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孫過庭的學習書法“三段論”談書法學習的啟蒙問題

近年來，隨著我國學習書法人數的不斷增加，學習書法的人員構成也趨于多元。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就突出地擺在了教育者與學習者的面前：書法學習如何起步以及從何種字體學起？

要正確回答這個問題，首先需要的是把學習書法的主要群體做出明確的區分，根據不同的人群需求做出較為準確的回答。今天，龐大的書法學習群體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是中小學生，其次是不斷壯大的退休人員，第三就是以職業女性為主的社會群體。在這三個群體中，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人數最多的中小學生。筆者嘗試從唐代書法家孫過庭關于初學書法的經典論述“初學分布，但求平正”來談一談社會廣泛關注的關于書法學習的啟蒙問題。

唐代大書法家孫過庭在《書譜》中把學習書法的過程分為三個階段。他說：“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矩，老不如少。思則老而愈妙，學乃少而可勉。”這就是說要做到深入思考、領悟法則，年輕人不如老年人；要是從頭開始，學好一般規矩，老年人不如年輕人。研究探索，年紀越大，越能得其精妙；而臨習苦學，還是年輕人更具備學習進取的條件。在這些刻苦堅持學習的過程中，大致需經歷三個階段，而每個階段都會取得新的進步與飛躍，使書藝進入一個新的境界。《書譜》中提出的“老少觀”是書法學習路徑與書法美學中的重要命題，老少觀的三個階段也是書法史上的經典論述。

關于中小學生書法學習的起步問題，在國家層面來講，于2013年就發布了《中小學書法教育指導綱要》（以下簡稱《綱要》）。《綱要》明確指出：“中小學書法教育以語文課程中識字和寫字教學為基本內容，以提高漢字書寫能力為基本目標，以書寫實踐為基本途徑，適度融入書法審美和書法文化教育。”“小學低年級學習用鉛筆寫正楷字，掌握漢字的基本筆畫、常用的偏旁部首和基本的筆順規則；會借助習字格把握字的筆畫和間架結構，書寫力求規范、端正、整潔，初步感受漢字的形體美。小學中年級開始學習使用鋼筆，能用鋼筆熟練地書寫正楷字，做到平正、勻稱，力求美觀，逐步提高書寫速度。“”小學3原4年級學習用毛筆臨摹楷書字帖，掌握臨摹的基本方法。學會楷書基本筆畫的寫法，初步掌握起筆、行筆、收筆的基本方法。注意利用習字格把握字的筆畫和間架結構。“”小學5原6年級繼續用毛筆寫楷書。比較熟練地掌握毛筆運筆方法，能體會提按、力度、節奏等變化。開始接觸楷書經典碑帖，獲得初步的感性認識。嘗試集字練習。借助習字格，較好地把握筆畫之間、部件之間的位置關系，逐步做到筆畫規范、結構勻稱、端正美觀。”“初中階段繼續用毛筆臨摹楷書經典碑帖，力求準確。有興趣的學生可以嘗試學習隸書、行書等其他字體，了解篆刻常識。”從《綱要》中不難看出，中小學生的書法學習均自“楷書”起始，也即由孫過庭“三段論”的初步———“平正”起步。

從文字的源流出發，我們可以看到從篆書入門的優勢。篆書可以激發青少年對傳統文化，特別是文字學這個領域的了解；可以使青少年對書法的誕生、文字的產生以及漢字的結體構成有深入的理解；因篆書尚婉而通、園轉美觀的外形特點，可以使中小學生對漢字的學習產生更多的興趣；同時，從篆書開始，能夠讓中小學生從書法學習的起步階段，對書法文化、書法美學建立濃厚的學習興趣，從而打下堅實的筆墨基礎，將篆書的澀行、中鋒用筆，包括筆毫全部鋪開的這種力量的使用與分布，對線條的理解等，均可為學生打下一個比較厚實的學書基礎，對后續的發展會有非常大的好處。例如，徐渭在他現知最大的一幅立軸《草書岑參詩軸》中，就運用了頓挫、澀進、轉折”這種篆書常用的筆法。故而，總的來講，一是從文字學，二是從筆墨的技巧，三是從書法長期的發展練習，對文字認識的過程中，練習毛筆的力度和使用，對漢字的筆順書寫的體悟等和中小學生的學習能夠巧妙地結合起來，這是自篆書入門的優勢。

在隸書上，隸書入門在這些年的教學上，難度還是比較大。要讓中小學生對隸書本身的造型得以掌握，應該是從清秀典雅、且碑拓也比較清晰的字形入手，如《曹全碑》《乙瑛碑》這樣的字帖，這樣學生容易從一開始就對隸書書體的特點進行掌握，這其中就包括隸書蠶頭、燕尾的結體造型特點，尤其是漢隸的方形偏扁的造型，中宮收緊、四肢伸展的這種特征都更加明顯，中小學生書寫起來也更易掌握，所以這幾個碑都是可取的。這幾年的有些書法展覽，以為寫得越丑越好，寫成啥都無關緊要，但實際上是一種錯誤的觀念。書法一定要有正規的教學部署，一旦在入門學習上走偏了方向，再回來還不如從一張白紙重新開始要快，不然很長時間也改不掉形成的毛病。這種情況一定要引以為戒，從源頭上遏制。

隨著社會的發展，中小學生書法學習從楷書入手，這也是一個大的方向，也是正確的方向。“唐代之后，宋代黃庭堅、趙佶，元代鮮于樞，明代祝允明、董其昌、張瑞圖、倪元璐、黃道周，清代王鐸、八大山人、傅山、鄭板橋、何紹基，現當代于右任、毛澤東、沈尹默、林散之、沙孟海，個個在楷書方面具備扎實功夫。”顯而易見，自楷書入門，打好書法功底是可行的。然而楷書的哪一個版本和字帖比較好，在運用中是可靠的、保險的，是使教學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的，能每天前進的，不至于在書法藝術的道路上跑偏方向的，結合傳統的教學，結合今天在實踐中所取得的經驗，還是以唐楷為主比較好，比如唐代的顏真卿、柳公權。“顏柳”兩位，從我們歷代的特別是唐以后的楷書的發展脈絡，和清代以后包括民國時期，還有建國初期楷書的教學來看，許多書法家當時都在顏、柳的基礎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在顏、柳以外，歐體也可以作為一個選項。顏、柳字體在唐代以來追求著一種骨感、瘦勁、硬朗的藝術特點，歐體在結構上也很嚴謹。故適合中小學生書法學習的基本保留顏、柳、歐這三者范圍，不宜穿插一些剛出土的還沒有經過歷史檢驗的碑帖，以免對中小學生在學書方面造成不利影響。所以，在中小學生學習書法的初始階段，還是要回歸到大家認可的顏真卿的《多寶塔碑》、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這些比較平正的書體上，進行書法教學。

總之，我們要切記，在中小學的書法教學上，一定要結合其身心特點，更不能用當今書壇上的一些所謂“展覽體”等東西來灌輸，包括有些“已經進入到展廳時代了，已經什么了”的不正確觀念來急功冒進。成為書法家并不是我們向中小學生推崇的，一是不可能，二是沒必要。中小學生學習書法的起始，就是要做到“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把我們中國傳統的毛筆字寫好。這是最高的要求，也是最根本的要求、最實際的要求。

（作者系山西省書法教育研究會副秘書長）

責任編輯石岳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