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制造業企業投資東南亞的動因和風險分析

摘 要：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我國制造業對東南亞地區的直接投資迅猛增長，本文認為當前中國制造業企業向東南亞投資的主要動因有以下幾點：第一，東南亞國家在消費市場、人口紅利、勞動力成本和自然資源等方面具有優勢，并且普遍出臺了稅收和土地優惠政策，吸引我國制造業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第二，我國制造業企業通過對外直接投資重塑產業鏈，被動跟隨產業鏈龍頭企業進行對外投資轉移，以適應不斷變化的國際貿易環境；第三，中國產業環境的變化帶來了挑戰；第四，企業追求協同效應。本文根據風險管理框架，對中國制造業企業投資東南亞地區面臨的主要風險展開分析。

關鍵詞：對外直接投資；東南亞；制造業企業；投資動因；風險

一、引言

我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體現了中國對世界經濟格局變遷的回應和全球經濟治理的中國方案。“一帶一路”是中國為推動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而提出的國際區域經濟合作新模式，不僅將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與全面對外開放產生深遠的歷史影響，也會對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產生積極的帶動作用并對國際經濟格局變化產生推動作用，它是統籌中國全面對外開放的國家戰略。自倡議提出以來，我國對沿線國家，尤其是對東南亞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迅猛增長。

二、我國向東南亞投資的現狀

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東南亞地區一直是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重點區域，近年來投資增速非常明顯，投資比重不斷加大。根據商務部、統計局和外匯管理局聯合發布的《2022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統計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地區）的直接投資主要集中在東南亞的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越南、馬來西亞和泰國、中亞的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及烏茲別克斯坦以及西亞的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等國家。中國對東南亞國家的投資流量，從2013年的72.67億美元增加至2022年的186億美元，年均增長11.04%；投資流量全球占比也從2013年的6.74%提升至2022年的11.43%。另外，在統計2022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前二十位的國家（地區）中，東南亞國家有六個國家上榜，可見東南亞已成為吸引中國企業投資并購的主要區域之一，具體數據如表1所示。

截至2022年，我國對東南亞的直接投資存量約為1546.63億美金，主要集中在新加坡、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和越南，占我國對東盟直接投資存量總額的78.81%，具體數據如表2所示。

從境內投資者的行業分布看，制造業是對外投資最為活躍的主體，占境內投資者的三成以上，主要分布在計算機、電子設備、專用設備、通用設備、醫藥制造、橡膠和金屬制品、紡織服裝及汽車制造等行業。

三、向東南亞投資動因分析

近年來，由于國內人均工資水平持續上升，中國制造產業鏈在人工成本上逐漸失去比較優勢，同時，隨著貿易摩擦不斷升溫，關稅貿易壁壘不斷筑起，海外客戶尋求更低采購成本和更便利貿易環境的需求顯得更為強烈。對于低利潤率的制造產業鏈而言，比拼的就是成本，迅速攀升的成本意味著如果不尋找價格低廉的勞動力市場和更便利的貿易環境，中國制造業將陷入無利可圖的境地。

東南亞如印度尼西亞、越南、泰國和柬埔寨等國家，市場潛力大，自然資源和勞動力資源豐富，工資水平低，貿易環境寬松，吸引了我國制造業企業投資建廠，借助采購、生產和銷售的全球化特點，提升了生產和貿易效益。我國制造業向東南亞地區投資的動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1） 市場和人口紅利優勢

東南亞地區擁有顯著的人口紅利和龐大的消費市場，經濟增長迅速，消費需求不斷增加，消費市場日益成熟。據世界銀行統計數據顯示，東南亞地區總人口6.79億人，其中15歲（含）以上總就業人口占比約為64%，約有4.37億的適齡勞動人口，且0～14歲的人口占比24%，具有明顯的人口紅利優勢。

隨著全球貿易環境的變化，中國制造業企業通過直接投資東南亞，實現產品生產和銷售本地化，直接開拓新興市場，有效規避貿易壁壘，獲取更多的市場份額。

（2） 勞動力成本優勢

我國制造業人工成本是東南亞國家的二至三倍，根據我國國家統計局統計數據顯示，我國2022年制造業生產制造及有關人員年平均工資為71147元（即月均5887元）。根據廣東省統計局數據顯示，廣東省2022年制造業城鎮私營單位的年平均工資為76116元（月均6343元）。根據浙江省統計局數據顯示，浙江省2022年制造業私營企業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69992元（月均5833元）。根據江蘇省統計局數據顯示，江蘇省2022年制造業私營企業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77996元（月均6500元）。

根據全球經濟指標（Trading Economics）網站最新數據顯示，印度尼西亞2023年9月制造業工資為3204880印尼盾，折合人民幣1451元；越南2023年6月制造業工資為7815000越南盾，折合人民幣2278元；泰國2023年12月制造業工資為14348.92泰銖，折合人民幣2832元。

（3） 原材料、能源和港口資源優勢

東南亞地區自然資源、新能源和海岸線資源豐富，例如，印度尼西亞是最大的棕櫚油生產國，也是最大的鎳產出國之一；馬來西亞擁有豐富的森林資源和礦產資源，是第二大棕櫚油生產國；泰國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如石油、煤炭、橡膠等，是世界上最大天然橡膠生產國，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也是重要的橡膠生產國。東南亞地區普遍擁有豐富的水資源、森林資源和新能源資源，如風能、太陽能、水力、地熱等，其中太陽能資源尤為突出。東南亞地區地理交通位置至關重要，是連接太平洋和印度洋、亞洲和大洋洲的十字路口，如馬六甲海峽是重要的能源運輸通道；越南占據中南半島邊緣，海岸線長達3260公里，優質港口眾多，運輸便利。

（4） 政策支持與優惠

東南亞的稅收和土地優惠政策吸引著眾多制造業企業，如印度尼西亞和越南分別出臺了所得稅優惠和激勵政策，實施更加靈活的土地政策，通過低廉的土地優惠條件吸引外商投資。同時，在東盟內部貨物貿易中，享受零關稅的稅目數量平均達98.6%。中國和東盟雙方91.9%的商品已實現零關稅，中國對東盟94.6%的貨物實行零關稅。東盟與澳大利亞、新西蘭的貨物貿易自由化目標是實現93.5%稅目零關稅，其中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將對東盟實現100%的貨物零關稅。東盟中的柬埔寨、老撾和緬甸屬于最不發達國家，根據普惠制（GSP）可以享受美國、歐盟等多數發達國家提供的特殊市場準入待遇。印度尼西亞是歐盟提供關稅優惠的受惠國，在報給歐美客戶的 FOB 價格一樣的條件下，客戶在貨品進口時相對于中國的產品可以少付12%的進口稅。

（5） 產業轉移集群效應

一是通過對外投資重塑產業鏈，以適應不斷變化的國際環境。二是被動跟隨產業鏈龍頭企業進行對外投資轉移。2018年以前中國向東南亞轉移的主要是紡織、鞋帽等勞動密集型制造業，2018年以后一些處在制造業產業鏈高端的跨國公司出現了從中國向東南亞轉移的趨勢，這些頭部跨國企業的轉移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部分上下游企業同步轉移。

（6） 中國產業環境變化

隨著我國東部地區土地資源的日益緊缺，節能減排等環保要求也越來越嚴格，產業升級不斷推進，中國制造業通過直接投資東南亞地區擴充產能，以應對中國產業環境不斷變化帶來的挑戰。

（7） 充分發揮協同效應

東南亞國家從地理位置到文化，相較于其他地區如南美洲和非洲，與中國距離更為接近、更容易溝通，交通成本更低。通過對東南亞地區的直接投資，輸送中國制造業的先進經驗和能力，整合采購、市場業務、產業布局、技術研發、財務和管理等資源，實現優勢互補，充分發揮中國母公司的管理協同效應、經營協同效應和財務協同效應，以提高企業資源利用率，擴大市場占有率，提升企業盈利能力，實現“1+1＞2”的效果，從而實現企業價值創造，建立更為長遠的發展路徑。

四、投資風險分析

針對跨國企業國際化經營過程中面臨的各種不確定性，KD.Miller提出了整合風險管理理論，將跨國企業國際化經營過程中面臨的各種不確定性分為一般環境風險、產業特定風險和企業特定風險，通過歸類分析識別風險。

1.一般環境風險

一般環境指企業所處宏觀環境，通過政治、經濟、社會、技術和國際貿易關系等方面，對企業經營活動產生不確定性影響。

（1） 政治環境不穩定

東南亞國家政治體制形態復雜多樣，部分國家的政府和部族之間存在矛盾，時常發生國家政權更迭或軍事政變，政權的更替則往往伴隨發展模式的轉變，中國海外投資項目不可避免地將受到巨大沖擊。

（2） 民族和語言的多樣性

東南亞各國都有自己的文化、語言、思想和行為方式，文化差異突出。經過殖民化而建立的東南亞國家，在劃分疆域和制定民族政策上，往往沒有考慮土著居民的利益，受民族主義思潮的影響，民族分裂主義的高漲與跨界民族問題較為突出，國家族群認同與異族之間的矛盾紛爭尖銳。

（3） 宗教文化沖突

東南亞地區素有“世界宗教博物館”之稱，世界上主要宗教在東南亞地區普遍擁有眾多信徒，其中佛教信徒主要分布在泰國、緬甸，伊斯蘭教和天主教信徒主要分布在馬來群島。受民族和宗教文化影響，東南亞地區對異族文化排他性明顯，容易出現民族矛盾與宗教沖突。

（4） 經濟環境不平衡、不健全

東南亞地區的經濟發展不平衡，大多數國家沒有足夠資金修建道路、港口和發電站等基礎設施。東南亞國家之間在金融體系、貨幣政策和銀行業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沒有健全的外匯合作機制。東南亞國家的貿易和金融安全存在不穩定隱患，制約了東南亞地區的國際貿易，形成新的“金融門檻”。

（5） 法律環境不完善

受地理環境、歷史沿革和宗教文化影響，東南亞各國法律體系差異性明顯，具有不完善和不穩定等特征，同時受宗教信仰和單邊保護主義等因素影響，東南亞國家在吸引外來投資政策上依然設置了較多的限制條件。

（6） 自然災害

東南亞國家地處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是世界上最易遭受自然災害的地區之一，該地區水文災害和地質災害頻發，如每年5月至11月是雨季，容易發生山洪、泥石流和山體滑坡等自然災害，破壞性大，難以預測。

（7） 與中國的外交關系

隨著中國企業對外投資合作的擴大，部分國家負面輿情隨之增多。歐美等大國出于自身競爭優勢和地緣政治考慮，通過勢力介入東南亞國家與我國的外交關系，進而影響我國在東南亞地區的投資。

2.產業特定風險

（1） 勞動力市場環境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統計數據顯示，雖然東南亞國家勞動力充足，但專業技術和管理人員比例普遍偏低，高端人才欠缺，勞動力價值較低，因此高端人才的稀缺性將成為制約東南亞地區制造業發展的重要因素。

（2） 產業配套環境

產業配套指與企業開展生產經營等活動相聯系的上下游支持情況。東南亞國家工業基礎普遍薄弱，尚未形成完整的產業鏈，因此，不穩定性和不完整性是東南亞產業配套環境的顯著特征，容易造成生產要素市場結構變化和價格大幅波動，企業成本控制面臨重大調整。

（3） 產業競爭環境

東南亞國家受氣候環境和衛生條件約束，容易爆發蚊媒（如登革熱）、消化道（如急性腸胃炎）和呼吸道（如流感）等傳染病。制造業屬于人口密集行業，傳染病的暴發將給制造業的發展帶來沉重打擊。部分國家金融體制和服務相對落后，外商在當地銀行融資相對困難。營商環境總體落后，商業欺詐和敲詐勒索時有發生，部分國家存在以虛假項目信息騙取中資企業赴該國考察、開展隱性投資的現象，一旦雙方企業合作期間出現問題，將面臨資產無法保全的風險。

（4） 合同履約風險

大多數國家沒有足夠資金修建道路和港口等基礎設施，受主觀因素（如人為疏忽、失誤）和客觀因素（如自然災害、基礎設施）影響，在貨物流通的過程中，運輸、包裝、保管和裝卸等環節，可能出現貨物損失或延遲交付等風險。

3.企業特定風險

（1） 企業風險承擔能力有限

中國制造業企業海外直接投資尚處于摸索階段，工廠規模不大，管理能力、市場競爭力、研發能力和生產能力大多處于培育階段，基礎尚未打牢，加上外部融資渠道受限，風險承擔能力有限，海外工廠經營仍處于探索階段。

（2） 跨國管理人才缺乏

人才資源是企業經營中的重要資源，海外工廠的成功經營離不開優秀的管理人才，目前我國制造業海外工廠人才資源總體匱乏，一方面是中國本土優秀人才不愿外派參與管理海外工廠；另一方面又因為優秀人才的稀缺性而成為獵頭的目標，造成人才流失。

（3） 內部控制不完善

我國制造業企業海外建廠尚處于摸索階段，在國際市場競爭認識不充分，在跨國管理、市場和技術開發等方面經驗不足，同時由于海外工廠管理人才匱乏，監督漏洞、審批不完善、權責不明和管理不力等現象時有發生，缺乏有效防范風險的體系，容易造成資源錯配和流失，出現資產流失風險。

（4） 用工風險

一是東南亞地區的勞動法律法規相對復雜，雇主需要了解并遵守當地的勞動法規，以避免可能的法律風險和糾紛；二是東南亞地區普遍有著獨特的文化和習俗，雇主需要了解當地的文化，避免因文化沖突而引發用工糾紛和問題；三是東南亞國家普遍有自己的語言，雇主需要考慮語言障礙可能帶來的溝通障礙和誤解；四是人才流失是東南亞地區用工市場的一個普遍問題，雇主需要采取措施留住優秀員工，以減少人才流失帶來的影響。

五、結語

總體來看，東南亞地區具有明顯的投資優勢和潛力，但也伴隨一定的風險和挑戰。在投資機會方面，我國制造業企業需練好內功，提前做好實地考察調研，充分利用優惠政策，提升投資水平。在風險控制方面，我國制造業企業應遵守當地法律法規，尊重當地風俗習慣，與當地建立和諧關系，協調與當地居民的關系。制造業企業應做好國際化、本地化經營，盡量使用當地人力資源和社會資源，積極融入當地社區，履行社會責任；同時，建立并啟動應急預案，做好勞務救濟工作，利用金融保險方式保障自身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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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黃聲沛（1984.12— ），男，漢族，廣東汕頭人，研究生，中級經濟師、中級會計師，研究方向：企業戰略管理和風險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