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低碳轉型是否提升了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摘" "要：基于2010—202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考察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對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機制檢驗發現，客戶低碳轉型通過推動供應商綠色創新水平的提升、緩解其融資約束和優化其人力資本結構，為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提供了有力支持。異質性分析發現，這種促進作用在規模較小、處于成長期以及與客戶關系更平等的供應商企業中更為顯著。拓展性分析表明，客戶低碳轉型在提升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后，進一步促進了供應商履行社會責任，提升了其社會責任表現。本研究豐富了供應鏈綠色溢出與傳導的相關研究，也為綠色供應鏈建設、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提供了實踐指導。

關鍵詞：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低碳轉型；可持續發展；溢出效應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25）02-0016-14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5.02.002

一、引言

在氣候變化和資源環境約束日益加劇的背景下，推動綠色低碳轉型已成為全球共識，也是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強調的重要發展方向。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GTFP）作為衡量經濟增長中扣除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后純技術進步和效率提升的綜合指標，不僅深刻反映了經濟體的可持續發展能力，更是實現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雙贏目標的關鍵所在。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強調“我們要堅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著力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綠色化、低碳化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環節。”因此，提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不僅是企業轉型升級的內在要求，更是響應國家政策導向、踐行新發展理念的必然選擇。隨著各國政府對碳減排承諾的不斷加強以及消費者對綠色產品偏好的持續提升，如何提升企業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成為理論與實務界共同關注的焦點。

現有研究探討了綠色金融發展、外商直接投資、環境規制、智能制造等因素對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Chen等，2023）[1]，但鮮有文章聚焦企業低碳轉型這一關鍵的驅動力，探究其如何影響企業的生產運營、技術創新、市場策略，并最終作用于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更重要的是，現有文獻大多忽視了合作伙伴（如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創新及生產效率提升的潛在影響。下游客戶作為市場需求的直接感知者和產品服務的最終提供者，其低碳轉型策略往往能向上游供應商傳遞強烈的綠色信號和市場需求導向（嚴兵等，2024）[2]。那么，客戶的低碳轉型究竟能否推動其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呢？如果能，其中的作用機理是什么？基于此，本文以2010—2022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通過匹配上游供應商和下游客戶數據來檢驗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

本文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了有益的拓展：第一，為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路徑提供了新的視角，現有文獻主要考察宏觀制度對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鐘海燕等，2024；張芳華等，2024）[3，4]，卻忽視了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間的互動和協作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潛在作用。本文聚焦供應鏈的溢出與傳導效應，探究了客戶低碳轉型如何通過供應鏈上下游的互動機制，對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深遠影響，從而拓寬了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因素研究。第二，從供應鏈視角出發，豐富了低碳轉型的經濟后果研究。通過從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要素構成上剖析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間的互動和協作，發現客戶的低碳轉型不僅促進了供應商的綠色創新水平提升，還有效緩解了供應商的融資約束，并優化了供應商的人力資本結構，從而顯著提升了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本文不僅為低碳轉型的經濟后果研究提供了新的證據，也豐富了低碳轉型與可持續發展理論在供應鏈傳導情境下的應用。第三，基于供應商規模、所處生命周期以及其與客戶關系的平等性等三個維度，探究了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異質性，不僅深化了對我國低碳轉型戰略落地的理解，也為微觀企業在不同情境下制定綠色轉型策略，并提升自身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供了理論參考與實踐啟示。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綜述

1. 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因素研究。現有研究主要基于數字經濟、產業結構和環境規制等視角探討了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因素。第一，基于數字經濟視角，數字技術的應用實現了信息的跨時空高速傳播與整合，數字產業能夠通過數據共享緩解要素配置扭曲以改善資本錯配和勞動力錯配，進而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楊友才等（2022）[5]聚焦數字經濟的空間溢出效應，發現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不僅受本城市數字經濟水平的影響，還受到其他城市數字經濟的空間溢出效應影響。此外，數字化也能夠通過重新整合融入數字技術產生新的產品，甚至形成“創造性破壞”，提升企業競爭優勢（杜勇等，2023）[6]，實現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屠西偉和張平淡，2024）[7]。第二，基于產業結構視角，一方面，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可以改善人力資本結構，促進創新投入結構優化，從而提升企業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Tian和Zhang，2024）[8]。另一方面，王兵等（2022）[9]指出，結構轉換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呈現倒U形關系，當產業部門結構轉換度處于低位時，通過要素重置和技術溢出的擴散效應，將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促進作用；當結構轉換度較高時，產業間、產業內部的協調性下降以及虛擬經濟擠壓導致的空心化危機可能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抑制效應。第三，基于環境規制視角，環境規制對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是其影響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關鍵，環境總體規制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呈U形（吳朋等，2024）[10]。張娟等（2019）[11]通過建立政府與企業間的環境規制博弈模型，證實了微觀分析中環境規制對綠色技術創新產出的影響呈現U形。此外，鐘海燕等（2024）[3]借助環保信用評價試點工作的準自然實驗，發現環保信用評價政策通過提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和綠色資源獲取能力兩條路徑來影響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2. 低碳轉型的經濟后果研究。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要求企業必須進行綠色低碳轉型，以實現環保與經濟的雙重目標。當前，對于低碳轉型的經濟后果研究主要聚焦于宏觀層面，但研究結論尚存在分歧。Hugues等（2021）[12]認為，綠色低碳轉型對經濟增長存在正向作用，可以優化資源配置效率，顯著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能源技術進步將提升整體勞動生產率，在長期可以有效促進經濟增長。Christos和 Anastasios（2022）[13]認為，綠色低碳轉型對宏觀經濟增長存在負向影響。其原因在于，綠色低碳產品和服務的生產成本更高，對技術水平要求更高，綠色技術創新也需要大量資金的持續投入；綠色低碳轉型過程中環保政策的變化會引致大量擱淺資產，提高信用風險并通過金融加速器及其他機制的放大效應，拉低社會整體投融資水平，降低金融體系穩定性，從而對宏觀經濟產生負面沖擊。在微觀企業層面，低碳轉型政策實施能夠提升企業的創新水平、推動綠色高質量發展以及高耗能產業發展。徐妍等（2024）[14]運用漸進雙重差分模型，發現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顯著提升了上市公司的ESG水平，表明政策的實施使企業積極踐行低碳轉型和可持續發展理念。此外，低碳試點政策具有顯著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產業結構的調整進一步強化了這一政策的溢出效應，展現出政策傳導的積極態勢，有效促進了經濟向綠色高質量發展（錢麗等，2024）[15]。

3. 文獻評述。綜上所述，第一，現有文獻已從數字經濟、產業結構、環境規制等方面對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因素展開分析，但多基于宏觀政策或企業自身特征，尚未從供應鏈視角探究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對其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驅動作用。本文基于產業組織的縱向關系理論，通過匹配2010—2022年A股上市公司上下游供應商和客戶的數據，從供應鏈視角實證檢驗了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對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第二，已有文獻探討了企業低碳轉型對宏觀經濟以及企業自身創新能力的影響，但尚未從供應鏈的角度深入探討其溢出效應。本文以供應鏈為切入點，立足于綠色創新技術提升、融資約束緩解和人力資本結構優化三個方面，探究了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對其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機制。

（二）研究假設

1. 客戶低碳轉型促進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低碳轉型作為當前全球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正深刻影響著企業的運營模式和市場競爭格局。第一，基于經濟角度，客戶低碳轉型意味著市場對綠色低碳產品的需求增加。根據信號傳遞理論，這種需求變化將促使供應商調整生產策略，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以滿足市場需求（嚴兵等，2024）[2]。具體表現為，供應商通過采用更環保的生產技術和原材料，減少原材料的浪費和優化生產流程來降低運營成本。同時，供應商通過生產綠色產品，能更有效地符合環保法規和客戶的低碳要求，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獲得優勢，增加市場份額并提高盈利能力，進而推動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第二，基于環境角度，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提出了更高的環保要求。供應商在滿足低碳需求的過程中，需優化生產流程以提高能源和原材料的使用效率，從而減輕對環境的壓力，有助于提升供應商的環保形象。供應商通過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和減少廢棄物排放，能夠顯著降低生產成本，從而進一步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第三，基于社會角度，客戶低碳轉型反映了社會對可持續發展的重視。供應商通過響應客戶低碳轉型的需求，不僅可以履行社會責任，而且能憑借對社會責任的關注贏得消費者和投資者的信任，進而在市場中獲取良好的聲譽和更多的支持。良好的市場聲譽和充裕的資金支持有利于推動綠色創新和產業升級，促進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通過以上三個方面，低碳轉型通過供應鏈上下游的緊密聯動，展現出顯著的外部性特征。具體而言，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借助產業鏈與供應鏈的關聯機制，對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了顯著的后向溢出效應。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1：

假說1：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存在后向溢出效應。

2. 客戶低碳轉型提升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機制分析。下游客戶低碳轉型牽引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關鍵原因在于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可以使上游供應商實現綠色創新水平提升、融資約束改善和人力資本結構優化，為上游供應商提供關鍵資源和支持，從而提升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具體而言：

一是提升綠色創新水平。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通過激發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創新，促進了供應商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首先，從競爭效應的視角出發，下游客戶選擇綠色供應商的行為實際上是在市場競爭中做出的一種策略性響應。這種行為不僅體現了客戶企業對市場需求的敏感性，也反映了其對綠色消費趨勢的適應和引領。由此形成的競爭壓力可以倒逼供應商優化資源配置、增強綠色創新能力，進而提高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其次，從技術溢出的視角看，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帶來的綠色創新知識溢出直接為上游供應商的創新活動提供了全新的外部知識來源，進而為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提供了更堅實的知識基礎。與同一行業內水平方向的知識溢出相比，產業鏈供應鏈的上下游企業之間由于某種程度的相互依賴，分享知識的動機會更強（屠西偉和張平淡，2024）[7]，企業間的合作更為深化，研發成本和信息交換成本也更低。此外，供應商企業的產品作為客戶企業的中間投入品，蘊含著一脈相承的技術信息，降低了上下游企業知識交流的障礙。這種溢出效應顯著增強了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創新能力、環境表現和市場競爭力，進而提高了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最后，從監管效應的視角看，客戶企業在低碳轉型過程中得到了來自政府的大量補貼支持，而政府補貼的提供也意味著對資金使用和項目實施的監管更為嚴格。根據制度壓力理論，這種壓力通過供應鏈傳遞給上游供應商，促使供應商進行綠色創新。因此，這種壓力不僅推動了客戶企業自身的綠色實踐，也倒逼上游供應商提高綠色創新水平，以滿足更環保的生產標準和法規要求。可見，客戶企業的低碳轉型可以有效推動其上游供應商提升自身的創新水平，從而促進經營效益的提高，促使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躍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2：

假說2：客戶的低碳轉型可以通過促進供應商綠色創新水平提升助力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

二是緩解融資約束。客戶企業的低碳轉型能夠通過減輕資金占用和提供融資擔保來緩解上游供應商的融資約束，從而助力供應商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從緩解資金占用的角度來看，供需關系的穩定性，尤其是下游客戶持續穩定的現金流為上游供應商的生產率提升奠定了堅實的財務基礎。客戶的財務健康、風險水平和雙方關系的緊密程度決定了供應鏈資金占用水平。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要繼續加大財稅扶持力度，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經濟體系，因此，實施了低碳轉型的下游客戶通過響應國家的環保政策和市場需求，更有資格獲得政府的財政補貼和享受稅收優惠政策。這些政策支持增加了客戶企業的現金凈流入，減少了對上游供應商的資金占用，為供應商提供了更多的空間來加速產業結構的優化，并促進其向綠色生產模式轉型。從提供融資擔保的角度來看，隨著商業環境的動態演變，供應商與客戶之間的互動關系也在逐步演變，從以往的單向依賴逐漸轉化為雙向互助。在這一背景下，供應商在滿足客戶獨特性、專有性的產品需求時，通常需要規模龐大的資金。為了確保供應商能夠提供符合客戶需求的中間產品，而非僅僅追求短期利益最大化的產品，客戶企業往往會伸出援手，為供應商提供一定的融資擔保，尤其是在供應商企業正處于成長初期并擁有獨特的技術時，下游客戶為了加強與這些供應商的長期合作關系，更愿意主動提供融資擔保，以支持上游供應商的發展并確保供應鏈的穩定性（李沿海和趙玲，2023）[16]。這種融資占用的減少和融資擔保的提供使得上游供應商企業有充足的資金擴大產能，拓展綠色業務，從而提升企業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3：

假說3：客戶的低碳轉型可以通過緩解供應商的融資約束助力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

三是優化人力資本結構。客戶企業的低碳轉型能夠通過優化上游供應商的人力資本結構，從而助力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具體而言，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顯著改善了自身的人力資本結構，其通過減少高能耗和高污染崗位，增加新知識與新技能崗位，以滿足綠色發展的需求。這一轉型不僅促進了企業內部人員能力的提升，還產生了積極的外溢效應，推動上游供應商進行人才結構的優化和調整（王珊娜等，2022）[17]，迫使其在招聘或員工培訓中更加注重環保意識與技能的培養。因此，隨著對新生產要求的適應，上游供應商企業逐漸強化在環保方面的員工培訓，提升員工環保意識和相關技能，鼓勵員工成為環保實踐的積極推動者。人才結構的優化推動了單位產出能耗的降低，從而助力了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此外，人力資本作為要素投入生產中具有一定的外部性，不僅能通過對知識、技術的交流與合作，提高周邊地區的生產效率，還能通過“干中學”而產生知識外溢和技術擴散，帶動上下游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4：

假說4：客戶的低碳轉型可以通過優化人力資本結構助力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樣本選取

本文以2010—2022年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由于上游供應商（S）當年（如2022年）可能對應多個下游客戶（如C1、C2、C3），參考陶峰等（2023）[18]的研究，本文構建S—C1—2022、S—C2—2022、S—C3—2022的觀測值，從而形成上游企業—下游企業—年度數據集。同時，本文對樣本做如下處理：剔除非上市的客戶樣本；剔除金融行業樣本；剔除ST、*ST公司樣本；剔除變量缺失的樣本。最終本文樣本包括2594個公司—年度觀測值。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和萬得數據庫，缺失數據通過手工查閱上市公司年報進行補充。為避免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連續型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

（二）模型設定與變量定義

為探討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對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本文設定如下基準模型：

[GTFPi，t=α0+α1Carboni，t+βkControlsi，t+εi+εt+εi，t]" " " （1）

其中，[GTFPi，t]為上游供應商企業[i]在[t]年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Carboni，t]為企業[i]的下游客戶企業在[t]年的低碳轉型程度；[Controls]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εi]和 [εt]分別為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 為模型隨機誤差項。若模型（1）中系數[α1]顯著大于0，則說明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對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1. 解釋變量：低碳轉型（Carbon）。借鑒Loughran和Mcdonald（2011）[19]的研究，本研究采用文本分析法，利用計算機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從上市企業年報中提取有關低碳轉型的文本信息。這種方法在處理大規模非結構化數據時，能夠提高識別的準確性并減少誤差，從而提升了評估的一致性。選擇年報作為研究對象是因為低碳轉型對于上市公司而言是關鍵的戰略信息，通常會在年報中予以披露，這與年報的總結性和指導性功能相符合。同時，由于年報的強制性披露特性和嚴格的格式規范，關鍵詞的匹配效率得以提升，使得通過年報中的低碳轉型相關詞匯量來衡量企業低碳轉型成為可能。因此，依據“十四五”規劃、《環境保護法》《企業環境行為評價技術指南》《綠色制造標準化白皮書》等政策文件，并結合相關研究，本研究從宣傳倡議、戰略理念、技術創新、排污治理和監測管理五個維度，篩選出113個與企業低碳轉型相關的關鍵詞，如生態保護意識、綠色生產、低碳發展、節能減排、環境整治等，通過計算這些關鍵詞在企業年報中的出現頻率，構建低碳轉型詞頻指標，采用該詞頻數加1后的自然對數來量化企業的低碳轉型程度（周闊等，2022）[20]。為了提高回歸系數的可理解性，本文將該指標除以100。

2. 被解釋變量：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是衡量企業在生產過程中綜合利用各種生產要素（包括勞動、資本、能源等）的效率，同時考慮環境影響的一個重要指標。非徑向SBM-ML指數能夠有效地處理包含非期望產出（如環境污染物排放）在內的多投入多產出問題，從而更全面地反映企業的生產效率和環境績效。借鑒郭娜和胡麗寧（2025）[21]的研究，采用非徑向SBM-ML指數對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測度。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投入和產出指標的具體測度如下：

（1）要素投入。勞動投入以企業員工數作為代理變量，資本投入以企業固定資產凈額作為代理變量，能源投入以企業所在城市工業用電量按企業從業人員占城市城鎮人員就業比重進行換算的結果作為代理變量（顏逢和趙秀云，2024）[22]。

（2）期望產出，以企業營業收入作為代理變量。

（3）非期望產出。參考崔興華和林明裕（2019）[23]的做法，以企業從業人員占所在城市城鎮人員就業的比重，對“工業三廢”（即工業二氧化硫、工業廢水、工業煙粉塵排放量）進行換算，作為企業非期望產出的代理變量。

在此基礎上，本文借鑒陳超凡（2016）[24]的做法，設定基期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取值為1，并與各年度的GML值累乘，最終轉化為2010—2022年A股上市公司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3. 控制變量。參考以往文獻的做法，本文選取了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Size）、企業資產負債率（Lev）、資產收益率（ROA）、現金流比率（Cashflow）、托賓Q值（TobinQ）、企業成長性（Growth）、上游供應商低碳轉型程度（Carbon_supp）等企業特征變量，以及兩職合一（Dual）、董事會規模（Board）、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等企業治理結構變量（陶鋒等，2023）[18]。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1描述性統計的結果顯示，樣本期間內上游供應商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均值為1.017，中位數為1.023，標準差為0.089，表明上市企業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分布較為均勻，離散程度低。經標準化處理后的下游客戶企業低碳轉型程度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029和0.031，表明數據分布相對對稱，沒有明顯的偏斜。其他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與現有研究無顯著差異。

（二）回歸分析

表2報告了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檢驗結果。第（1）列只加入核心解釋變量，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第（2）列在前述回歸的基礎上控制了供應商財務與經營方面的相關變量；第（3）列加入了供應商的低碳轉型程度；第（4）列進一步控制了供應商的治理與股權結構方面的相關變量。結果顯示，客戶企業低碳轉型的估計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客戶企業低碳轉型可以促進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初步驗證了文章的假說1。

（三）作用機制檢驗

本文進一步從綠色創新水平提升、融資約束緩解和人力資本結構優化這三個視角，探究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助力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作用機制。借鑒江艇（2022）[25]對機制分析的操作建議，重點通過實證方法考察下游客戶企業低碳轉型對上游供應商企業綠色創新技術提升、融資約束改善和人力資本結構優化的影響，并從理論上推導出機制變量與被解釋變量之間的關系。為此，建立模型（2）、（3）和（4）：

[Innovationi，t=α0+α1Carboni，t+βkControlsi，t+εi+εt+εi，t]" " " "（2）

[KZi，t=α0+α1Carboni，t+βkControlsi，t+εi+εt+εi，t]" " "（3）

[RC_structurei，t=α0+α1Carboni，t+βkControlsi，t+εi+εt+εi，t]" " " （4）

1. 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效應。在低碳轉型的過程中，為滿足客戶市場對綠色產品及高效技術的迫切需要，供應商不得不加快綠色技術研發與應用步伐，從而積累了豐富的綠色生產經驗和專業技術，不僅提升了供應商的綠色創新能力，還為其優化生產流程、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提供了有力支撐。此外，面對技術提升和對綠色產品的需求，企業間的技術與經驗等創新要素的流動、融合以及溢出顯著增強，降低了上下游企業間的知識交流障礙，從而推動了上游供應商綠色創新水平的提升。本研究參考齊紹洲等（2018）[26]的方法，用上市公司獨立申請的綠色專利數量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量化綠色創新水平（Innovation）。使用綠色專利數據來衡量綠色創新活動具有兩個顯著的優點：其一，專利數據能更精確地反映創新活動的產出而非僅僅是投入，這與本研究關注的創新技術提升的主題相契合。其二，國際專利分類（IPC）信息能夠準確地描述創新活動的技術領域特征，有助于根據OECD的標準區分綠色與非綠色創新技術活動，從而實現對綠色創新技術的準確衡量。表3第（1）列展示了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效應的檢驗結果，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顯著提升了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創新水平。技術進步是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能夠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這一點在內生增長理論、新經濟地理理論的支持下，已經通過眾多實證研究所證實（葛鵬飛等，2018）[27]。此外，從競爭效應和溢出效應的角度來看，技術創新能夠增強企業的運營效率，為經濟增長注入新動力，并推動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

2. 融資約束緩解效應。下游客戶為響應國家的環保政策和市場需求實施低碳轉型，從而有資格獲得政府的財政補貼和享受稅收優惠政策。這些政策支持增加了客戶企業的現金凈流入，減少了對上游供應商的資金占用，為供應商的綠色轉型提供了更多的空間。同時，為鞏固與供應商的長期合作，對于具有發展潛力的供應商，客戶也會更積極主動地為其提供融資擔保，從而緩解上游供應商的融資約束，改善企業的融資結構。本文選取Kaplan和Zingales（1997）[28]構建的KZ指數衡量上市公司的融資約束程度（KZ）。表3第（2）列報告了融資約束緩解效應的檢驗結果， 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在 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可以緩解上游供應商的融資約束。上游供應商處于更寬松的融資環境，能夠更有效地投資于綠色技術和設備升級，不僅能夠增強生產過程的環保性，提高生產效率，還促進了綠色產品的創新和市場拓展，進一步增強其市場競爭力，從而實現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顯著提升。

3. 人力資本結構優化效應。人力資本是提升生產效率的關鍵，涉及對技術、設備和管理經驗的吸收和消化。高層梯隊理論強調，人力資本的多樣性能夠導致不同的認知結構和價值觀，這些差異最終會對企業的治理和戰略決策產生影響。下游客戶通過實施低碳轉型吸引優秀人才，增強了企業的人力資本差異化，還通過人才聚集效應促進了上游供應商生產模式的變革和員工環保意識的提高。這不僅可以使上游供應商吸引外部優秀人才，還促進供應商內部現有員工對環保理念的內化和技術創新，從而推動了供應商企業人力資本結構的優化。本文參考劉啟仁和趙燦（2020）[29]的方法，根據受教育程度區分人力資本，采用企業受教育程度為本科及以上學歷的勞動者占企業所有勞動者的比例來衡量企業的人力資本結構（RC_structure）。表3第（3）列報告了人力資本結構優化效應的檢驗結果，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顯著優化了上游供應商的人力資本結構。這些員工具備更強的分析能力和廣泛的信息來源渠道，傾向于抵制不利于環境保護的生產方式，支持綠色、環保技術的研發和應用，有助于資源使用效率的改善，從而提升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四）內生性處理與穩健性檢驗

1. 內生性處理。一是工具變量法。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有可能會反過來影響并促進客戶的低碳轉型進程，本文使用工具變量法緩解這一反向因果問題。借鑒肖紅軍等（2021）[30]的做法，選取按年度—行業—地區劃分的低碳轉型水平均值（Carbon_iv）作為工具變量，該工具變量很好地滿足了有效性和外生性要求，原因如下：企業的低碳轉型會受到當年該行業同地區其他企業低碳轉型的影響，但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與客戶當年所在行業和地區整體的低碳轉型無必然聯系。如表4第（1）列所示，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工具變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F值大于10，表明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Kleibergen-PaaprkLM統計量在1%的水平上顯著，拒絕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假設。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顯示，客戶低碳轉型與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依然顯著正相關，表明本文基準回歸結果可靠。

二是Heckman兩階段法。由于上市公司披露前五大供應商信息并不屬于強制性要求，為了避免企業出于市場競爭等原因刻意隱瞞供應商和客戶信息所帶來的樣本選擇問題，本文參考底璐璐等（2020）[31]的做法，使用Heckman兩階段法進行檢驗。第一階段使用probit模型估計客戶是否披露供應商信息的概率，并得到逆米爾斯比率（imr）。在第二階段將第一階段所得到的逆米爾斯比率加入模型（1）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第（3）列所示。回歸結果顯示，逆米爾斯比率并不顯著，說明文章不存在樣本自選擇問題，進一步驗證了假說1。

三是一階差分模型檢驗。為克服不可觀測因素的影響，本文對模型（1）中各變量與上一期數值進行差分，即探究客戶低碳轉型的變化（ΔCarbon）是否影響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變化（ΔGTFP）。結果如表4第（4）列所示，客戶低碳轉型變化的系數為0.2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在排除了不可觀察的遺漏變量后，客戶低碳轉型仍顯著地促進了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即基準回歸結果依然穩健。

2. 穩健性檢驗。一是剔除特殊年份。為避免公共衛生事件的影響，本文考慮剔除新冠疫情期間的數據。雖然疫情于2020年暴發，但市場參與者在疫情初期可能未做出及時的反應，政府出臺的各項應對措施產生效果也需要一定時間，加之企業財務數據的滯后性，故本文僅剔除了2021年和2022年的數據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見表5第（1）列，客戶低碳轉型的系數依然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二是剔除其他因素干擾。企業低碳轉型的溢出效應可能源于以下情況：第一，地理位置臨近導致的溢出效應。地理位置的臨近性有助于形成低碳產業集群，當某一地區的企業普遍采取低碳轉型措施時，這些企業可以共享低碳技術、資源和市場，形成規模效應和協同效應，進一步提升整個地區的綠色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水平。第二，由企業內部（上下游）的協同作用所導致。當上下游業務處于同一個企業或集團內部時，企業低碳轉型的溢出效應更加顯著。由于上下游業務同屬一個企業或集團，這種低碳轉型的經驗和成果可以更容易地在集團內部推廣和復制，從而加速整個集團的低碳轉型進程。第三，由行業內部的競爭所導致。當一家或幾家企業采取低碳技術優化生產流程、提高能效并減少碳排放時，這些舉措不僅提升了其自身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還增強了市場競爭力。同行業的其他企業出于“追趕效應”而選擇模仿該行為。所以，文章的結論可能是由于上下游企業處于同一城市、同一企業或集團、同一行業所導致的。為此，本文剔除了上下游企業處于同一城市、同一企業或集團、同一行業的樣本分別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第（2）、（3）、（4）列所示，客戶低碳轉型的系數依舊顯著為正。

三是排除其他政策干擾。考慮到樣本期間內還存在一些有利于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的政策，可能會對本文結論產生干擾，如國家2013年發布的寬帶中國戰略以及2012年出臺的智慧城市試點政策。對此，本文分別加入了寬帶中國（kdzg_gys）和智慧城市（zhcity_gys）兩個政策虛擬變量，結果如表5第（5）和（6）列所示，客戶低碳轉型的系數依舊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進一步證明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五、進一步分析

（一）異質性檢驗

在異質性分析中，本文選取供應商的規模、生命周期以及與客戶關系的平等性作為關鍵指標，主要是考慮到這些因素對供應商融資能力、技術投入、市場地位、發展戰略、風險承受能力以及與下游客戶合作深度和廣度的重要影響。規模決定了供應商的融資能力和技術投入水平，生命周期反映了其發展階段和戰略選擇，而與客戶關系的平等性則影響著合作深度、交易成本及風險。基于這些指標綜合分析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差異，能夠更全面地理解不同供應商在低碳轉型時的差異，為制定針對性的政策和策略提供科學依據。

1. 企業規模。將供應商規模按照其總資產取對數后進行分組探究，將高于或等于中位數的企業劃分為大企業組，將低于中位數的企業劃分為小企業組，結果見表6第（1）、（2）列，客戶低碳轉型的回歸系數在小企業組別中顯著，而在大企業組別中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規模較小的供應商通常具有更高的靈活性和適應性，面對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需求，小型供應商能夠更快地調整其生產流程、技術和資源配置，以提升綠色創新技術水平，進而促進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相比之下，大型供應商由于規模龐大、組織結構復雜，在決策和執行綠色創新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更多的內部協調成本和時間上的延遲，響應速度和效率受到限制。因此，小型供應商在響應下游客戶低碳轉型方面表現出更高的敏捷性和效率。此外，小型供應商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往往更加注重創新以獲取競爭優勢。當下游客戶實施低碳轉型時，小型供應商可能會視其為提升自身技術水平和產品競爭力的契機，通過引入綠色創新技術、優化生產工藝或開發低碳產品等滿足下游客戶的需求，并在市場中樹立綠色形象，吸引更多注重可持續發展的客戶，增強自身競爭力，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因此，供應商規模越小，客戶低碳轉型對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作用越強。

2. 企業生命周期。參考黃宏斌等（2016）[32]的研究，采用現金流組合法將供應商企業生命周期劃分為成長期（GP）、成熟期（MP）和衰退期（DP），各階段現金流量特征如表7所示。分組回歸結果見表6第（3）、（4）和（5）列，客戶低碳轉型的回歸系數在成長期顯著為正，在衰退期顯著為負，在成熟期則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成長期企業為了在市場中占據一席之地，必須投入大量資源進行研發，以實現技術升級和擴大生產規模。這些企業在下游客戶推行低碳轉型政策時尤為敏感，可能會采取更激進的創新策略來爭取市場，從而增強自身的競爭力，以應對外部環境的挑戰。這種積極的態度有助于這些企業提升綠色創新能力，進而提高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這也間接證實了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可以通過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效應促進整個供應鏈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處于成熟期的供應商通常已經在市場中建立了穩固的地位，擁有較為完善的生產體系和銷售渠道，因此，可能對于外部環境的變化，包括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政策，反應相對遲鈍。這些供應商可能更傾向于維持現有的生產模式和市場份額，而非積極投入資源進行大規模的技術創新和轉型。而處于衰退期的企業可能面臨資金短缺和債務風險問題，在下游客戶進行低碳轉型時，往往缺乏足夠的資金和資源來適應市場變化，這可能導致其失去原有的市場份額，并最終導致經營效率下降。這說明在下游客戶低碳轉型的環境下，處于成長期的上游供應商更能提升其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3.客戶與供應商平等程度。根據Schwieterman等（2018）[33]提出的客戶供應商組合關系（Customer and Supplier Portfolios），客戶與供應商之間的平等程度可以通過雙方在交易中的議價能力來評估。當雙方關系不平等時，意味著其中一方的議價能力更強，從而在交易中占據主導地位，并能更容易地從對方獲取利益。參考黃宏斌等（2023）[34]的方法，先計算出兩者之間的銷售額占客戶營業成本的比例與銷售額占供應商營業收入的比例，再將兩個指標的差取絕對值，該指標越大，說明非平等程度越大。將高于或等于中位數的組別劃分為非平等關系組，將低于中位數的企業劃分為平等關系組，分組結果如表6第（6）和（7）列所示，客戶低碳轉型的回歸系數在平等關系組別顯著為正，在非平等關系組別不顯著。原因可能是：當供應商與客戶之間的關系平等時，不會存在一方獨大從而侵占對方利益的情形，雙方更有可能形成深厚的信任關系，這種信任降低了溝通和協調的成本，使得雙方在面臨重大變革（如低碳轉型）時更容易達成一致。客戶向供應商傳達低碳轉型的需求和目標時，處于平等地位的供應商更可能積極響應，因為他們相信這種轉型不僅符合客戶的長期利益，也符合自身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和需求。相反，若客戶處于強勢地位，可能導致供應商在談判中陷入不利境地，難以獲得公平的交易條件和合理的利潤回報。在這種情況下，供應商可能缺乏足夠的資源和動力去響應客戶低碳轉型的需求。更進一步，如果供應商過度依賴這一強勢客戶，其經營靈活性將大大降低，一旦客戶需求或市場環境發生變化，供應商可能因無法及時調整而陷入經營困境（王丹等，2020）[35]，這種困境不僅掣肘了供應商在低碳轉型方面的努力與進展，還可能對整個供應鏈的長期可持續發展構成潛在的威脅與挑戰。而當雙方關系平等時，客戶更有可能向供應商分享這些信息，幫助供應商提升綠色生產能力和技術水平。同時，供應商也可能在技術上給予客戶相應的支持，以共同解決低碳轉型中遇到的技術難題，從而實現雙贏。因此，當供應商與客戶關系更平等時，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二）拓展性檢驗

下游客戶低碳轉型要求上游供應商在生產和運營中采取更清潔的能源和更環保的生產技術，這直接影響了上游供應商的社會責任履行情況。一方面，上游供應商通過優化生產流程，減少能源消耗和廢物產生等方式減少了對環境的負擔，同時也體現了對可持續發展的承諾。另一方面，這種轉型還可能促使供應商在產品設計和材料選擇上更加注重環保和可持續性，從而推動整個供應鏈向更加綠色和環保的方向發展。此外，客戶的低碳要求也可能帶動供應商在社會責任的其他方面做出改進，如提高勞工標準、加強社區參與和推動公平貿易。通過這種方式，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不僅推動了環境責任的實踐，也促進了其供應商在更廣泛的社會責任領域采取積極行動。因此，本文從企業社會責任的角度，檢驗客戶企業低碳轉型是否可以通過提升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來進一步促使供應商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本文借鑒徐震寰和李晨曦（2024）[36]的研究，選取華證 ESG 數據作為供應商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衡量指標。表8第（1）列未添加控制變量，第（2）、（3）和（4）列逐步增加供應商的財務與經營、低碳轉型程度、治理與股權結構等方面的控制變量。下游客戶低碳轉型與上游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交乘項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下游客戶低碳轉型在提升了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后，進一步提升了上游供應商的社會責任表現，賦能了上游供應商的高質量發展。

六、研究結論、政策建議與未來展望

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而低碳轉型的深入實施將進一步加速企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促使企業構建更加綠色、低碳、循環的生產體系，為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基礎。本文深入探討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揭示了其內在機制及異質性特征，并進行了拓展性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客戶的低碳轉型不僅直接促進了上游供應商的綠色創新水平提升，有效緩解了供應商的融資約束，還促進了供應商人力資本結構的優化，從而顯著提升了供應商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此外，異質性檢驗結果表明，這種促進作用在規模較小、處于成長期、與客戶關系更平等的供應商中更為顯著。拓展性分析進一步指出，客戶低碳轉型所帶來的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增長，能夠促使供應商更加積極地履行社會責任。因此，客戶的低碳轉型不僅有利于自身可持續發展，也是整個供應鏈長遠發展和競爭力提升的重要推動力量，有助于構建更加綠色、和諧、可持續的商業生態系統。結合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政府應構建涵蓋政策、資金、技術、人才等多方面的低碳轉型支持體系。首先，在政策層面，制定更具前瞻性和系統性的低碳轉型規劃，明確轉型目標和路徑；在資金層面，設立低碳轉型專項基金，為符合條件的企業提供低息貸款、稅收減免等政策支持；在技術層面，加大對綠色創新技術研發和推廣的投入，鼓勵企業采用先進的低碳技術；在人才層面，加強低碳領域的人才培養和引進，為低碳轉型提供人才保障。其次，政府應強化供應鏈協同管理的政策引導與監管，出臺更加具體的政策措施，鼓勵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建立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共同推動低碳轉型。同時，確保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在低碳轉型過程中的合作行為符合法律法規和環保要求。最后，政府還可以通過搭建信息共享平臺、組織行業交流會議等方式，促進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的交流與合作，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和利益共享，從而提升整個供應鏈的低碳轉型效率。

第二，基于企業層面，一方面，對于上游供應商，應充分認識到自身在規模、發展階段和客戶關系等方面的異質性優勢，積極適應下游客戶的低碳轉型需求。對于規模較小、處于成長期的供應商而言，可以通過加強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提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以贏得更多市場份額和競爭優勢。對于與客戶關系更穩定的供應商而言，可以借助與客戶的溝通與合作，共同制定低碳轉型目標和計劃，形成合力，推動供應鏈整體向低碳、高效、可持續方向發展。另一方面，下游客戶應發揮市場導向作用，推動供應鏈整體轉型。充分利用自身的市場地位和影響力，通過制定嚴格的綠色采購標準和要求，引導上游供應商進行低碳生產；通過提供技術支持和資金支持，積極幫助上游供應商解決轉型過程中的困難和問題；同時，深化與上游供應商的互動協作，攜手確立并執行低碳轉型的共同目標與詳細規劃，協同推進供應鏈的整體綠色升級以及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

本研究在探討客戶低碳轉型對供應商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時，取得了初步的理論成果，但仍存在不足之處。具體而言，一是缺乏具體案例的引用，使得研究結果在解釋實際現象和提供實踐指導方面存在局限性；二是影響因素考慮不全面，未能綜合考慮政策環境、市場需求變化等多種因素對供應鏈綠色發展的影響。未來研究應引入實際案例以增強說服力和實用性，并綜合考慮多種影響因素以完善相關理論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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