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的審美意趣與藝術價值\t

摘要：本文深入探究中國畫構圖的留白藝術，剖析其審美意趣與藝術價值。通過闡述研究背景及意義，凸顯其于傳承文化、啟迪創作的關鍵意義，進而揭示留白虛實相生、計白當黑之特性，挖掘儒家和諧包容、道家自然本真、佛家空靈超脫的哲學內涵。經《寒江獨釣圖》《孤禽圖》《淺塘渡牛圖》等案例，展現留白在營造意境、強化主題、傳遞情感等方面的卓越功效，并展示其在平面設計、景觀設計、攝影領域的創新應用，最終強調留白藝術對推動藝術傳承創新意義深遠。

關鍵詞：中國畫；構圖布局；留白藝術；審美價值

中圖分類號：J21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7357（2024）33-00-03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

中國畫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璀璨明珠，在世界繪畫領域中占據著獨特且重要的地位。它有著數千年的發展歷程，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獨特的審美觀念以及精湛的藝術技法，不僅是中國藝術家表達情感、展現創造力的重要載體，也成為世界認識和了解中國文化的關鍵窗口之一。

在中國畫諸多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中，留白藝術尤為引人注目。留白，即在畫面中有意識地留出空白部分，這看似簡單的藝術處理方式，實則蘊含著深刻的韻味和意境。它是中國畫構圖中極具特色的元素，對于展現中國畫的獨特魅力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二）研究意義

一方面，有助于我們更加全面、深入地理解中國畫的藝術內涵和文化價值，進一步挖掘中國傳統藝術的瑰寶，為傳承和弘揚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奠定堅實基礎。另一方面，在當代藝術蓬勃發展、多元文化相互交融的背景下，研究留白藝術能為現代藝術創作提供豐富的靈感和可借鑒的思路，促使藝術家將傳統元素與現代審美相結合，創作出更具文化底蘊和藝術魅力的作品，推動藝術不斷創新與發展。

二、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的特點

（一）虛實相生

虛實相生，是中國畫獨特的美學概念，深刻體現了東方藝術的智慧與韻味。“虛”，乃是畫面中的空白之處，雖無筆墨痕跡，卻能引導觀者展開豐富的聯想與感悟，進而體會到空靈深邃的境界；“實”，則指代具體的客觀物象，如山川草木、人物花鳥等，它們構成了畫面的具象基礎。虛實二者相輔相成，共同構建起留白藝術的獨特魅力。在意境營造方面，虛實相生具有化有限為無限的魔力。空白之處因與實象相互映襯，能夠激發觀者的想象力，將觀者引入一個超越畫面本身的精神世界，讓不同的人在其中領略到各異的情境與感悟，極大地豐富了作品的內涵[1]。

（二）計白當黑

“計白當黑”是中國畫留白藝術中的重要理念與表現手法，它深刻體現了中國傳統美學觀念以及中國畫獨特的構圖思維。“計白當黑”最初源自書法領域，后延伸至中國畫創作中。其核心要義在于將畫面中的空白部分（“白”）當作實體形象的一部分（“黑”）來精心經營布局，讓空白之處與著墨之處相互呼應、相互映襯，共同構成一個和諧且富有韻味的整體畫面。疏處可走馬，密處不透風，通過巧妙地安排空白與筆墨的分布，使畫面產生節奏感與韻律感，如同音樂中的音符與休止符相互配合，才能奏響一曲動人心弦的藝術樂章，讓觀者在欣賞畫面時，既能聚焦于實處的精彩描繪，又能順著留白之處展開無盡的遐想，充分領略中國畫獨特的藝術魅力。

三、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的哲學思想內涵

（一）儒家思想影響下的留白藝術

儒家的“仁者愛人”與“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核心觀念深刻地滲透進中國畫的留白藝術中，賦予其獨特的文化內涵與審美意蘊。

在儒家思想的映照下，留白成為構建和諧意境的重要方式。畫家以留白來暗示人與自然之間微妙而融洽的關系，使觀者在欣賞畫作時，能感受到一種寧靜、平和與包容的氣息。同時，留白也成為展現君子品格的藝術手段，儒家所倡導的君子應具備堅韌、謙遜、內斂等品德，在中國畫中通過留白與畫面主體的布局安排得以體現。在《萬壑松風圖》里，留白凸顯出的險峻山峰，猶如君子在困境中堅守的高尚情操，其巍峨聳立，象征著君子不屈不撓的堅韌品格。而留白所帶來的畫面空間感，又似君子虛懷若谷的胸懷，容納萬物，不事張揚。

（二）道家思想影響下的留白藝術

道家思想對中國畫構圖中的留白藝術影響深遠，其核心觀念如“萬物相合、宇宙一體”以及“有無相生、虛實結合”等在留白藝術中有著充分體現。

道家主張世間萬物皆可分為“有”和“無”，且二者處于不斷交替變化中。例如，倪瓚的山水畫，常以簡潔的筆墨勾勒出山水的大致輪廓，而后留出大面積的空白，這些空白看似虛無，實則與簡約的物象相得益彰，營造出一種寂靜、悠遠、空靈的氛圍，仿佛讓人超脫塵世，進入一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精神境界中，使觀者能深切感受到道家思想中那種超越世俗、追求自然本真的韻味[2]。

同時，道家的美學思想立足“道”，以“虛無”為核心，“道”包含著世間萬物的虛空。在中國畫構圖留白中，這種虛實意識體現了古代畫家和文人墨客對狹隘世俗思想的超越，不僅讓作品更具回味性、變幻性，也深化了作品的民族特點與文化內涵，使留白藝術承載著更為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哲學思考，成為傳達道家精神、展現中國畫獨特魅力的關鍵要素之一。

（三）佛家思想影響下的留白藝術

佛家“四大皆空”的思想深刻地烙印于中國畫構圖與藝術創作中，其中留白藝術與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是對“有”與“無”這一深邃哲學命題的精妙演繹。

從意境營造層面來看，留白恰似佛家的“空”，賦予畫作空靈、幽遠的韻味。例如，在一些禪意畫中，畫家僅用寥寥數筆勾勒出簡約的物象，如一葉扁舟、一輪孤月，而其余大量留白之處，卻能讓觀者在凝視畫面時，內心涌起對宇宙蒼生、世間萬象的無盡遐思。那留白仿佛是一片浩渺無垠的虛空，包容著世間的一切可能與無常，使觀者在這空明之境中，感悟到佛家所倡導的超脫與寧靜。在精神內涵的傳遞上，留白的“空”與佛家的“四大皆空”相呼應，引導觀者超越物質表象，去探尋畫作背后更深層次的精神實質。它促使觀者放下塵世的執念與紛擾，以一顆空靈之心去體悟畫面中蘊含的禪意與智慧。這種以留白體現的“空”，并非真正的虛無，而是蘊含著無限生機與可能的精神境界，恰似佛家所說的“真空妙有”。

四、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的典型案例分析

（一）《寒江獨釣圖》中的留白藝術

馬遠的《寒江獨釣圖》，從畫面的整體布局來看，其構圖極為簡潔，主體元素僅僅是一葉扁舟與一位垂釣的漁翁，它們被置于畫面中心位置，除此之外，便是大面積的留白。畫家并沒有像西方繪畫那樣，將整個畫面填滿具體的物象，而是大膽地留出空白，讓觀者的視線首先聚焦于這小小的舟與人上。

再看留白與畫面主體的關系，這大面積的留白絕非毫無意義的空白，而是與主體相互呼應、相互映襯，起到了烘托氛圍、強化主題的關鍵作用。那留白之處，仿佛就是浩渺無垠的寒江江水，雖未著一筆一墨去描繪水的形態，但觀者卻能憑借著那寥寥幾筆的水紋以及漁翁垂釣的姿態，真切地感受到江水的煙波浩渺，仿佛這一葉扁舟正漂浮在那遼闊無邊的江面上，江水向著遠方無盡延伸，給人以強烈的空間感和悠遠的意境。

同時，通過這種主體與大面積留白的強烈對比，孤寂的意境被渲染得淋漓盡致。漁翁獨自坐在小舟上，在這空曠的江面上垂釣，周圍除了江水再無他物，凸顯出了一種與世隔絕的孤獨感，讓觀者仿佛能深切體會到漁翁內心的寧靜與寂寥，進一步強化了作品的主題，使“獨釣”這一主題更加深入人心[3]。

由此可見，《寒江獨釣圖》中的留白藝術，以簡潔的畫面元素和大面積的留白，營造出了極具感染力的藝術效果，生動展現了留白在中國畫構圖中突出主題、營造氛圍以及拓展想象空間等方面所具有的強大藝術表現力，也體現出中國畫含蓄、空靈的獨特審美韻味。

（二）《孤禽圖》中的留白藝術

八大山人的《孤禽圖》在構圖上展現出了極致的獨特性，整幅畫面絕大部分皆為空白，僅在畫面中間位置繪有一只形態獨特的鳥。這只鳥縮著脖頸，拱起背部，翻著白眼，且單足立于地上，身體呈收縮狀，并未舒展開來，卻有一種孤傲于世的姿態。

從畫面布局來看，留白在此起到了多方面關鍵作用。一方面，它有著穩定畫面的效果，這只孤禽位于畫紙的中下方，仿佛壓鎮著整個畫面中心，在大片空白的襯托下，更顯其在畫面中的核心地位，讓整個畫面雖元素極簡卻不失平衡。另一方面，留白營造出了一種極為強烈且獨特的意境。四周大面積的空白，并未給人以空洞之感，反而像是天地的象征，雖畫家未著筆墨去描繪天地的具體形態，但觀者卻能深切感受到這只孤禽仿佛置身于廣袤無垠、寂靜空曠的天地之間，渺小卻又孤傲，凸顯出一種與世隔絕、遺世獨立的孤寂氛圍。

八大山人借助這幅畫中大量的留白以及孤禽這一獨特形象，將自己內心的情感抒發出來，使留白成為傳遞其心境、塑造作品獨特氣質的核心元素。觀者在欣賞這幅作品時，很容易透過這留白與孤禽，聯想到畫家本人的身世遭遇以及他那孤傲不屈的精神世界，深刻體會到作品所蘊含的深層情感與精神內涵，也充分彰顯出留白在表達畫家內心深層精神境界方面所具有的獨特藝術價值和強大表現力[4]。

（三）《淺塘渡牛圖》中的留白藝術

李可染的《淺塘渡牛圖》是一幅巧妙運用留白藝術的佳作，展現出留白在中國畫構圖中獨特的藝術魅力與價值。在這幅畫中，畫家并沒有對池塘里的水進行直接的勾線描繪，然而，通過畫面中牛和牧童的生動姿態以及精心布局的留白，觀者卻能清晰且強烈地感受到水的存在。牛那憨態可掬的模樣，身上的肌肉線條與紋理仿佛在水中產生了微微的漣漪；牧童悠然地坐在牛背上，衣袂隨風輕輕飄動，好似被水面的微風拂起。這些細節與大面積的留白相互配合，讓留白之處成為靈動的水澤，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波光粼粼、潺潺流淌，襯托得牛和牧童更加活潑靈動，使整個畫面充滿了生機與意趣。

同時，留白營造出的這種水的意象，進一步烘托出了悠然愜意的田園生活意境。觀者仿佛能聽到牛在水中前行時發出的嘩啦嘩啦的水聲，感受到那夏日里塘邊垂柳依依、微風拂面的涼爽與閑適，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這美好的田園風光中。這里的留白并非簡單的空白，而是與畫面中的物象相得益彰，共同塑造出了充滿生活氣息與藝術美感的整體畫面，凸顯出留白在豐富畫面意境、增添靈動韻味方面的重要作用，讓作品憑借這含蓄又巧妙的留白，展現出“此處無物勝有物”的獨特藝術感染力，給觀者留下了深刻且美好的印象，也充分體現了中國畫留白藝術以虛寫實、虛實相生的精妙之處。

五、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對現代藝術創作的啟示

（一）平面設計中的留白運用

在現代藝術設計領域，平面設計對中國畫留白藝術有著諸多借鑒與拓展應用。例如，書籍裝幀設計同樣廣泛運用留白藝術。在封面設計上，通過合理留白，搭配簡潔且富有韻味的文字與圖案，能夠營造出書籍的獨特氣質，吸引讀者的興趣。如文藝類書籍，封面可能僅用淡雅的色彩勾勒出簡單的意象圖形，再佐以適當的留白，就營造出了一種空靈、詩意的氛圍，契合書籍的文學內涵，讓讀者還未翻開書頁，便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文藝氣息。

（二）景觀設計領域的留白運用

在景觀設計領域，中國畫留白藝術同樣帶來了諸多啟示與創新應用。比如，蘇州博物館新館的庭院造景，以壁為紙，墻為卷，運用國畫里的留白手法，通過小橋、假山、竹林、水池等古典園林元素組合，創作出別具一格的現代風格山水庭院，假山在湖水倒映下呈現出清晰輪廓和剪影效果，留白之處讓整個庭院景觀層次豐富，營造出獨特的“場所精神”意境，給參觀者帶來別樣的審美體驗，展現出留白藝術在現代景觀設計中融合傳統與現代審美、營造獨特空間氛圍的重要價值，啟發著設計師們不斷探索如何通過留白讓景觀更具韻味與內涵。

（三）攝影領域的留白應用

攝影中的留白，更多地表現為一種取舍過程，旨在使畫面看上去更加簡潔有力、富有意境。它不僅指空白的紙，也涵蓋畫面中除實體對象以外的一些空白部分，如干凈的天空、路面、水面、霧氣、草原以及虛化了的景物等，關鍵在于要簡潔干凈，不會干擾觀者視線，進而突出主體。

例如，在拍攝人物時，攝影師常常會在人物的視線方向上留出空白，這樣觀者的視線就能夠隨著人物視線的方向得以自然延伸，增加畫面的閱讀趣味，同時也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仿佛能順著人物的目光去猜測其所見所想，讓畫面更具故事性和意境感。

六、研究總結

留白藝術在中國畫藝術中占據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它承載著中華民族獨特的審美觀念與哲學思考，并且隨著時代發展不斷拓展其影響力，為現代藝術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源泉和可借鑒的思路，持續推動著藝術在傳承傳統基礎上不斷創新與發展，展現出中國傳統文化與藝術的獨特魅力和強大生命力。

隨著時代的發展與藝術形式的不斷創新，中國畫留白藝術還有諸多值得深入研究的方向。一方面，可進一步探尋其與當代文化語境的深度融合，使其更好地反映當下社會的審美與精神需求；另一方面，可探索在虛擬現實、數字藝術等新的藝術媒介中的應用可能性，讓這一傳統藝術元素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活力，持續傳承并不斷創新發展，為藝術世界增添獨特的東方魅力。

參考文獻：

[1]喬亞峰.中國畫構圖中留白藝術探究[J].遼寧經濟職業技術學院.遼寧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21，（05）：43-45.

[2]王文.中國畫構圖張力的意象延伸初探[J].中國文藝評論，2016，（09）：88-92.

[3]王策.從馬遠《寒江獨釣圖》看空白在中國畫中的美學特色[J].赤峰學院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31（06）：92-94.

[4]楊天琪.中國文人畫的審美特征賞析——以八大山人《孤禽圖》為例[J].美術教育研究，2020，（12）：17-18.

作者簡介：郭鈺佳（2004-），女，山西晉城人，本科在讀，從事美術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