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鎮墓文中的時日宜忌

鎮墓文是出土于墓葬中、書寫于以陶瓶為主的器物上、旨在除殃去咎、安死利生的一類文本。① 其載體則稱為鎮墓瓶。② 鎮墓瓶的流行年代自東漢延至十六國。亦有少量北朝時期的遺存。鎮墓瓶的流行區域集中在今河南、陜西及甘肅地區。

東漢鎮墓瓶集中出土的區域，與東漢司隸校尉的轄區大體相當。在現今可見有紀年的器物中，最早的紀年為漢和帝永元四年(92)，③最晚為漢獻帝初平四年(193）。④

鎮墓瓶是一類儀式遺存。在喪葬儀式中，鎮墓瓶、文與特殊的器物相組合以解決與死者有關的各種危機。鎮墓瓶代表的儀式體現了漢晉時期與喪葬有關的方術實踐。③這也表現為鎮墓瓶儀式對喪葬時日宜忌的關注。在已往的研究中，已有學者就此作過一些有益的討論。饒宗頤、陳昊均認為，作為鎮墓瓶儀式主要解除對象之一的“重復”“勾絞”是與時日、年命有關的禁忌。① 劉增貴基于對秦漢時期喪葬禁忌的整體考察，一方面對“重復\"這一鎮墓文中的關鍵詞匯作出了準確詮釋，②另一方面也敏銳地指出，漢代鎮墓文中“有一大部分是為死日不吉、恐觸日時之忌，避免死亡的‘重復'而設”。③這有助于深化我們對鎮墓文功能的認識。遺憾的是，劉文對此未展開詳細論述。

本文希望基于已有的研究成果，對東漢鎮墓文中的時日宜忌作一全面考察。其中既包括已為學界關注的時日禁忌，也包括尚未被討論的鎮墓瓶儀式本身的時日選擇。

一、重復之殃

誠如劉增貴所言，在東漢時期，死日不吉是喪家求助于鎮墓文的一種原因。今舉證如下。

西安中華世紀城小區M15陽嘉四年(135)王巨子鎮墓文：

陽嘉四年三月庚/寅朔廿八日，天帝告/丘丞墓伯、地下二千/石，主死名籍。王巨/子以甲戌死，時日□□，死日不吉，重復？故/□故持鉛人、馬？人？/□□雞子?…/回子之謫/雞雛大？/？？？…/？取。/生死異？，生人前行，/死人卻步。生人歸家，/死人下歸丘墓。何□/？？？壬戌？/……/□？相妨。？…/□土相侯郭……④

咸陽民生工程M3、M6建和二年(148)鎮墓文：

建和二年二月十一日？？？/九？？ ？神師謹為？氏/之家有？死人死者，去時不/良，八魁九坎，天尸夜光，斗所拘/臨，重復禍央[殃]，年時句校，姓[性]/命相當，尸咎不去，還為/咎央[殃]。謹因神師鎮解復喪。/上天倉?（倉倉)[蒼]、下地盲二（盲盲)[茫]，四維盡張，四/時五行，時氣陽。故以鉛人、解離，/以當復喪、年命句校，無有禍/央[殃]，□□以當。？當昌吉，眾/□吉，天自？|之，如律令！（M3:6)

建和二年十一月辛丑(朔)九日己/酉？神師謹為？氏之家/有□，死人死者，去時不良，八魁九坎，天尸夜光，斗所拘臨，重復/禍央[殃]，年時句校，姓[性]命相當，尸/咎不去，還為當央[殃]。謹因神師/鎮解復喪。上天倉=（倉倉)[蒼]，下地盲二（盲盲)茫]，/四維盡張，四時五行，時氣陰陽。/故以鉛人、解離，以當復喪、年命/句校，無有禍央[殃]，？□以當。？當/昌吉？利，天自？之，如律/令！（ (M6:3)①

臨潼新豐長條村漢墓M1郭伯陽鎮墓文：

敢告地下二千/石、丘丞墓伯、魂/門亭長、冢七口。/郭伯陽以五月/十八日死（死，死)日不吉，/時不良。今日謹具酒脯、黃卷、/雞子，所以為伯陽/？？之日重，主/解天赫地赫大/赫，八魁九坎，重/復之央[殃」。生人/死人，至老不/得復相防[妨]，從今以往，當為/？重？復/？？？急?（急急)/如律令！②

扶風天合寺村漢墓初平二年(191)嚴世厚鎮墓文：

初平二年三月乙未朔旦日/直？二日，死者嚴世厚死日不急[吉]。/天赫地赫，八魁九焰，歲朔□□，日/復時重，反支亡刑，句移[絞]光□，□/亡朔？，復重余殃。故持雞子、/鉛人以代生人。黃卷為鬼障[糧]，/中有人禾[參]當復喪，襄草解蟲鬼/柏[逃]亡，解離防己利弟兄，去咎移殃，/復重不行。丘丞墓伯，移咎他鄉。為/人立先，為土立根。使[便]利文告及子/孫，轉其央[殃]咎與道中人，急/急如律令！③

上面五篇鎮墓文都是為了解決死者由于“死日不吉\"\"去時不良\"而導致的不利。這種不利被稱為\"重復”\"復重”。

在秦漢時期的喪葬禁忌中，時日禁忌是一重要內容。日忌嵌入了喪葬儀式的不同環節中。死者死亡、親屬哭喪、死者下葬的時間都有禁忌。④這些禁忌種類繁多。今舉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為例。是書有“男日”“女日”。男日（也稱牡日)包括子、寅、卯、巳、酉、戌六日；女日(也稱牝日)為丑、辰、午、未、申、亥六日。《日書》以為死、葬之日不可同為男日或女日。③這是關于死亡、下葬時間的禁忌。又同書言每月弦望晦朔禁忌：“朔日，利人室，毋哭。”朔日不哭是關于哭喪的禁忌。又如同書《稷辰》篇按地支將各月的日子分為十二種，

其中“正陽\"“陰\"“徹”“結”日可以葬埋。①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與喪葬有關的時日禁忌種類繁多，但就由違犯禁忌所致的危險而言，重喪、復喪是各家共同關心的主題。重喪、復喪是由觸犯喪葬禁忌而導致的生者的再次死亡。這一點，劉增貴已指出。② 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星》篇以廿八宿標記日期。死于畢日、井日被認為是不吉的。畢日“以死，必二人”，東井日“以死，必五人死”。③劉樂賢擬題的《十二支占卜篇》說：“甲辰寅死，必復有死。”④又根據上述男日、女日的禁忌，“女日死，女日葬，必復之。男子亦然”。③ 又劉樂賢擬題的《十二支避忌篇》敘不同地支日的禁忌。其中，辰日的禁忌為：“毋(以)辰葬，必有重喪。”《日書》乙種則說：“辰不可以哭、穿肄[建]，且有二喪。”這一禁忌延續至東漢。《論衡·辨祟》：“辰日不哭，哭有重喪。戊、已死者，復尸有隨。一家滅門，先死之日，未必辰與戊、己也。”③可見，重喪、復喪的危險潛藏在死亡、哭喪、下葬的多個環節。

由上可知，對重喪、復喪的焦慮自戰國晚期延至東漢。前引鎮墓文中的“重復禍殃\"\"復重之殃\"即由死日不吉導致的“復喪\"“重喪”。咸陽民生工程M3、M6建和二年（148)鎮墓文和扶風天合寺村漢墓初平二年(191)嚴世厚鎮墓文正是以“復喪\"釋\"重復\"“復重\"的。因此，為喪家預防因死者死日不吉而致的重喪、復喪是鎮墓瓶儀式的功能之一。代形（如鉛人、人參等人形物)與本草(如解離、防己③)是被用來為生者抵擋重復之殃的物品。前舉咸陽民生工程M3、M6出土的兩篇鎮墓文所書時間僅相距九月。M3—6屬于四座方向一致、排列整齊的墓葬(M3—6)（圖1)。簡報判斷它們屬于同一個家族墓群。 如此，這一家族在較短的時間內確實經歷了兩次喪事。鎮墓瓶的安置很可能是為了預防悲劇再次發生。

圖1咸陽民生工程M3-6分布圖（圖片改繪自簡報）

二、時日禁忌

那么，在鎮墓瓶儀式中，哪些禁忌被認為會招致重復之殃呢？我們將東漢鎮墓文中可釋讀的禁忌名目整理如表1。

表1東漢鎮墓文中的喪葬禁忌

續表

秦漢的日書、歷注中本就有名為“重日”“復日\"的禁忌。“復日\"指正月、七月之甲、庚日，二月、八月之乙、辛日，四月、十月之丙、壬日，五月、十一月之丁、癸日以及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之戊、己日。①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漢簡《日書》：“（戊)己、甲庚、乙辛、戊己、丙壬、癸丁、戊己：報日，以得必三，以亡必五”②整理者指出“報日\"即“復日”。沅陵虎溪山漢墓竹簡《閻昭》：“有禍福重日：戊辰、戊戌、己丑、諸亥、諸巳，有福皆重有福，有禍亦皆重有禍，及諸戊已之日亦多重。”③王強疑簡文漏抄“已未”一日，且指出后世選擇通書亦以諸巳、亥日為重日。④從所引兩簡文看，“重日”“復日\"都有使福、禍再至的特征。“重日”“復日\"被運用于喪葬禁忌中的例子見于東漢鎮墓文。西安永壽二年(156)成桃椎鎮墓文就以“死日時重復\"來指稱死日不吉的情況：

永壽二年/二月己未朔廿七日乙酉，/天帝使者告丘丞墓/伯、地下二千石，今成氏 之/家死者字桃推[椎]，死日/時重復，年命與家/中生人相拘。籍到，復/其年命，削重 復之/文，解拘伍之籍。死/生異薄，千秋萬歲，/不得復相求索。急/急如律令！⑤

“死日時重復\"的“重復\"應當理解為死日的禁忌。成書于北宋前期的《地理新書》中有作為死日禁忌的“天地重復日”：“己巳、辛巳、癸巳、乙巳、丁巳、丁亥、乙亥、己亥、辛亥、癸亥，名為天地重復日，不宜舉兇事，值此日死者，犯重復。”⑥不難看出，“天地重復日\"與漢代“重日”一脈相承。

在成桃椎鎮墓文中，與“重復\"對舉的是“拘伍”。“拘伍\"當即“勾絞”。“勾\"在鎮墓文中或作“句\"“拘”。“絞\"或寫作“校\"“校”。元寶楓M340延熹六年(163)翟世宗鎮墓文：“相句則捌[別]，相校則折。”別與折即相對于黏合、勾連而言。“勾絞\"是與死者和生者年命有關的禁忌。成桃椎鎮墓文“死日時重復，年命與家中生人相拘\"與咸陽民生工程M3、M6建和二年(148)鎮墓文“以當復喪、年命句校\"可以為證。此外，如陳昊所引，在《地理新書》中，勾絞是根據太歲所在、亦即年的地支推算的禁忌。③

“八魁九坎\"的出現頻率僅次于重復。八魁九坎亦見于秦漢日書，被運用于出行、筑室等的日期選擇。“八魁”是六十甲子中的八個日子：春三月之己巳、丁丑，夏三月之甲申、壬辰，秋三月之已亥、丁未，冬三月之甲寅、壬戌。“九坎\"指正月之辰、二月之丑、三月之戌、四月之未、五月之卯、六月之子、七月之酉、八月之午、九月之寅、十月之亥、十一月之申、十二月之巳日。③《論衡·譏日》：“《葬歷》曰：‘葬避九空、地芻，及日之剛柔，月之奇偶。”①劉增貴疑“九空”即“九坎”。“空\"“坎\"音近可通。早期天師道文獻《赤松子章歷》中有“九空”日，與秦漢日書中所見的九坎日相合。②其說是。另外，在敦煌出土的五代至宋初的歷注中常見“八魁日不開墓\"的說法。③

《譏日》篇的“地芻\"亦見于東漢鎮墓文。惜其所指暫無可考。

“天赫”“地赫”在《地理新書》中屬“土禁”之列。“天赫”日為“春巳日，夏申日，秋亥日，冬寅日”。“地赫”日為“春丑日，夏辰日，秋未日，冬戌日”。④冢墓營建屬土功。因此，土禁土忌當然也是喪葬禁忌中的重要內容。

“歲月破食”也屬于土忌，卻是一種方位禁忌。陳亮指出，“歲月破食”可與《論衡·瀾時》中所論“歲食\"“月食\"相參：

世俗起土興功，歲、月有所食，所食之地，必有死者。假令太歲在子，歲食于酉，正月建寅，月食于巳，子、寅地興功，則酉、巳之家見食矣。見食之家，作起厭勝，以五行之物，懸金木水火。假令歲、月食西家，西家懸金；歲、月食東家，東家懸炭。⑥

其說是。如此，“歲月破食\"應理解為“歲破”“月破”“歲食”“月食\"之合稱。“歲破\"亦可見于《論衡·難歲》：

《移徙法》曰：“徙抵太歲，兇；負太歲，亦兇。”抵太歲名曰歲下，負太歲名曰歲破，故皆兇也。假令太歲在(甲)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起宅嫁娶亦皆避之。⑦

因此，歲破”“歲食”皆與太歲所在方位有關。“月破”“月食”則應是與月建所在方位有關。

“歲月破食”是關于起土興功的方位禁忌。

“反支\"是根據每月朔日的地支依規律推算的特定日子。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反枳[支」》篇提供了推算反支的規律：“子丑朔，六日反枳[支」；寅卯朔，五日反枳[支」；辰已朔，四日反枳[支]；午未朔，三日反(支)；申酉朔，二日反枳[支];戌亥朔，一日反枳[支]。復卒其日，子有[又]復反枳[支]。一月當有三反枳［支]。”反支日常見于秦漢日書、歷注中。①除上引一月三反支的算法外，還有一月五反支的算法。②“弦望晦朔”中的朔日是忌哭的日子。說已見前。

“建破\"即十二建除中相沖的\"建”“破\"兩日。建除也是漢代歷注中最常見的內容之一。在《地理新書》中所載的三甲子擇日法中，各月“建\"\"破\"是下葬的不吉之日。③

以上部分考察了東漢鎮墓文中所見禁忌的知識性來源。然而，鎮墓文對相關知識的書寫并非教條化的。“重日”“復日”是關于死日的禁忌。“勾絞”是生者與死者年命的禁忌。長安縣三里村東漢墓建和元年(147)加氏鎮墓文：

加亡方年二十四，等汝名借[籍]，或同歲月重復鉤挍日死，或同日鳴[時]重復鉤挍日死。④

西安昆侖機械廠延熹九年(166)鎮墓文：

天重地復、歲重月/復、日重時復。③臨潼斜口初平元年(190)劉氏鎮墓文：

謹為劉氏之家后/去皇男字阿屬解諸句校口/諸句校，歲月句校，天地句校，勾 狡，解時日復重句校。⑥

這些例子并不嚴格地按照重復與勾絞的本義表達。兩者似乎成為一切時日禁忌的代名詞，遂有“歲月日時重復”“歲月日時勾絞”“天重地復\"“天勾地絞\"等的說法。采取這樣的表述是要強調喪葬事件中一切對生者不利的禁忌都將在此儀式中被考慮和解決。而“重復”和“勾絞”之所以在眾多禁忌中成為代表，是因為兩者名稱所具有的多義性。“重復”可指“重日\"“復日\"的禁忌，也直白傳達了違犯這些禁忌會造成的可怕結果：重喪、復喪。同樣地，“勾絞\"既可指與年命有關的禁忌，也指出了生者與死者在諸多方面可能存在不利關聯。畢竟\"死生異路\"始終是鎮墓瓶儀式的訴求之一。

鎮墓文中另一種禁忌的書寫方式是盡可能多地列舉禁忌名目。咸陽成任M3019延熹元年(158)桃氏鎮墓文：

天帝使者、/青烏使者、黃/神子謹/為桃氏之家□/解，厭除后死者/重復，八魁九坎，/天赫地色，及死所/犯，葬其土忌□□/宿不良，日時/差錯，月宿□/度及葬/坐，皆為除/央。①

森納M18初平四年(193)吳氏鎮墓文：

并解天勾地校，歲月破/食、？解天復、地復、歲復、？/時復、家姓復、舍宅七神復、？/？、天赫地赫、八魁九坎、弦望朔/晦、反支禁忌、勾刑相防[妨]、重復/負央[殃]。①前引扶風天合寺村漢墓初平二年(191)嚴世厚鎮墓文：

死者嚴世厚死日不急[吉]。/天赫地赫，八魁九焰，歲朔□□，日/復時重，反支亡刑，句移[絞]光□，□/亡朔？，復重余殃。

根據前文的考察，鎮墓文列舉的禁忌大多常見于日用的歷注中。很可能大部分都為喪家所熟悉。這些種類繁多、層出不窮的喪葬禁忌會交疊成一張密網。死者或喪家稍有不慎就會跌落其中。這里以東漢永元六年(94)十二月歷譜為例，將前述鎮墓文中所見、流行于秦漢時期且規則明確的喪葬禁忌標注其上（見表2)。② 不難看出，禁忌的疊加一方面使得真正“安全”的日子所剩無幾，另一方面也使某些日子變得格外危險。對于儀式執行者而言，繁縟的禁忌不僅可以為生者的災厄提供不斷涌現的解釋資源，也為其儀式帶來了更廣闊的市場。在東漢鎮墓瓶儀式發展的后期，③解除各類喪葬禁忌成了鎮墓瓶儀式的功能之一。相應地，對多樣禁忌名目的羅列成為鎮墓文中一項顯著的內容。

表2永元六年(94)十二月歷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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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上舉鎮墓文具有鮮明的地方性。盡管東漢鎮墓瓶集中出土于東漢司隸校尉的廣闊轄區內，但是以解除喪葬禁忌中的時日禁忌為目標的這類鎮墓文均出土于以長安為中心的關中地區。

三、時日選擇

既然時日禁忌是喪家顧慮的對象之一，那么儀式執行者是否會為舉行儀式選擇有利的時間呢？

出土于敦煌的曹魏甘露元年(256)孫彥通鎮墓文在正文之外別有三個小字\"即日記”。①這提示我們，文本書寫的時間與其使用的時間相當。因此，對上述問題的討論可以鎮墓文篇首的紀日為切入點。鎮墓文的紀日信息通常包括年、月、日、當月朔日干支及當日建除五個部分。現將東漢鎮墓文的紀日信息整理如表3。為了方便討論，我們將同一區域內出土的魏晉時期的鎮墓文也一并考慮。

表3東漢鎮墓文的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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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黃河水庫考古工作隊：《河南陜縣劉家渠漢墓》，《考古學報》1965 年第1期。

② 下中彌三郎編：《書道全集》第三卷，圖版第10頁，《釋文》第14頁。

③ 陜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長安縣三里村東漢墓葬發掘簡報》，《文物參考資料》1958年第7期。

④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咸陽渭城區民生工程漢墓發掘報告》，《考古與文物》2017年第2期。

⑤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咸陽渭城區民生工程漢墓發掘報告》，《考古與文物》2017年第2期。

⑥ 劉衛鵬：《陜西高陵出土的東漢建和三年朱書陶瓶》，《文物》2009 年第12期。

⑦ （ 洛陽市文物工作隊：《洛陽李屯東漢元嘉二年墓發掘簡報》，《考古與文物》1997年2期。

⑧ 下中彌三郎編：《書道全集》第三卷，圖版第4一5頁，《釋文》第13頁。

⑨ 下中彌三郎編：《書道全集》第三卷，圖版第6—9頁，《釋文》第13—14頁。

① 蔡運章：《東漢永壽二年鎮墓瓶陶文考略》，《考古》1989 年第7期。

① 劉衛鵬、賈雨潼：《咸陽押小村東漢墓地出土永壽二年鎮墓瓶考釋》，《考古與文物》2025 年第1期。

? 咸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編：《咸陽教育學院漢墓清理簡報》，《文物考古論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0 年，第

33 頁。陳亮修正了紀年釋讀。陳亮：《東漢鎮墓文所見道巫關系的再思考》，《形象史學》2019 年第1期。

?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咸陽成任墓地東漢家族墓發掘簡報》，《考古與文物》2022年第1期。

? 李云河：《關中地區東漢至北周墓葬的考古學研究》，第58頁。

① 王育龍：《西安昆侖廠東漢墓清理記》，《考古與文物》1989 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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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總計41例。統計月份信息可以發現，十二月的數值遠高于其他月份。而四、五、六三月的數值則明顯偏低(見表4)。

表4漢晉中原地區鎮墓文紀月分布表

日期的分布也有規律。這主要體現于日格的地支上（表5)。首先，三分之二的材料選擇在申、酉兩日進行儀式。尤可注意者，洛陽中州路M813與扶風天合寺村漢墓相隔懸遠，卻選擇在同一日舉行儀式(表4中193年的兩例)。申、酉在五行中屬金。據此可以考察其他幾例。剩余12例中，9例分屬于丑、辰、未、戌四支。此四支之五行均屬土。這9例均分布在關中地區。這兩種方式當是漢晉中原地區鎮墓瓶儀式主要的擇日方式。西安永壽二年(156)鎮墓瓶為中村不折所藏。中村不折注意到了瓶身朱書日期曾有改動：“文中初寫‘永壽二年二月己未朔十六日甲戌’，估計最初是想在二月使用的，后因某種原因被延至三月。又在‘二'上加一畫，變為‘三月’，‘二'上加‘一'的痕跡很明顯。將‘十六日甲戌'改為‘廿二日己酉’。似乎沒有理會‘朔’‘已未’。而二月是廿九天，其朔日始于己未，終于丁亥。三月的朔日是戊子，其廿二日當是己酉，卻正好與長歷合。”①此例中，無論改動的原因為何，兩次擇日的結果均與上文所述規律相符。

表5漢晉中原地區鎮墓文紀日地支分布表

考慮到大部分鎮墓瓶在墓葬中陳設的時間與葬具、隨葬品的陳設約略同時，鎮墓瓶儀式舉行的時間應當即下葬之日。換言之，上述擇日規律很可能也是葬日選擇的規律。徐雁宇曾對戰國秦漢人物葬日作過梳理。從其所搜羅的資料中可見，自漢和帝時起，在今河南、陜西及山東等地，葬埋多在申、酉兩日。②尤可注意者，與本文所考察材料時間相當的漢桓、靈、獻三帝亦均以申、酉日下葬。《后漢書·靈帝紀》\"(建寧元年)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中平六年六月)辛酉，葬孝靈皇帝于文陵”。③《獻帝紀》：“魏青龍二年三月庚寅，山陽公薨八月壬申，以漢天子禮儀葬于禪陵。”①并且，至少在洛陽地區，這樣的擇葬方式延續至北魏。洪宇涵考察了葬于洛陽的北魏男性宗室的葬日。在129例有效數據中，選擇在申酉兩日下葬的例子占比 88% 。⑤

在明確了鎮墓文的紀日為葬日后，傾向于冬月而避免在夏月下葬的現象就值得注意。一方面，按陰陽家之說，陰氣始生于夏至，盛極于冬至；陽氣則始生于冬至，盛極于夏至。《太平經鈔·癸部》有說：“立冬之后到立春，盛行用太陰氣，微行少陽之氣也。”又按月令之說，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死喪之事本屬陰。《禮記》：“葬也者，藏也。”因此，擇葬于冬月可能是順時令之舉。另一方面，從可行性的角度考慮，這種順時令的選擇也可能是為了避開雨季與農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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