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式人工智能對青少年閱讀心理的影響與數字出版對策

人工智能可以分為決策式人工智能和生成式人工智能，決策式人工智能專注特定問題的處理，生成式人工智能依托經過訓練的多模態大模型生成新內容。2022年，以ChatGPT為代表的人工智能不僅能夠處理決策信息，而且讓機器創造新內容成為可能，給傳統編輯出版帶來顛覆性改變，為讀者帶來全新的閱讀形態和閱讀體驗。青少年是閱讀的重要群體，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報告指出，截至2024年6月青少年占新增網民的 49.0% 。面對人工智能的巨大影響，正處于成長期且心智尚不成熟、判斷力相對缺乏的青少年群體亟須得到關注。文章探究生成式人工智能對青少年閱讀心理的影響與數字出版對策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一、生成式人工智能帶來的閱讀新樣態

生成式人工智能由深度神經網絡發展而來，依賴大模型對海量數據的學習，能夠自動構建數據文本，

具有挖掘特定領域中新知識的能力，不僅在自然語言處理領域有出色的表現，還在圖片和視頻生成領域表現非凡的潛能，帶來閱讀新樣態。

（一）內容多維化

一是呈現方式靈活。生成式人工智能可靈活互換文字生成文本、文字生成圖像、音視頻等，創新內容與應用。二是多媒體融合。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促成不同形態的媒體融合，提供朗讀配音、詞語解釋、語篇意義分析、實時批注和注釋等閱讀輔助功能，調動讀者聽覺、視覺、觸覺等感官，豐富讀者的閱讀體驗。三是互動性增強。生成式人工智能可根據精準數據分析，以隨文注釋、彈幕、虛擬角色、虛擬空間等多種形式生成新信息，促進人機互動。

（二）創作便捷化

一是縮短作品創作周期。生成式人工智能可為作者提供框架構思、細節描述、主題創意、借鑒引用、背景檢索等方面助力。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

發布的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指出，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可以在框架構建、細節補充、創意提示等多個環節為網絡文學提供助力，并有效降低創作者的工作量。二是擴展作品創意空間。生成式人工智能可為作者打開想象和創作空間，如：日本作家RieKudan借助ChatGPT完成科幻小說的創作。三是拓展作品運營范圍。生成式人工智能賦能人機結合翻譯模式，助力內容傳播，如2023年2月韓國出版商雪狐圖書發行由ChatGPT撰寫的書籍，并利用ChatGPT進行翻譯校對和插圖設計。

（三）場景個性化

一是閱讀場景的重塑。生成式人工智能可根據讀者的需要提取資源，為讀者提供個性化和精準化的閱讀服務，隨時從不同的立場和視角提出關于文本的見解，生成讀者所需要的學習資料[1]。二是讀者需求的準確揣摩。生成式人工智能可精準分析讀者閱讀記錄，了解閱讀偏好，實現內容智能推薦。

二、生成式人工智能對青少年閱讀心理的影響

閱讀是處于一定情境中的讀者與文本信息之間的交互作用[2]，是人們對文本意義理解的心理過程，是基于文本對話而實現人之自我構建的一種實踐活動[3]。19世紀70年代學者開始研究閱讀心理，20世紀初《閱讀的心理學與教育學》的出版標志著閱讀心理系統性研究的開始[4]。作為認知心理學和學習理論的新發展，建構主義理論認為人類對事物的理解是以原有的知識經驗為基礎來建構自己對現實世界的解釋和理解[5]。從建構主義理論視角看，閱讀過程是媒體信息在人腦中的意義建構過程，閱讀就是人們通過對新信息與舊知識經驗的同化與順應，來實現對新信息的理解和記憶。這或可以窺探智能時代閱讀新樣態給青少年帶來的心理影響。

（一）閱讀意義建構增強自我效能感

人的知識與認知通過意義建構的方式而獲得。在數字時代，生成式人工智能為閱讀意義建構提供新的可能，便于青少年在閱讀時增強自我效能感。具體來說：一方面，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夠精準推送內容與知識解析，將視覺、語言等信息融合，使閱讀內容多維化并富有互動性，有助于青少年強化對閱讀的記憶和理解，加強對新內容和新知識等意義的解析，實現閱讀意義的建構；另一方面，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夠拓展閱讀內容及其服務邊界，讓青少年在閱讀時減少所需要的在先知識儲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閱讀難度，增強青少年對新內容和新知識的閱讀意義建構能力，獲

得良好的自我效能感。

（二）場景個性化提升閱讀愉悅感

閱讀會引發讀者的心理共鳴，引發愉悅、恐懼、憂愁等情緒。生成式人工智能根據場景變化生成靈活多樣的內容，呈現多種媒體的虛實融合，增強內容的感染力和吸引力，將讀者拉入故事的構建，進而產生心理上的移情。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夠根據讀者個性化的需要變換和創作作品，洞查讀者的認知和情感變化，適時改變敘事內容，營造適宜的閱讀環境，增強讀者閱讀的愉悅感，提升閱讀興趣，實現閱讀情緒的有效調節。

（三）情境收縮引發窄化效應

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個性化內容生成，容易讓青少年讀者長期處于“信息繭房”，導致信息回廊的窄化效應，讓讀者錯失接觸不同信息的機會。與傳播學理論不同，建構主義強調意義的形成不是傳遞，而是讀者通過自身的主動處理與轉換來建構知識。這種建構是讀者在一定的情境即社會文化背景下，通過協作與會話來主動完成的。當智能媒體對讀者偏好進行主動迎合，就會無形中收縮讀者的情境空間，導致讀者長期處于信息的“回音壁”，當讀者再接觸新信息和嘗試建構新知識時，就會因自身原有認知的不足而引發意義建構的失敗。面對不斷失敗的意義建構，青少年讀者會不自覺地對信息進行偏好性選擇，進而對個體形成信息窄化效應，對群體形成輿論極化效應，導致群體成員在觀點、態度和行為上的固有偏向[6]。

（四）黑箱與算法偏見導致錯失焦慮

生成式人工智能所依賴的深度神經網絡常被形容為“黑匣子”，通常依賴互聯網上未經驗證的數據訓練而成，其推導過程與結果依據不透明，可解釋性較弱[7]，生成內容可能出現邏輯失序，科學性與嚴謹性不足。根據建構主義理論，當外部干擾導致網絡連接無法滿足時，人們容易產生錯失焦慮的心理現象。人的心理是在人的活動中發展起來的，個人認知的心理過程是運用現有圖式去同化新信息的，當同化不成功時，便嘗試修改圖式去順應，以求恢復原有的平衡。失序與過量的信息會讓青少年讀者心理長期處于平衡與再平衡的狀態，導致心理的錯失焦慮。

（五）信息被動接收致使主體性迷失

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帶來超現實的閱讀體驗，閱讀選擇更加傾向功利化、娛樂化的淺閱讀，而忽視信息本身的價值。讀者的建構性加工活動是用先前知識對現有信息進行澄清和解釋，進而形成對知識的理解。閱讀意義建構是主動的同化與順應的加工過程。

然而，青少年面對不斷涌現的海量信息，處于信息被動接收狀態，閱讀焦點呈現浮光掠影的快速轉換，閱讀意義建構缺乏主動性和目的性，導致閱讀中的新知識與自身的長時記憶、感覺經驗的檢核并不充分，進而導致淺層化閱讀現象，缺乏獨立價值判斷和意義追求，致使主體性迷失。

三、數字出版的應對策略

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雖然帶來閱讀樣態的巨大改變，但仍處于初級階段，其內容的創作主動權仍舊掌握在作者和編輯的手中。面對生成式人工智能給青少年閱讀心理帶來的影響，出版機構和編輯應做好五個方面的應對。

（一）培育高品質原創內容，喚起閱讀興趣

培育適合青少年讀者的原創內容，拓展閱讀的情境和空間，可以幫助青少年讀者接觸更加全面的信息，進而克服信息窄化效應，培養青少年讀者廣泛的閱讀興趣。出版機構和編輯要堅持內容為王的原則，除了作品內容的加工、審改等，還應引導作者的創作，幫助其提升創作水平：一是注重作品內容的思想與價值引領，突出思想性、教育性和娛樂性，推出適合青少年的優秀內容；二是注重培育積極的情感元素，結合青少年特點，增加內容的積極心理元素，使敘事更加趨向多維化，強化心理體驗，豐富內容的情感表達，加強情感的構建；三是注重內容創意引導，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歸納和推理的能力，關注青少年讀者的閱讀興趣與閱讀習慣，發現青少年讀者的閱讀興趣和作品創作的無人區、少人區，引導作者創作青少年喜聞樂見的內容，并防止內容同質化，促進出版服務呈現個性化與精準化；四是注重提升內容質量，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增強內容的邏輯性和科學性審查，提升出版質量，打造可視化、互動化與沉浸化的內容，運用多模態融合增強內容的表現力，提升內容的創新力和吸引力。

（二）融入批判性思維，引導深度閱讀

要克服錯失焦慮和被動建構所導致的主體性迷失，出版機構和編輯就要對信息的價值和意義做出清晰和有效的判斷，讓青少年讀者有選擇性和批判性地對信息進行意義建構。一是審核作品的真實性、客觀性和科學性。生成式人工智能具有無差別學習的特點，其“黑箱”可能違背基本的科學邏輯，出版機構和編輯必須增強價值和邏輯的判斷，敏銳地發現技術缺陷。二是增強道德與倫理審查。由于生成式人工智能可能存在內容溯源不準確、篩選不足、嚴謹性缺乏等問題，甚至違背基本倫理道德，出版機構和編輯要從選題到編審校對各環節，注重智能倫理風險排查。三是引導作者運用技術提升讀者的閱讀體驗。出版機構和編輯要引導作者借助智能技術，以讀者為中心提供個性化的出版服務，通過網絡評論、轉發、社交等數據，及時收集讀者的反饋信息，了解讀者的閱讀心理，促進內容質量的提升。

（三）利用場景式技術，融合出版應用

閱讀環境的營造有助于增強青少年讀者認知與建構能力，促進知識的獲取，提升閱讀體驗。出版機構和編輯要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為閱讀場景的營造創造良好的條件，樹立場景思維，分析閱讀情境中青少年讀者的精神動機和實際行為，提升讀者的閱讀體驗。一是構建互動化作品。會話是協作過程中的不可缺少環節，也是達到意義建構的重要手段之一。出版機構和編輯應通過多種方式，吸引讀者參與作品的二次創作，形成以內容二次創作驅動社交關系拓展，達成良性循環[8]。二是多種媒體的融合。出版機構和編輯應助力推進傳統出版和數字出版深度融合，積極推動豐富多樣的、無須載體的場景交付，將青少年讀者納入故事世界的整體構造，在內容載體中融合新技術，增強互動性，充分調動人的閱讀感知、注意、記憶、思維等，讓知識間的聯系形成一種“圖式”，滿足青少年讀者建構知識、促進長時記憶的心理需要，并兼顧主題內容和與其最相適配的情境，使青少年讀者的閱讀體驗在這種適配中得到顯著增強[9]。三是傳統文化的融入。情境塑造離不開文化的融入，出版機構和編輯應克服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局限，用文化提升作品的思想高度和內容深度。四是擴展出版智能化體系。出版機構和編輯應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將智能終端融入出版服務體系，激發青少年讀者的多元感官體驗，增強內容的沉浸性和感染力。

（四）探索按需出版，塑造商業模式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營造的閱讀環境中，青少年讀者的信息獲取常處于被動建構狀態，容易致使主體性迷失。因此，數字出版模式亟須被改革和創新。一是需求預測與選題優化。出版機構和編輯應通過學習平臺、M00C平臺等對青少年學習和生活行為進行大數據分析，提取青少年讀者的話題熱點，進而預測各類閱讀需求，引導作者開展有針對性的數字作品創作和數字作品優化。二是動態內容生成與自動適配。出版機構和編輯應將數字作品拆分成多個模塊，形成類似積木的內容模塊，使每個內容模塊都有相關的索引信息、關鍵詞、摘要和閱讀提示等接口，并根據讀者的不同閱讀需要，運用生成式人工智能實現內容模塊的自動組合和科學拼接，實現數字內容的再創作。這種組合的前提是以科學的知識圖譜為基礎，確保在滿足不同閱讀需求的同時，為青少年讀者提供科學、全面和體系化的知識與信息，克服生成式人工智能算法偏見可能帶來的錯失焦慮，為青少年讀者提供一種全新的閱讀體驗。三是實現自主化閱讀風格設計。面對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發展，出版機構和編輯應為青少年讀者提供更具個性化的閱讀內容，以提升內容的吸引力，并根據青少年讀者的認知習慣、媒介互動方式、目的偏好等維度進行自動分類，或引導他們選擇自己喜歡的作品風格，并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對數字作品的表達和呈現方式進行風格重塑，以滿足青少年讀者個性化的閱讀需求。

（五）強化編輯培養，提升智能素養

出版機構和編輯應適應新技術所帶來的數字出版與數字閱讀新樣態。一是提升人工智能技術駕馭能力。編輯應及時轉變傳統的編輯觀念，調整知識結構，掌握智能審校系統、智能設計系統、智能排版系統等技術，提升新媒體感知力和網絡溝通能力[10]，適應新型的人機協同創新模式。二是提升智能技術風險防控能力。編輯的職業文化具有鮮明的公共性[11]，編輯應提升風險防控意識，增強數據收集、處理、分析、分享中，數據安全、版權、隱私、倫理等方面風險防控能力。出版機構應提升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保障水平，增強訓練數據的真實性、準確性、客觀性、多樣性[12]，從而避免內容的倫理風險，防止技術的濫用，保護青少年讀者的身心健康。三是增強資源統籌與全鏈條服務能力。讀者、編輯和作者之間的互動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推動下正由線性關系轉變為互動性強的三角形關系，編輯的作用不僅體現在對智能化技術的應用與創新上，還體現在對多種資源的統籌和多元化用戶的服務上[13]。編輯應參與、組織、協調項目產品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的全過程[14]，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精確獲得青少年讀者的需求，及時評估技術實施的效果，在創新與變革中促進人機協同，審核、分發、出版、服務等出版服務鏈中主動融入新技術，促進和培育更多優質作品，不斷提升青少年讀者的閱讀體驗，并從構筑智能出版生態的角度，努力把自身打造成會策劃、會運營、會管理的“一專多能”復合型人才[15]。

四、結語

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正在深刻影響著青少年讀者的閱讀心理，文章從認知心理的視角分析新技術給青少年閱讀帶來的多重影響，從內容創作、思維引導、場景創新、素養提升等方面探究數字出版的應對策略。尤其作者、編輯、出版機構應通力協作，在實踐中不斷創新與探索，推動生成式人工智能更好地賦能青少年健康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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