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中的自然描寫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7—004—03

引言

對大自然的感激伴隨著我國古代文學的發展歷程，文學與自然的關系是中國詩詞文學的偉大傳統 [1]。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自然描寫往往與人物情感、社會背景和哲學思想緊密相連，構成了一幅幅生動的畫卷。在眾多文學作品中，《莊子》以其獨特的哲學思想和文學魅力，對自然的描寫尤為突出，成為研究中國古代文學自然觀的重要文本。《莊子》是戰國時期道家學派的代表作之一，作者莊周以其深邃的哲學思想和豐富的想象力，構建了一個超越現實、充滿詩意的哲學世界。在《莊子》中，自然不僅是背景和環境的描寫，更是莊子哲學思想的體現，是其“道法自然”“天人和諧”等哲學觀念的具體展現。

一、《莊子》自然觀的哲學基礎

首先，莊子認為宇宙萬物都是自然生成的，萬物與天地同體，人應當順應自然規律，不應過度干預。他提出了“無為而治”的思想，強調順應自然，不強求，不干預，讓萬物自然發展。莊子通過觀察自然界的和諧與平衡，領悟到人類社會也應遵循這一原則。他主張減少人為的干預和控制，讓萬物按照其固有的規律自由生長，從而達到一種理想的社會狀態。

其次，莊子提倡“道法自然”，認為“道”是宇宙萬物運行的根本法則，萬物都遵循著“道”的規律。人應該認識到“道”的存在，并與之和諧相處。莊子認為，“道”是無形無象的，它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是宇宙萬物的本源。他通過各種寓言故事，如“逍遙游”中的鯤鵬，來闡述“道”的深邃和廣闊，鼓勵人們追求與“道”合一的境界。

再次，莊子強調個體的自由與解放，認為人應該擺脫世俗的束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肚f子·逍遙游》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笨梢姡f子所謂的“逍遙”是一種精神上的絕對自由狀態 [2]。他通過“逍遙游”的概念，表達了對個體自由的向往。莊子認為，真正的自由不是外在的無拘無束，而是內心的自在與寧靜。他鼓勵人們超越物質的追求，追求精神上的獨立和自由，達到心靈的逍遙境界。

最后，莊子的自然觀還體現在對生死的態度上，他認為生與死是自然循環的一部分，人應該坦然面對生死，不應過于執著于生死。莊子通過“齊物論”中的“生死觀”，表達了對生死的超然態度。比如莊子提出“莊生夢蝶”、人生如夢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于生死之關系的反思 [3]。他認為，生與死只是事物形態的變化，而“道”是永恒不變的。因此，人們不應恐懼死亡，而應以平和的心態接受生命的自然規律。

這些哲學基礎共同構成了《莊子》中獨特的自然觀，影響了后世對自然和人生的看法。莊子的思想不僅在當時具有深遠的影響，而且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引導人們追求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活方式，以及心靈上的自由與寧靜。

二、《莊子》中的自然描寫手法

《莊子》中的自然描寫手法，不僅在比喻與寓言中得以體現，更在擬人與象征、意境與想象等多個維度上展現了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和深邃的哲學思想。

首先，從比喻與寓言的角度來看，《莊子》運用了豐富多彩的比喻和寓言故事來描繪自然。例如，在“逍遙游”中，莊子通過鯤鵬的形象來比喻人的精神追求和自由境界，鯤鵬的巨大翅膀象征著超越世俗的自由飛翔，這種形象生動地表達了對自由精神的向往。在“秋水”篇中，河伯與海若的對話則通過寓言的形式，展現了自然界的廣闊與深邃，以及人對自然的認識和理解。這些比喻和寓言不僅形象地描繪了自然景象，也寓意深遠，引導讀者思考更深層次的哲學問題，如人與自然的關系、個體在宇宙中的位置等。

其次，從擬人與象征的角度來看，《莊子》中的自然描寫賦予了自然界萬物以生命和靈性。莊子認為人與自然界的其他生物一樣，都是自然的一部分。例如，莊子在描述自然界的和諧時，常常將自然界的元素擬人化，如“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通過這種手法來表達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這種擬人化的描寫不僅增強了自然景象的生動性，也深化了對自然與人關系的哲學思考。

最后，從意境與想象的角度來看，《莊子》中的自然描寫創造了一種超越現實的意境。莊子通過對自然的描繪，引導人們超越物質世界的束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和逍遙。例如，在“逍遙游”中，莊子描述了一個超越世俗的逍遙境界，這種境界不僅是外在的風景，更是心靈的歸宿和精神的寄托。通過這種手法，莊子展現了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思考，以及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尋找到無限的自由和快樂。這種對自由和逍遙的追求，不僅體現在對自然的描繪上，也體現在對人生哲學的深刻洞察中。

綜上所述，《莊子》中的自然描寫手法，通過比喻與寓言、擬人與象征、意境與想象等多個維度，不僅生動形象地描繪了自然景象，更深刻地表達了莊子對自然、人生和宇宙的哲學思考，引導讀者在欣賞自然之美的同時，也能夠領悟到更深層次的生命智慧和精神自由。

三、《莊子》自然描寫的特點

（一）深邃的哲理內涵

莊子認為自然界的萬物都是平等的，人與自然應和諧共處。他通過各種寓言故事和比喻，表達了對自然法則的尊重和順應，以及對人類社會中種種人為束縛的批判。莊子的自然描寫往往與人的精神世界和道德修養相結合，強調順應自然規律，追求內心的自由與寧靜。在莊子的筆下，自然界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智慧和啟示。他描述了山川的雄偉、草木的生長、鳥獸的自由，以及四季的更迭，這些自然現象不僅僅是外在的景觀，更是內在哲理的象征。莊子通過這些生動的自然描寫，引導讀者去思考生命的意義，去感悟宇宙的奧秘。他提倡的“無為而治”思想，就是從對自然界的觀察中提煉出來的，主張人們應該像自然界一樣，遵循自然規律，不強求，不干預，從而達到心靈的自由和寧靜。

（二）獨特的藝術風格

《莊子》中對自然的描繪展現了其獨有的藝術風格，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莊子將深奧的哲理與自然景觀相結合，使讀者在欣賞自然之美的同時，領悟到生活的智慧。莊子筆下的自然世界充滿了神秘感，他賦予了自然萬物以靈性，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體現了萬物一體的哲學觀念。第二，莊子的自然描寫展現了豐富的想象力，他不拘泥于現實，而是構建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自然世界，其中包含了各種奇異的生物和景象。第三，最后，莊子的自然描寫也反映了他追求逍遙自在的生活哲學，認為人應像自然一樣自由，不受世俗的限制，追求心靈上的絕對自由。這些特點共同構成了《莊子》中自然描寫的獨特藝術風格，使其成為中國古代文學中的一朵奇葩。

（三）深遠的生態智慧

《莊子》中的自然描寫體現了深遠的生態智慧。莊子思想強調對“自然”之美的發掘，莊子稱之為“天樂”，這是由“自然”的超越精神所帶來的樂趣 [4]。莊子認為萬物與我為一，主張順應自然，反對人為的干預和破壞。他通過各種寓言故事，如“逍遙游”中的鯤鵬變化，展現了自然界的宏偉與神秘，以及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渺小。莊子提倡“無為而治”，認為人類應當減少對自然的干預，讓萬物按照其自然規律自由發展。他還強調了生態系統的整體性和相互依存性，如“齊物論”中提到的“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表明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莊子的這些思想對后世的生態哲學和環境保護意識產生了深遠影響。在莊子的筆下，自然不僅是人類生存的背景，更是智慧和哲理的源泉。他以詩意的語言描繪了自然界的壯麗景象，如“秋水時至，百川灌河”，通過這些生動的描寫，莊子傳達了對自然的敬畏和對生命本質的深刻洞察。

四、《莊子》自然描寫對后世文學的影響

（一）對詩歌的影響

《莊子》中的自然描寫對后世詩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莊子以超凡脫俗的筆觸描繪了自然界的和諧與自在，強調順應自然規律，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與解脫。這些思想和描寫方式，為后世詩人提供了豐富的靈感來源和哲學支撐。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許多詩人如陶淵明、謝靈運等，他們的作品中就明顯受到了《莊子》的影響。陶淵明的田園詩，描繪了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活場景，體現了歸隱田園、返璞歸真的生活態度，這與《莊子》中提倡的自然無為的生活哲學不謀而合。唐代詩人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同樣深受《莊子》影響。他的詩作中常常流露出對自然的熱愛和對世事的超然態度，如“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這樣的詩句，展現了詩人與自然合一的境界，與《莊子》中追求的自然之道相呼應。宋代詩人蘇軾的詩歌也深受《莊子》影響，他在詩中表達了對自然的感悟和對人生哲理的思考，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等詩句，體現了對自然景觀的深刻理解和對人生境遇的超然態度。蘇軾的詩作不僅在藝術上達到了很高的成就，而且在思想上也深受《莊子》哲學的影響，他的許多詩句都透露出對生命本質的洞察和對宇宙萬物的感悟。例如，他在《赤壁賦》中寫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這不僅表達了對歷史變遷的感慨，也反映了對人生無常的深刻認識，與《莊子》中關于宇宙萬物變化無常的思想相契合。蘇軾的詩歌和散文作品，因其深邃的思想內容和獨特的藝術風格，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座高峰，影響了無數后來的文人墨客。

（二）對散文的影響

莊子散文藝術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影響很大，其影響的主導方面是積極的，主要表現在清新俊逸、豪放縱橫的風格和眸脫豪門、批判現實的精神等方面 [5]。莊子的散文以其獨特的風格和深邃的哲理，啟發了無數文人墨客，成為他們創作的源泉之一。許多文人墨客在他們的作品中，融入了莊子的散文風格，追求一種超越世俗、回歸自然的藝術境界。他們通過描寫山水、自然等形式，表達了對自然的熱愛和向往，以及對莊子哲學的認同和理解。在藝術領域，莊子的思想也激發了許多藝術家的創作靈感，尤其是在繪畫、書法等方面。此外，莊子的許多觀點和故事，如“逍遙游”“齊物論”等，已成為中華文化中的經典元素，被廣泛引用和傳頌。這種追求不僅豐富了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內涵，也為后世的藝術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

（三）對哲學思想的影響

《莊子》中關于自然的描述對后代哲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莊子提倡順應自然，主張無為而治，這些觀點對道家哲學乃至整個中國哲學史產生了重要影響。這種思想啟發了后世對生態倫理的深入思考。莊子的相對主義和懷疑論對認識論的發展產生了影響，鼓勵人們突破常規思維，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同時，莊子的自然觀也對文學藝術產生了影響，許多文人墨客在創作中融入了莊子的自然哲學，追求藝術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莊子通過各種寓言故事，如逍遙游、齊物論等，生動地描繪了自然界的和諧與平衡，以及人類應如何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倡導的無為而治，實際上是一種對權力和欲望的深刻反思，他認為真正的智慧在于順應自然規律，不強求，不干預，讓萬物按照其本來的規律自由發展。莊子的相對主義和懷疑論，挑戰了傳統的價值觀念和認知方式，他提出“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觀點，強調了人與自然界的密切聯系。這種思想不僅影響了后世的哲學家，如魏晉時期的哲學家，也對現代生態倫理學產生了啟示。莊子認為，人類應該以一種謙卑的態度對待自然，尊重自然，保護自然，而不是試圖征服和改造自然。

五、結語

《莊子》中的自然描寫不僅體現了作者對自然界的深刻理解，而且蘊含了豐富的哲學思想。通過對自然的描繪，莊子傳達了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理念，以及順應自然規律的生活態度。莊子筆下的自然世界，既真實又超脫，既有形又無形，既具體又抽象，展現了自然界的無限魅力和深邃哲理。《莊子》的自然描寫，不僅豐富了中國古代文學的內涵，也為后世提供了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寶貴思考。通過對《莊子》自然描寫的深入研究，能夠更好地理解古代文學的美學價值，以及古代哲學家對于自然和宇宙的獨到見解。

參考文獻：

[1] 石現超 . 自然描寫的興盛與中國小說的現代轉型 [J]. 重慶工商大學學報 （ 社會科學版 ），2009（5）.

[2] 韓博 ， 崔熒鑫 . 莊子哲學中的個體意志與自然規律 [J]. 中原文學 ，2024（28）.

[3] 王潤鵬 . 不齊之齊 ： 莊子的生命哲學維度 [J]. 理論界 ，2023（5）.

[4] 白光霽 . 略論莊子思想的幾個特點[J]. 華夏文化 ，2018（3）.

[5] 柴硯生. 論莊子散文的特色及其影響[J]. 宿州師專學報 ，2003（2）.

作者簡介：楊倩（1991—），女，漢族，河南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為大學語文、古典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