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勃拉邦的“狠人”

推開酒店房門看了一眼，我說想換到對面的河景房，你們自稱湄公河主題酒店，我們就是沖著這招牌來的。前臺小伙面露難色，對不起，我得請示王經理。小伙是華裔老撾人，性格溫和，漢語流利。

幾分鐘后，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走了過來，面色陰森，語氣冰冷：怎么，要朝著河邊住？沒等我開口便舉手一指，兇巴巴地吩咐前臺，那就給306房吧。我連聲道謝，順口問道，先生好像是北方口音啊？他點了點頭，神色略緩，沒錯，河北唐山的。

上世紀80年代，唐山一些地痞流氓組成“菜刀隊”，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后嚴打行動雷霆萬鈞，鎮住了邪氣，還民安寧。我撇了一眼神情兇悍的王經理，心里嘀咕，而嘴上繼續發問：千里迢迢的，怎么到老撾創業了？他回答：出來十多年了，先是在云南，后來一路往南走，緬甸，泰國，最后到了這里。

我知趣地換個話題，酒店的門窗樓梯都是一水的硬木，貴氣十足，是老撾酸枝吧？他哼了一聲，誰知道，反正用的全是紅木。說罷轉身下了樓。前臺小伙低聲說，河景房價格要貴一點，不過王經理沒提加錢。我有點意外，看來王骨子里頗有俠氣。

入房后跨進陽臺，湄公河躍入眼簾，只見一條小船在泛黃的河面上緩緩搖蕩，就像偏居一隅的老撾，不知要漂向何方。河畔一側有幾處木棚草屋，上海一平方米的房價估計在此地能買到整條街的“河景房”。

下樓后路過大堂，王經理叫住我，加個微信吧，萬一找不回來可以呼我。我一邊掃碼加微信一邊問游覽路線，他說，馬路對面坐托托車先去王宮看看，后門出去就是洋人街，找個館子先吃飯，等夜市開張了再去逛逛。我好奇：和國內相比，在這里生活是不是有點寂寞？他說，地方確實太小，很無聊，再待幾年看看吧。說罷輕嘆一聲，神色迷茫。

瑯勃拉邦是一座千年古城，屬世界歷史文化遺產。因老撾曾為法國殖民地，有不少法國窮游族背著大包游蕩“懷舊”。洋人街修繕精當的殖民風格老樓，拱門、長廊，陽臺頂上吊著古樸的原木風扇。街上餐廳林立，熙熙攘攘。

晚餐后我們沿著主街往回走，昏暗的路燈下，街市竟有幾十個攤位，彼此相距兩三米。像是賣彩票或小禮品，每個攤位都是標準三件套——小桌、矮凳、瘦女孩。擠在一處賣同樣的東西，能賺幾個銅板？但女孩們一臉溫馨微笑。

回到酒店大堂，王起身問了我們的航班時間，關照道：我安排車送你們去機場，不收錢。大概是看我們順眼，他這兩天的照應堪稱盡心盡力。外貌像個狠人，內心卻保有一份淳樸善良。第二天出租車準時停在酒店門外，他特意跟著跑到車旁，掄起右臂劃了個大圓圈，用同一個詞對司機大聲嚷了幾遍，不是漢語，也不像英文，大概是老撾語：機場！機場！司機雖是一臉懵懂，一邊謙恭地連連點頭，一邊堅持說國際通用語言：airport？airport？我急忙應道：Yes， airport！

王顯然不懂英語，只會蹦幾個常用的老撾詞。剎那間，我突然明白了，難怪前天沒人接機。酒店網頁提示接機要電話預約，而我卻發了英文郵件，估計王多半是一按鍵盤刪了，覺得這個游客“不說人話”。不怪他，以為誰都懂英文，是我太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