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訶夫《變色龍》的諷刺藝術賞析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5）07—025—03

引言

盡管《變色龍》是一短篇小說，卻巧妙地展現了諷刺藝術。在這部作品中，作者運用了多種文藝手法，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諷刺藝術的精髓。同時，這部小說彰顯了巨大的文學價值。通過多角度深入剖析作品內容，能揭示作品深層的意蘊，使人從不同視角領略到諷刺藝術的獨特魅力。

一、社會現實下諷刺對象的選擇

（一）結合社會階層選擇諷刺的人群

作為一部經典的諷刺藝術作品，在《變色龍》的內容剖析上，需先對作者所諷刺的對象進行挖掘。《變色龍》這部作品當中的主要人物，將軍與其哥哥代表了官僚與貴族階層；葉爾德林、奧楚蔑洛夫則代表了警察階層與權貴的爪牙。這些人在社會的中間位置服務于上層，而最底層的群眾則是赫留金以及圍觀的人群。作者巧妙地選擇了這些具有代表性的角色，對當時社會的主要三個階層進行反映。在這些角色中，契訶夫進行了露骨而犀利的諷刺。在小說中，作者指出將軍家的狗比人要尊貴，反映出上層是如何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而且這一現象十分令人憤慨。不管在哪一個國家，警察都應是正義的化身，但是在此時期以及小說的作品中，警察的法律只維護貴族的利益，這是令人憤慨的。而最該得到同情的是生活在底層的人民群眾，但是此時的民眾卻顯得麻木不仁，只做著無聊至極的事情。在小說中，底層的人民滿街追打一條小狗或充當冷漠的看客，這是一個十分令人悲哀的場景。《變色龍》這篇小說短小而精悍，卻對俄國社會的方方面面進行了諷刺，真正以由小見大，揭示了當時社會深層次問題。

（二）平凡小事中挑選諷刺的事件

通過對契訶夫的作品進行深入分析，可以發現在他的文學創作中，許多情節和內容都與我們日常生活中所見所聞緊密相連，看似平凡無奇的小細節，實際上構成了作品中的亮點和精髓。契訶夫巧妙地將這些瑣碎的日常元素編織進故事中，通過細微之處將自己的諷刺和批判的鋒芒巧妙地融入作品中，這一點在《變色龍》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在《變色龍》這篇小說中，情節的構建相對簡單卻充滿了深意。故事發生在一個普通的街頭，一只小狗意外地咬傷了一位首飾匠的手指，這一事件雖然微不足道，但在現實生活中卻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且不會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更不會引起執法部門的介入。然而，在契訶夫的筆下，這一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卻引發了一場充滿懸念、跌宕起伏的審判鬧劇，這種處理方式本身就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因為在任何一個國家，警察通常不會大張旗鼓地處理這樣的小事，而這也恰恰暴露了當時作者所處的社會中人民群眾的百無聊賴和無所事事的狀態 [1]。在《變色龍》的開頭部分，契訶夫巧妙地營造出了一種無聊的氛圍，描述了飯館和商店都門戶大開，即使面對壯麗世界也像饑渴的口唇一般，但是這些飯店門口卻沒有任何一個乞討者。這樣的描寫刻意強調了周圍環境的乏味，但即便是一件看似無聊的事情，卻迅速地吸引了人們的興趣。在文中，這一事件的發生使得帶著睡意的面孔從商店中探出，與此同時木材廠周圍也快速的聚集了一群人，這些人像雨后春筍般迅速挺立。這一幕描寫得十分生動，不僅揭示了社會的無聊狀態，也展示了人們心靈的空虛，即使是一件小事，也能給予人們極大的刺激。在《變色龍》中，無聊的時間里一群無聊的人遇到了無聊的事，但是這些事情在主人公身上卻極盡諷刺，成為了人們的樂趣，這種事物的鮮明對比有著深深的諷刺意味。通過這種對比，契訶夫對社會的荒誕和人性的復雜進行了深刻的揭示，同時也讓讀者在輕松幽默的敘述下，感受到了深沉的批判。

二、結構主義下故事情節的推進

（一）期待視野下形成獨特的諷刺意味

在《變色龍》這篇小說中，奧楚蔑洛夫這一角色塑造得栩栩如生，極具代表性，他是一位警官，從故事伊始作者便揭示了他的身份——一位正在執行巡邏任務的警官，身邊還跟隨著一隊隨從。小說對案件的描述十分詳盡，起初這位警官表現出一副鐵面無私的姿態，嚴厲指責狗主人未盡到應有的責任，并考慮將小狗處死，還要對狗主人施以懲罰。然而隨著情節的發展，狗主人的真實身份逐漸明朗，警官對此事的態度也隨之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他前后五次改變立場，每次轉變都顯得荒謬至極，充分展現了他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的性格，最終在期待視野下形成了諷刺意味。

首次轉變發生在警官得知小狗可能屬于將軍家之后，從一個嚴厲的執法者瞬間變成了一個阿諛奉承的馬屁精，開始質疑一條小狗如何能咬傷一個壯漢。當隨從暗示小狗并非將軍家的狗時，警官的態度再次轉變，開始貶低小狗，稱其為下賤之物，非將軍所養，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警官重新樹立了正義凜然的形象。而當有人聲稱在將軍府邸見過這只小狗后，發生了第三次轉變，警官讓隨從將小狗送回將軍府邸，并讓隨從告訴將軍是自己發現了這只小狗。待小狗送走后，奧楚蔑洛夫又再次對主人公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并叫赫留金為混蛋。在將軍家的廚師路過時，發生了第四次轉變，明確表示這只狗并非將軍家的，警官隨即改口稱這是一條野狗，命令眾人不必浪費時間，直接將其處死。第五次轉變發生在廚師表明這狗雖非將軍家的，卻是將軍哥哥的狗之后，警官再次改變態度，稱贊這是一條聰明伶俐的好狗，并開始奉承將軍的哥哥與小狗，同時警告主角他將受到懲罰，最終這個案件草草了結 [2]。在這五次立場的轉變中，對主人公奧楚蔑洛夫的內心世界進行了折射，他對上級放低姿態，始終獻媚，面對人民則采取愚弄和恐嚇的手段，這些轉折點也一次次打破了人們的期待。在故事的最后，讀者的閱讀體驗始終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在期待視野的轉換下完成對主人公形象的深刻理解。如果剝去主人公的外衣，可以發現奧楚蔑洛夫實際上是一位堅定捍衛專制統治的“忠誠衛士”，一個在權力面前毫無底線和原則的勢利小人。

（二）標簽化與含蓄指引下的人物心理變化

在《變色龍》中，盡管作者并未直接描繪人物的內心活動，但通過主人公的行為與對話，仍能使讀者體會到其心理變化的過程，這種感受的產生與動作和語言的標志性密切相關，通過作者精心設計的標志，引導讀者去理解書中人物的內心世界。警官在確認小狗主人身份為將軍時，急忙脫下自己的大衣，而當小狗主人身份再次被確認為將軍時，又急忙穿上大衣。在這一脫一穿的過程中，警官先是抱怨“天氣炎熱”，然后又覺得“似乎起風了”“感覺很冷”，這一系列動作發生都在案件進展的關鍵時刻，即警官態度轉變的節點上，反映了警官在態度轉變時的尷尬。盡管只是簡單的動作，卻揭示了警官內心深處的波動，脫下大衣時感受到的熱和穿上大衣前感受到的冷，都是個體心理活動微妙變化的一種體現。這兩次態度上的轉變都有重大的意義，即伴隨著小狗背后主人的改變而發生立場上的轉變，這一點在故事中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因為作者并未在其他情況下設計類似的內容。警官在面對小狗主人身份的改變發生內心情感的變化，恰恰也對當時社會進行了反應。當小狗的主人是將軍時，警官認為自己的行為會觸及將軍的威嚴，產生憂慮，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民眾，警官就沒有這種情緒。而小狗主人的身份最終被確認為是將軍的兄長時，警官的面目表情流露出微笑，這也代表了他內心懸著的石頭終于放下。在面對權貴時，警官表現出的并不是自然的敬意，而是獻媚，并且這個行為是隨手即來的，這些細節展示了作者對警官媚上欺下的丑陋心態的不屑，也對現實社會進行了諷刺。

三、其他元素包含的諷刺意味

（一）題目的諷刺性

在《變色龍》這部作品中，警官奧楚蔑洛夫的性格多變，恰如其分地體現了變色龍的特性，因此以變色龍作為小說的標題，展現了作品本身的諷刺意味，即在不同情境下主人公態度的轉變。在面對下級時，警官無情壓榨，而在對待上級時則巴結討好，這種形象展示了警官這一人物的性格特點——見風使舵。在小說中，那只小狗的形象也像變色龍一樣，隨著主人身份的改變，小狗的形象也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小狗可以是“名貴的”“嬌貴的”寵物，也可以是“下賤胚子”，這種形象的轉變也反映出了社會的虛偽。在執行法令時，警察們一味崇尚官職，對上級無限諂媚，而這種形象在小說中進行了深刻的諷刺 [3]。《變色龍》的創作背景是在亞歷山大二世被刺殺期間，而亞歷山大三世在繼位后推行政策的過程中，強化了警察統治的力量，在此背景下警察需嚴格遵守“法令”，維護統治。

將《變色龍》作為小說的標題，精準揭示了小說的核心主題，也對主人公之一的奧楚蔑洛夫性格中的虛偽和無恥進行了深刻的反應，同時對當時社會的黑暗專制進行了尖銳的諷刺。此外，小說本身也對當時人民群眾的愚昧進行了反映，作者通過刻畫一個可笑又可悲的警察形象，對當時社會的腐朽與墮落進行揭露，也給世人起到了警示作用，作者希望能通過這部作品讓人們看到當時社會的不公，并引發對現實的反思和對未來的憧憬。

（二）狗的隱喻

在契訶夫的短篇小說《變色龍》中，作者將主人公奧楚蔑洛夫的形象與變色龍相比較，描繪了奧楚蔑洛夫在不同情境下性格的多變，然而奧楚蔑洛夫的可憎之處并不在于其性格上的多變，而在于他欺壓弱小、偏袒強者的惡劣行為。在執行公務時，作為一名警察，他完全不遵循法律，缺乏公正無私的態度，這種肆無忌憚的行為之所以能橫行無忌，主要是因為在他的背后有著強大的權力作為支撐，只要他不觸犯貴族官僚的利益，就可任意地混淆是非，顛倒黑白。這種行為模式與一只闖禍的小狗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小狗之所以能免受懲罰，是因為它背后有權勢顯赫的主人，即將軍的哥哥。在我國，這種現象也有著生動形象的詞語來描述——“狗仗人勢”，而在俄國的文化中，雖然表達方式不同，但同樣有著類似的含義，并且也被賦予了貶義的色彩。在小說中，這只小狗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比喻，而是一個隱喻，不僅對主人公奧楚蔑洛夫個人進行了隱晦的表達，也對整個社會的不公進行了深刻的揭示。如果那條咬人的狗是將軍家的狗，那么作為主人公的奧楚蔑洛夫則是高層權力者的“狗”。盡管在小說中，將軍等一系列人物并沒有直接出場，但對于這些上級人物來說，奧楚蔑洛夫也不過是一條為他們行使權力的“狗”。無論是真正的狗還是比喻中的狗，都帶有權力的色彩，這些“狗”共同把持著國家的政權，也反映了作者對當時政權的深刻批評與諷刺。通過比喻和隱喻的巧妙運用，作者揭示了俄國社會的黑暗和不公，表達了對權力濫用現象的強烈不滿。

（三）人物名字的含義

除了小說本身蘊含著濃厚的諷刺色彩之外，小說中人物名字的構思也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奧楚蔑洛夫這個名字在俄語中的含義是“失去理智的”“發狂的”，這樣的名字設計本身就帶有強烈的諷刺性。在閱讀原版小說時，一看到警官的名字，讀者就會產生一種這個人可能精神狀態不穩定的感覺，進而引發出這個警官在審理案件時是否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和理性判斷的疑問。通過這樣的命名方式，作者巧妙地從側面揭示了社會的黑暗。同樣，赫留金這個名字在俄語中也有著獨特的諷刺意味。赫留金與豬叫聲在俄語中發音相同，因此當讀者在原版小說中看到首飾匠的名字叫赫留金時，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豬叫的聲音，這種設計不禁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作為一個小市民，赫留金借著被狗咬傷的機會大肆喧嘩，想要借此機會撈一筆好處，既會拍著警官的馬屁，也會對其施加壓力，展現出一種市儈和低俗的本性，這種行為與一頭豬又有何區別呢？通過這樣的描寫，作者成功地將人物的性格和形象生動地展現在讀者面前，也深刻地揭示了社會的種種弊端和人性的復雜。

四、結語

在《變色龍》這部作品中，作者通過運用諷刺手法，在不同角度對社會的黑暗和不公進行了深刻的揭露，無論是主人公奧楚蔑洛夫的形象，還是作為底層人民的赫留金，抑或作品中的小狗，都在比喻和隱喻中對當時的社會現象進行了諷刺。同時，作品也深刻地洞察了人性，并表達了對未來社會的期望。《變色龍》既是一部文學作品，也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了社會中的弊端，也促使人們對現實進行反思。

參考文獻：

[1] 王文艷 . 如何增強小說的諷刺效果——以契訶夫的《變色龍》為例[J].語數外學習 （ 初中版 ），2023（6）.

[2] 張淑英 .《變色龍》的人物形象以及諷刺手法分析 [J]. 中學教學參考 ，2022（9）.

[3] 李雪梅 . 契訶夫《變色龍》的文本解讀與教學價值探究[D]. 上海： 上海師范大學 ，2019.

作者簡介：王春生，男，漢族，甘肅莊浪人，本科，甘肅省莊浪縣韓店中學，高級教師，研究方向為中學語文教育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