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其大，落于微，終在成

摘 要：在教育 強國和學校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背景下，結合一所鄉村初中整體改進的案例，闡述學校辦學思想與創新實踐。“成其大”的理念，基于現實困境的叩問，指向使命擔當的求索。“成其大”的價值追求要落實在微觀的實踐之中即“落于微”，包括特色社團建設和“誠勤” 場境打造。最終，不僅“成”于事，而且“成”于人，收獲“終在成”的多元意涵。

關鍵詞：鄉村初中；辦學理念；成其大；落于微；終在成

教育是一項具有政治屬性、人民屬性和戰略屬性的偉大事業，建設教育強國是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和戰略先導。建成教育強國是每一所學校和每一位校長的重大責任和時代使命，而這般責任和使命要落腳于學校將教育強國的要求責無旁貸地、踏踏實實地做出來，這也是學校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內涵。江蘇省無錫市堰橋初級中學（以下簡稱“堰橋初中”）作為一所鄉村初中，如何在行動上直面這一宏大問題，是對現實困境的超越，更是對辦學理想的追尋。

一、 “成其大”的理念源頭

（一） 基于現實困境的叩問

堰橋初中是地處長三角地區的一所鄉村初中。學校創建于1902年，是一所具有豐厚文化底蘊的百年老校。然而，隨著本地區城市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和學區政策的限制，學校生源結構發生了劇烈變化，“優質”生源寥寥無幾，再加上學校建制的變化帶來諸多因素的影響，學校辦學遭遇了困境。

其實，最大的困境是對現實的認同。在學校和教師看來，既然只有這樣的生源當然就培養不出像以往一樣優異的學生；在學生和家長看來，既然我們是這樣的生源也就不可能考上更好的學校。這樣線性化、單維度的認識推演出新的困境，即價值認同的困境。基于這樣的現狀分析，筆者在擔任堰橋初中校長期間，首先思考的問題是：學校教育的邏輯基點在哪里？看起來薄弱的學校，其發展突圍的立意在哪里？校長的價值在哪里？這是筆者辦學的“靈魂三問”，標示著對現實困境及價值認同的超越。

（二） 指向使命擔當的求索

對“靈魂三問”的應答，從四個方面展開求索：

一是悟讀百年校史的精神底色。學校創立人胡雨人先生以“新學”立校并開江南地區女學之先河，提出“為了家鄉，為了未來”的辦學主張；楊孝愉校長主張“新教育”，提出“為國教育先行，治國育人為本”的辦學理念；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期間，學校成立了無錫地區最早的學校地下黨支部和地下團支部，心系國家民族命運。“大”，是學校百年辦學的教育哲學。

二是領會教育強國的時代要求。在新的歷史時期，教育要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發揮戰略先導作用。“我們建設教育強國的目的，就是培養一代又一代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培養一代又一代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可堪大用、能擔重任的棟梁之材，確保黨的事業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后繼有人。”“大”，是學校教育的時代擔當。

三是感悟中華傳統文化的精神風骨。中華傳統文化提倡天下為公、天下大同的社會理想，民為邦本、為政以德的治理思想，九州共貫、多元一體的大一統思想，修齊治平、興亡有責的家國情懷，厚德載物、明德弘道的精神追求，富民厚生、義利兼顧的經濟倫理。“大”，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風骨。

四是體察生命本體的內在渴望。從生命本體層面來看，綻放是每一個生命的本然，趨光向陽是每一個生命的本能，渴望偉大是每一個生命的本意。“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焉。”（《道德經》）“大”，是生命的內在渴望。

自此，“大”成為學校的辦學立意，“成其大”成為學校辦學的價值追求和學校發展突圍的根本之道。

一方面，“大”是指向未來的，“成其大”在于培植“大”的根基；另一方面，“大”是相對于教育功利化現狀的，“成其大”在于教育素養化的功能選擇。“大”，既有人的社會性價值之“大”，如對社會作出大貢獻；又有人的本體性價值之“大”，如體認生命的獨特性。“成其大”立基于生命的本體性價值與社會性價值的統一，是體用合一之“大”。“大”，既指向學生，也指向教師和學校，“成其大”建構的是學校“大一體”。“大”，具有大情懷、大本領和大行動力的內涵品性。何為“成”？“成”，是“大”的過程，即成全，也是“大”的結果，即成功。“成”，是實踐性的，強調把“大”做出來。成，是主體性的“自成”，也是主導性的“他成”，而最終實現的是“自成”，即生命自覺。

我們把培養有理想信念、有本領學識和責任擔當的學生作為育人的核心任務，肩負新時代育人使命。這是學校辦學的靈魂。同時，我們注重豐富育人內涵和創新育人方式，讓育人過程充滿生機與活力。落在教育上，主張“做有格局的教育”。秉持“為培養大寫的人奠基”的價值追求，注重從使命擔當、視野格局、素養品格等角度構建教育格局，煥發學生成長動力。落在育人上，主張“育外在文明和內在自信的學生”。所謂“外在文明”，包含談吐文雅和舉止文明；所謂“內在自信”，包含信念自信、本領自信、責任自信和健康自信——綜合起來對應“為社會建設服務和個體健康成長服務”的新時代育人方向。這些都是“成其大”辦學思想的具體體現。

二、 “落于微”的創新實踐

學校是一本實踐的教育學。“成其大”的價值追求要落實在微觀的實踐之中。“大”是“微”的立意，“微”是“大”的分解與具象，“落于微”的創新實踐主要體現在特色社團建設和“誠勤”場境打造兩個方面。

（一） 特色社團建設

特色社團建設是“大”在實踐上的具象化形態。2018年9月，學校在江蘇省內率先成立初中空間科學實驗社團。創建該社團的動因，一是傳承學校創辦之初教育救國的家國情懷和百年來學校育人崇尚的科學精神，二是回應新時代對科學教育的熱切期待，三是關切令人矚目的我國空間科學技術領域發展。該社團從“載人航天精神”“空間科學技術視角下的學科拓展與跨學科實踐”“科研院所基地研學、人物走訪”這三個向度，培養學生空間科學的興趣和志趣，培植其家國情懷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拓寬其視野和格局，以“大寫的手法”激發學生的學習動力。2022年，空間科學實驗社團升級為江蘇省課程基地，依托上海航天技術研究院的資源，高標準建成了國內一流的“望向深空”空間工程教育實驗中心，分航天思政、星箭探索、深空探測、太空實踐和衛星測控五大功能區，面向全體學生、社團群體學生和特長個體學生發揮針對性的育人功能。2023年，分針對全體學生的普及性課程和針對社團學生的專門性課程兩大門類，從思政教育、工程教育與科學教育融合的角度，我們全面優化了空間科學課程建設體系；學校被立項為“無錫市工程教育重點學校”。從空間科學實驗社團到江蘇省課程基地，再到無錫市工程教育重點學校，堰橋初中學子在金鑰匙科學競賽、信息編程競賽以及人文類等比賽中不斷刷新紀錄。一個小小的社團因為高位的育人立意和系統扎實的課程建設，在發展學生工程素養的同時，提升了學生的內在動力，破解了學校發展的僵局。

（二） “誠勤”場境打造

場境是“微”的另一種形態，是“大”在實踐中的境脈表達。“誠勤”是堰橋初中的百年校訓，是學校的文化根脈。從傳承歷史和開創當代的辦學立意出發，學校構建了新時代誠勤文化譜系（見下頁圖1）。圍繞“水養誠勤、立己

達人”的主張，立足“仁、信、新；琢、實、美”的釋義，從鉤沉百年辦學歷史和彰顯時代教育使命（二者可能存在重復）的融合視角，建設了誠勤校園八景、誠勤文化走廊和誠勤教育博物館，總稱為“校園誠勤文化場境”，用無聲的方式訴說學校“成其大”的教育價值，用無形的方式濡染師生心靈。

場境是學校教育的“弱作用力”，是學校文化的氣象，其內在邏輯是“成其大”的價值取向，其內在情節是一個個穿越歷史時空而在當下具有對話性的育人故事。場境的力量其實就是故事的力量。

三、 “終在成”的多元意涵

“成”，是學校辦學的過程性品質，有兩個向度的理解：一是作為“學有所成”“教有所成”的多元意涵，具有成果和成功的品質；二是作為“成人之美”的過程意涵，具有成全和幫助的品質。“成”，積聚學校辦學動力，是“微”和“大”的實現，而“微”和“大”是“成”的保障。

（一） “成”于事

事是學校辦學的載體。事的成全和成功是學校發展的基石。事的形態可以是日常事務，可以是關鍵性事件、階段性事項，也可以是學校系統性事業，而“成”是基本品質。例如，學校每學年開展的對外公開課展示活動，從三個方向成事：一是從課堂教學最新方向入手，突出展示活動的研究品質；二是高規格約請行業內專家進行前期和現場指導，突出活動的專業引領；三是承擔教師和學科組圍繞主題長程研磨，突出活動的集體攻堅，促進學校和教師在成事中成長。

事可以是看似尋常的“小事”。一次家訪中，我們走進了高同學的家。高同學是一個性格溫順的女生，生活在一個和睦的家庭，其父母和奶奶對孩子呵護有加，只希望孩子能上個高中，將來在離家近的地方找個工作。家訪的最后，筆者問高同學有什么夢想，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是，高同學說她的夢想是做一個對社會有價值、有貢獻的人，而不是家長以為的“考個高中”“找個工作”。

巧合的是，相似的一幕出現在當晚我們家訪的第二戶家庭。這是一個聰明但課堂上過于調皮的男孩，祖孫三代擠住在一間安居房里。我們一進家門，孩子的母親就數落兒子如何叛逆不聽話，是一家人的心頭病等。孩子坐在離我們較遠的一邊，低著頭不回應，但能覺察到他的委屈和憤怒。我們通過一番有效的溝通后，最后讓男孩總結感受時，他說：“我要好好學習，做一個成功的人。”筆者追問：“怎樣算成功呢？”男孩堅定地說：“成功就是能幫助更多有困難的人！”

這次家訪讓我們看見了一名有夢想的女孩和一名有擔當的男孩，看似巧合，實則必然——生命的必然。其實，每一個生命里都蘊藏著偉大，只是成人的雙眼有時看不到生命的神奇和神圣，僅僅局限在所謂的學習習慣或赤裸裸的分數要求中。這兩名學生，自家訪以后明顯感覺同教師親近了，特別是男孩，在課堂上能專心聽講了，用他班主任的話來說就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受此啟發，學校的家訪工作明確了兩條思路：一是家訪不要小區內群訪，而要入戶家訪，受訪對象可以少一些，但是要做到走訪一家改變一家；二是家訪不是教師到家庭里去說教，更不是告狀，而是通過教師這個第三方角色，把孩子的手和家長的手溫柔地握在一起，讓父母重新看見孩子，給孩子成長的力量。家訪是一項心的工程，對教師來說是一次深刻的教育實踐。在學校教育層面，我們明確了“心心相印，與生命貼近”的思路，亦即班級建設中，班主任、任課教師與學生心心相印，要相信學生所呈現的問題都是在表達成長的渴望；在教師隊伍建設中，同事之間要心心相印，甚至“心心”相惜，以締結真正的同事情誼；在學校管理中，校長要與每一個員工心心相印，看見每一個員工生命里的偉大，讓每一個人都覺得有價值。這些做起來是很難的，但這是學校努力的方向，每一寸進步都會產生鉆石般的教育價值。

（二） “成”于人

人是學校發展最活躍的因素。一所學校在辦學基礎和辦學條件上可能存在優劣差異，但是從生命角度看見人的價值和潛藏著的無限可能，是激發辦學內在動力的關鍵，也是學校辦學的信念所在。對“大寫的人”的看見就是對教育的看見。

1. 教師之“成”

事的成全最終落實在人的要素之上。學校辦學需要有專門成全人的行動。教職員工是學校發展中最根本和最活躍的要素。根據“四有”好老師建設要求，學校從信念自信和專業自信兩個層面，實施以“‘發展自信’好教師團隊”為主題的師資隊伍建設工程（見圖2），以此為牽引，帶動青年教師和骨干教師快速發展。該項工程也被評為無錫市“四有”好老師建設項目的優質工程。

2. 學生之“成”

學生之“成”是學校教育的根本目的，也是學校教育的中堅力量。在學校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建設中，發揮學生的主人翁意識，讓學生參與學校管理和校園治理是促進學生品格之“成”和能力之“成”的創新實踐。

本著人人都是校園建設者以及在實踐中育人的理念，近年來，學校積極推行“校長小助理行動”。每學期從初中三個年級中，通過競聘遴選16名學生擔任校長小助理，組建校長小助理社團，由學校團委書記擔任輔導員。校長小助理通過周輪值的方式，每周三和周五大課間期間與校長面對面，交流討論四個方面的情況：一是“你”眼中的校園美好場景；二是上一次建議的改進情況；三是“你”發現的校園中存在的問題及改進建議；四是通過小助理崗位實踐，“你”有什么樣的成長等。每學期期中召開一次專門的校長小助理校務會議，校長室全體成員、學校中層行政人員和全體校長小助理一起參加，會議上校長小助理代表反饋半學期 以來小助理問題建議的整改情況。有時候根據需要，校長還會帶領部分校長小助理參加社區、街道等文明創建或其他社會性活動。

2023年9月10日，筆者收到了升入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高一的祁同學的一封信，他有三年校長小助理的經歷，擔任過兩屆校長小助理組長。這篇書信充滿真摯的情感，尤其是以下兩段話深刻呈現了他的人格之“成”和理想之“成”：

“在我的記憶中，您的目光是被永恒烙印下來的，即使在我信心不足，垂頭喪氣的時候，您的眼神中總是鼓勵與期許，它在潛移默化中溫暖了我的心靈，也點燃了我做好這件事的決心。在您的目光中，我逐步長大、跌倒、爬起、蛻變、再跌倒、再爬起來，因為我相信學校會因我們而不同，而我們也正因為您而變得耀眼。”

“‘立鴻鵠大志，燃真理之火，培養有格局、有使命的建設人才’，這份叮嚀會成為我這一生的信條，在有限的生命中不斷迸發火花，在實現自身價值的過程中奉獻社會，服務百姓。”

祁同學在高一階段提交的模擬政協提案成功入圍全國30個優秀提案。

近年來，通過“成事”和“成人”的雙向發力，學校教學質量、教師發展、辦學內涵和學生成長實現了大幅提升，成為無錫市新優質學校建設的成功樣本和區域內學校高質量發展的生動典型，學校邁上了跨越式發展的快車道。

實踐是學校教育發生的土壤，學校教育“大”的立意要幻化為“微”的實踐，這是學校發展的憑據，也是學校辦學的智慧所在。品質是學校發展的內涵，使教育之“大”和實踐之“微”最終歸于人之“成”或事之“成”，并積淀為學校不斷改進的勢能。

（汪定用， 江蘇省無錫市惠山區惠遠教育集團總校長，特級教師，正高級教師。長三角教育家型校長培養對象，江蘇省“333高層次人才培養工程”培養對象，江蘇省名校長工作室主持人。）

*本文系江蘇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重點課題“鄉村初中指向綜合育人的學校課程建設”（編號：B/2023/03/7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