,有的又生銹…
能用上,切砍出千金價值的還未出現
從上千刀光劍影中選擇出一把寶刀,確實需要識珠的慧眼,
我從鐵匠鋪里淘汰了一把,又一把
我現在是一把年紀了。不灰心,不喪氣,繼續努力,一心一意,用優質的鋼材、優良的爐子,叮叮當當,鍛造刀子。淬火,調整,回火,控溫,冷卻,精細打磨一番,以此提升一把刀的美觀。
希望此生能造出一把讓人愛不釋手的靚刀,外號叫:
詩。
一個人的心房
繼續讓心房有一個空白處,不裝月的光環,不放一瓶米釀的酒,保留一些煙火味,拒絕一窩喧囂的風雨棲息。
老舊的心房堆放的書籍,蜷縮著詞語的蠶絲,拉出來,瞧一瞧:就是一首分行詩。
心房有兩根梁柱,如石頭突出硬的道理,以腿的方式支撐著日常的負重。
其中一根懸著一盞燈,照出沒有值得閃耀的孤影
憑著地氣的上升,相信心房仍然有托舉春夏秋冬的能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清理角落的蛛網,謝絕灰塵到訪
羽翼如何拍開詩的門
初造詞語的翅膀飛呀飛,總是拍不開詩的門,撞在石頭的生硬上,翅折斷,又被一股嘆氣卡在先天不足里。
泡杯茶喝一口,停止運行胡思亂想,打個電話,聊聊:
“把花生從一粒粒辛苦變成一桶油,煎熬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我剛放下電話,有朋自遠方來,侃侃而談:“把白紙折疊成風箏,與一根詞語形成綿長的句法,建立有張力的空間,讓想象的羽翼帶著節奏的韻律去飛。”
“我明白,鐵棒能成針,磨去了幾十年光陰,人不可能一下子潛到水下,就看見最深處的珊瑚礁。”
虛構
“神在虛構主義里發現鳥的預言。”誰如是說?
鳥的鳴叫,出自口技的擬聲學,我喜歡聆聽的聲音。
紙上的翅膀,是詩意的制作,棲息在叢林的,是陽光折射的鳥影。
我看到,你的手指魔幻地彈一彈,樂器里那么多的鳥語,都變成風,在枝頭吹一吹,吹出花香,吹落不合適的黃葉。
經手指的點撥,琴弦送出的禮物,是夜的鳥聲
時間側耳,在軼事中聽見回聲
是“呀呀呀”的那一種,只有有信仰的人,才匹配傾聽它,心里不害怕。
一把刷子把植物刷出黑色的面孔
到了一定時候,一把刷子慢慢刷,刷久了,就把植物刷出黑色的面孔。
赤橙也罷,青藍亦好,不管濺到水面上,還是落在光滑的玻璃,只要經無形的刷子刷過幾遍,就漆黑一片。
就算你用一塊抹布擦桌子一樣擦來擦去,依舊是黑的,黑色素已經深入事物的內部,但沒有引起你的悲傷。
月亮流出的幾滴光,只是把空間擦亮,缺乏自信把黑的事物擦出白的火花。
你看在眼里,一言不發。
在你的認知世界里,事物都是隨著光陰黑下來,沒有污垢,不用擔心污染生活的環境。
晨風吹來,黑色的東西就被陽光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