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墻 （外二章）

歷史像一道疲憊影子，隱匿在古城墻的罅隙里。來此的游客時常盼望，它可以被清晨明麗的鐘鳴、暮色里幽遠的塤聲喚醒。

當你進入或者離開這方城池，用手撫摸爬滿傷痕的古城墻的一角，指尖傳來堅硬的觸感，你是否會幻想，這烏黑斑駁的石塊上，曾有多少相似的手掌停留？

粗的，稚嫩的，華貴的，寬大的……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你與他們，那些與你都曾撫摸過這塊石頭的人，共同擁有了某個瞬間，如同博爾赫斯那枚傳遞永恒的硬幣。

長安草木

在你未意識到的時間里，它們已經在這座城池經歷了千百個春秋。

孕育它們的種子，來自駱駝環繞的城堡、西域之外的沙漠、隔海相望的島嶼。

你可能不會認識它們，但你熟知的歷史，是這座舞臺上的戲劇。你吟誦的月色，曾照見它們的枯榮。

觀音禪寺的銀杏，灞橋的垂柳，它們是一股氣息在這座城池彌漫，那是一曲琵琶的婉轉，一位帝王的氣度，一座殿宇的巍峨，一個朝代的恢宏。

它們在這座古老的城池里永遠年輕，讓生機與活力在這片土地經久不衰。

離開它們時你會發現，秦人，早已成為一個久遠的稱謂，

古長安

與江上秋風、山間明月同等珍貴的，是留存在天地一瞬的舊物。

我們可以稱其為文物，或者歷史的化石。但在這座城池中，它被稱為“先人留下的”。

這是一個罕見的稱謂，僅僅在這座城池里流傳。它不止于某種器物。一道美食，一句方言，乃至一個習俗，皆可被其指代。

歷史的痕跡在這里似乎不值一提。

它被填補在史書縫隙的塵埃里，讓任何有關歷史的想象，都走上一條能夠抵達現實的捷徑。

一百零八個坊市里，藏下了多少秋月春風的故事。無數寺剎庵堂中，承載了多少禱告與虔誠。

偉大與渺小，漫長與短暫，事物的所有對立面都被這座城池展現。

古往今來，時間在此被壓縮，天地成了一座寂寞的城池。

如果你從這走過，請停下來看看吧

看坍塌的殘垣如何在繁華的現代里生存。

看盤旋在這城池的古魂靈，怎樣泗向嶄新的彼岸。

看有關歷史的一切，如何補全你對一座城池的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