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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

2024-10-09 00:00:00張可旺
當代小說 2024年9期

你陪我回一趟老家吧,夏楠說,我想看看我父親。她不說,我都忘了她還有一個待在敬老院的父親。我和夏楠結婚前見過他一面,那時他就已經得了阿爾茨海默病。一晃七八年過去了,我覺得應該陪夏楠去看看那個老人,所以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沒有坐飛機,也沒有坐高鐵,而是自己開車去。一千多公里,路途遙遠,也就夏楠能這樣做。而且,她沒讓那個姓陳的司機去,而是親自駕車。她的那輛L6傳世版路虎車出了城區,一上高速公路,車速就飆到了140公里。我坐在副駕駛座上,膽戰心驚。我想提醒她慢點開,看她目視前方,就懶得說了。

一路上無話可說,會讓人窒息的,只是我不知道要說什么。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以及不遠處的群山,看久了,眼睛會疲勞。我閉上眼睛打盹。醒來的時候,車載音響正在播放王菲的《夢中人》,音量開得有點小。我想夏楠這么做是怕吵醒我吧。其實我是被凍醒的,車內的冷氣開得挺足,我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在我們認識之前,夏楠一度非常喜歡王菲的歌。這首《夢中人》一直是她手機的鈴聲——

一分鐘抱緊

接十分鐘的吻

陌生人

怎樣走進內心

制造這次興奮

我仿似跟你熱戀過

……

這個時候我覺得應該說點什么,比如聊一聊她的父親,或者我們的過去,可她專心致志地看著前方,沒有要聊的意思。這么多年,我是說我們結婚后,彼此各忙各的,就不怎么聊了,后來甚至變得無話可說。在她做了子宮切除手術后,除了工作,她對其他的事了無興趣。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酗酒的,在小酒館里,一喝能喝一天。酩酊大醉后,小酒館的老板就安排那個服務員送我回去。服務員是東北人,老家在漠河。每次喝醉,都是她送我回去。那個女人挺好,低聲細語,不像其他東北人,說話大嗓門。

不聊也好,免得她開車分神。車進入隧道,就像穿越一個夢境,燈光拖曳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閃過。這讓我產生了一種恍惚的、不真實的感覺。如果時間停下來,我倒愿意一直這樣,在恍惚中忘掉此行的目的。但是,很快我們就駛出了隧道,陽光撲面而來,讓人猝不及防。那條起伏的道路,看不到盡頭。

天氣說變就變。剛才還萬里無云,突然就烏云翻滾,洶涌的云朵壓得很低,似乎就在我們頭上。不多時,大雨傾盆。雨點敲打著車頂,擋風玻璃變成了水幕,刮雨器似乎已起不到什么作用。我說,這樣不行,到前面的服務區,躲一下雨我們再走。夏楠說,你餓嗎?我說,不餓。夏楠說,我餓了,早晨沒吃飯。我說,怎么不吃?夏楠說,沒胃口。我說,到服務區吃。

路虎車在雨中艱難行駛,終于看到了前面的服務區。夏楠把車開進服務區,停好,然后我們去吃飯。在餐廳坐下后,夏楠點了好多菜,七葷八素,好像和誰賭氣一樣。我不餓,她一個人要那么多菜,能吃得了?再說服務區的菜,實在不敢恭維。她坐在我對面,要我和她一起吃。我要了一瓶酒,倒上一杯。反正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喝點酒,可以消磨時間。那酒不怎么好,有點沖。我喝了一口,感覺嗓子火辣辣的,就像吞下一把剃刀。她對著我笑了笑。她笑起來挺好看的,還有兩個小酒窩。她不笑的時候,那張臉就像一塊鋼板。我說,你笑的時候挺好看。她說,是嗎?我說,好久沒看到你笑了。她又笑了笑。我感覺有點冷,我想我一定是感冒了。餐廳里的人挺多,吃飯的人卻不多,他們都在等雨停。我看了一眼,喝酒的只有我一個人。

記不清楚我們多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吃飯了。上次在一起吃飯,她和我吵了一架。莫名其妙地,她就對我發火,而且還是在飯店里。其他食客都對我們側目而視,我忍著沒發作。直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那天她哪來那么大的火氣。事后她也沒做出任何解釋。那是她第一次對我發火,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一個男人,感覺很沒面子。那時我就想我們的婚姻走到頭了。回到家,我以為她會向我解釋一下,但是她沒有。她不說,我也沉默著,然后各睡各的。

我說,那次,你對我發火,到底因為什么?她抬起頭,說,哪次啊?我說,就是你過生日那天。她兩個腮鼓鼓的,吃得很香,菜汁沿著嘴角流下來。我拿紙巾,想給她擦一下。她搖了搖頭,一邊吞咽一邊看著我。今天她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像一個餓死鬼,那吃相與以往的她判若兩人。她說,等我吃完再說好不好?然后,笑了笑。我伸過手,擦去了她嘴角的菜汁。她說,少喝點,這酒度數高,會把你的胃燒壞的。我說,感覺就像在做夢。她說,怎么會有這種感覺?我說,感覺我們是要去度蜜月,而不是要離婚。她說,是嗎?我點了點頭。

不知誰說了一聲,雨停了。

我朝外面看一眼,果真雨停了。聚集在餐廳的人群開始涌向門口。外面陽光燦爛。夏楠點上一支煙,瞇縫著眼抽著。那煙是她從我的煙盒里拿的,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抽煙。我平時抽的都是白將軍,一個牌子抽了很多年。那煙勁頭大,抽一根能頂其他煙兩根。那根煙抽到一半,她說有點頭暈,把剩下的半截煙給了我。我接過來,抽了一口才發現在過濾嘴處留著一圈口紅印。她說,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我說,天晴了。

等我們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停在服務區的車輛都已開走了。雨過天晴,地面上積了很多水。那輛路虎車泊在水洼里,后面的一個輪胎沒氣了,車身有點傾斜。

后輪胎沒氣了。我說。

夏楠看了一眼,但是她并沒有流露出不快,而是掏出手機打電話。也不知道給誰打的,只聽她說,我們在嵐山服務區,三個小時你就能到。

不是有備胎嗎?我說,我們自己就能換。

她搖了搖頭,說,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他一會兒就到。

那就等吧,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再說,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結伴而行,以后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了。我點上一根煙,感覺還是有點冷。我想我一定是發燒了,剛才喝的酒沒起到作用。服務區的北面是連綿的群山,夏楠提出去那邊看一看。我跟在她的身后,穿過一個小鐵門,才發現那邊是懸崖。她朝懸崖走過去,說了一句,敢不敢跳下去?

你瘋了!我說。

你不敢?

我不敢。

她回過頭來,笑了笑。

我也不敢。她說,過去我敢。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伸手拽過她,說,那里危險。

你是不是發燒了?她握著我的手。

你曾經想過自殺?我說,是不是?

我還沒活夠呢,才不會想不開。她看著我。

夏楠!我說,我感覺我又回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了。那時,你就是這個樣子。

她說,我知道你喜歡懷舊。

我說,我們回去吧,這里危險。

她說,我們回去。

我把煙蒂彈出去,看著它落向崖下的深淵。

我們穿過那個小門返回服務區。總不能這樣傻等吧,我們又回到了那個餐廳。我要了兩瓶礦泉水,擰掉瓶蓋,遞給她一瓶。她喝了一口,問我,沒事吧?

沒事。我說,我身體好著呢。

三個小時不到,司機小陳就趕到了。他換好車胎,才打電話給夏楠。我們從餐廳出來,小陳正站在太陽地里,一頭的汗水,鞋子也被水浸濕了。天熱,室外溫度至少37度。小陳叫了一聲夏總。夏楠說,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小陳上了他的車。那是一輛奧迪A6。他開車走了以后,我們才上車。那個小陳,不到三十歲,很帥的一個小伙子。夏楠出去談生意,都是他開車。兩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天南海北地到處跑。那個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夏楠和小陳,他們之間肯定是不明不白的。夏楠和那個司機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還長。

上了車,夏楠給了我兩片感冒藥,要我吃上,說睡一覺就好了。

不用,我說。

她說,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呢。

我只好吃下那兩片藥。

睡一會兒吧。她說。

我說,好。

我閉上眼睛,不多時就感覺昏昏沉沉,慢慢地睡著了。

還睡!夏楠把我叫醒,我們到了。

我睜開眼,才發現我們已到了她的老家,車就停在敬老院門口。那個敬老院是她出資辦的,院長是她的小學同學。這次來,她事先沒有打招呼。進了敬老院的大門,我們挨個房間尋找她父親。把整個房間找了一遍,也沒看到她父親。我們下了樓,在一棵樹下,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夏楠的父親,他歪著頭,涎水掛在嘴角。夏楠走過去,但沒有叫醒她父親。她在石凳上坐下,說,他不認識我了,上次來他就不認識我了。

我說,爸的氣色挺好。

我們走吧。她說。

我說,去哪?

她說,去看看我媽。

我說,然后呢?

她問我,帶紙巾了嗎?我說,沒有,車里有,我去拿。我回到車里拿來一包紙巾,她掏出一張,擦去了她父親的涎水。

你是誰?夏楠的父親醒了。

夏楠說,我是夏楠。

夏楠的父親說,你是夏商,很久沒來看我了。

夏商是我哥哥,十七歲那年就死了。夏楠對我說。

這事夏楠從沒對我說起過。我坐在石凳的另一頭,點上一根煙抽著。我哥哥,夏楠說,他去河里摸魚,被淹死了。我沒有作聲,一口一口地抽煙。

夏楠端來一盆水。她父親笑了,說,水里有魚,夏商,你看那魚。

夏楠說,我給你洗洗腳吧。

夏楠的父親說,我不洗,我要魚。

夏楠說,哪有魚?

抽過一根煙,我又點上一根。夏楠說要走。跑一千多里路,我們待了不到二十分鐘,就這么匆忙離開?我覺得至少也應該待一天,同老人在一起吃一頓飯。夏楠上了車,問我,還走不走?我說,抽完這根煙啊!

從后視鏡可以看到她父親。那個頭發稀少的男人,耷拉著頭,坐在輪椅上打盹。我只看了一眼,沒再看第二眼。

夏楠從不說她的家事,我只知道她的父母離婚了,母親帶著個自閉癥弟弟又嫁了人。所嫁的那個男人是一個離休干部,比她母親大至少二十歲。關于父母離婚的原因,她閉口不談。我們談戀愛時,我問過她,她說我無聊。很是生氣的樣子。從那以后,我就不問了。那個離休干部,據說人脈很廣,年輕時當過兵,他帶過的兵,現在都是大人物。夏楠做生意、開公司,曾得到過那個離休干部的暗中幫助。在我和夏楠的婚禮上,我見過她母親。那個女人姿色不錯,年近五十,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留著披肩長發,和夏楠站在一起,看著就像姊妹。

夏楠的母親不在城里住,而是住在離城二十里外的北湖小區。那個小區全是別墅,一套房子五六百萬。在一個縣級城市,這樣的房價高得令人咋舌。

到了北湖小區,夏楠才給她母親打電話。電話打過去,才知道她母親帶著那個自閉癥弟弟去海南了。夏楠說那個老頭三年前去世了,把房子留給了她母親。

要不再回敬老院?我說。

夏楠說,我們找個地方住下,他們三天之后就回來了。

開車去城里,找到一家如家酒店,夏楠訂了一個房間。我還以為她會訂兩個房間,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訂好了房間,我們去吃飯。她在這個縣城讀的初中和高中,縣城沒有她不熟悉的。雖是縣城,但到處是高樓大廈,與其他城市沒有多少區別。走在街上,恍若置身在繁華的大都市。我跟在她的后面,走進一條老巷子,她說那里有一個飯店,過去叫陳氏私房菜,別具風味。沿著巷子走了大概五十米,果真看到她所說的那家飯店。那條巷子很古老,街旁大多是明朝留下的建筑。上高中時,她父母已離婚,到了星期六,母親就帶她來這條巷子吃飯。

你看那幾個字寫得怎么樣?她指著一塊匾額讓我看。

那幾個字寫得古樸、典雅,頗見書法功力。只是我對書法不懂,也只能這么形容。

我說,不錯!

她說,那是老夏的字。

我說,老夏?

她說,是啊!那是老夏寫的。過去的那塊匾額被當作文物放在縣博物館了,后來這塊,是老夏寫的。

我說,你爸是書法家?

她說,書法家算不上,他只是喜歡舞文弄墨。

進了飯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見夏楠就熱情地打招呼,一口一個小楠地叫著。看到我,那個男人笑了笑。

夏楠說,我老公。

那個男人伸過手來,跟我握手。那個男人不僅是老板,還是大廚。他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六個菜。夏楠對我一一報出菜名。

陳叔是極少下廚的,除非來的是大人物。她說,快嘗嘗。

看著夏楠的歡喜勁兒,感覺她像變了一個人。

你嘗嘗啊!她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拿了一塊排骨送到我的嘴里。這讓我感覺有點不真實,我們從認識,到結婚,我從沒看到過她這個樣子。這個時候,她就是一個小女人。

味道確實好。我說,我還從來沒吃過這種做法的排骨呢。

喝什么酒?她說。

我說,本地的酒。

正說著,她的手機響了。她沒在房間里接電話,而是走出門去。我聽見她說,你們這群白癡,自己不會動動腦子,別凡事都來問我……此刻,我能夠想象出她的表情,那個不茍言笑,表情酷似一塊鋼板的她。打完電話,回到房間里,她索性把手機關了。我們喝的是本地的酒,純糧食釀制,入口綿軟,回味悠長。

今天我們喝個一醉方休怎么樣?她看著我。

我說,一醉方休。

一瓶酒很快就見底了。喝到最后,我們真的就喝多了。從飯店出來,我們彼此攙扶著,搖搖晃晃地走在街上。她嚷著,我還能喝的,再喝半斤也沒事。

明天再喝,我說,今天不行,你都喝多了。

她抱住我,嘴巴貼著我的脖子,仰起頭看我。

我背你回去。我說。

她抱著我不放手,很緊地抱著我。

你想要什么?她說,錢,房子,我都給你!

我說,你喝多了,我背你回去。

她沒有拒絕,就像一個孩子,趴在我的背上不多久就睡著了。

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夏楠蜷縮在大床的一角,看她睡得那么香,我就沒叫醒她。昨天喝得確實太多了,地板上有吐的污物,也不知道是她吐的,還是我吐的。房間里彌漫著難聞的酒味。我叫來服務員,那個中年女人皺著眉頭,把地板打掃干凈了。我沖了個澡,坐下來抽煙,夏楠還在睡著。我走到床邊,低頭看著她。昨晚我們回來,她衣服也沒脫,進門就倒在了床上。她穿的那件裙子皺巴巴的,殘留著吐酒后的污漬。我把她的裙子脫下來,拿來毛巾,給她擦身體。結婚這么多年,我還是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著她的身體。我慢慢地擦著她的身體,擦到她的小腹時,我停了下來。那條手術后的刀疤,就像一條巨型蜈蚣,面目猙獰。

她手術后,我們就沒再過夫妻生活。剛結婚那一年,我們一個星期差不多做兩三次。但是,每次做愛她都堅持叫我戴安全套,不然就不做。戴安全套怎么要孩子?我母親還等著抱孫子呢。可她從不妥協。后來,她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出晚歸,回來倒頭就睡。我是一個正常男人,工作清閑,飽暖思淫欲,時間久了憋不住就去“認識”那個東北女人了。我喝多了酒,她送我回來。那個女人瘦瘦的,一頭長發,在床上卻風情萬種。剛開始,我只是為了解悶,后來我發現我慢慢地喜歡上那個叫蔡曉霞的女人了。

我去衛生間把毛巾洗了一下,再出來的時候,她醒了。

我說,你醒了?昨晚喝得太多了。

頭有點疼。她說。

我給你揉揉。我說。

她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說,誰?

她說,一個女人。

我說,現在就去?

她說,現在。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穿衣服。穿好后,她的一只鞋子找不到了。我找遍了房間,只在門口找到一只鞋子。那只鞋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是不是昨晚我背你回來時把鞋子弄丟了?我說。

昨晚你背我回來的?她說。

是啊!我說。你喝成那個樣子,走不成路了。

她說,很久沒喝這么多了。

女人不會缺少鞋子的,在她的車里,還有一雙。在穿戴上,她舍得花錢,一雙鞋子上萬,這是很正常的。出門前,蔡曉霞打來電話。我看一眼夏楠,去了衛生間。蔡曉霞問我在哪。

在外面,我說,你有事嗎?

她說,他來找我要錢,我哪有錢!可他賴著不走。

我說,等我回去再說吧。

她說,他就是一個無賴,游手好閑,除了賭博,什么也不干。都離婚了,他還死皮賴臉地纏著我……

別著急,我很快就回去的。我說。

夏楠已在車上等我。我上了車后,她說,那個女人給你打的電話?

我說,不是,一個朋友。

她說,我見過那個女人。我們離婚后,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我說,我和你離婚不是為了那個女人。

她說,我知道。

我沒想過和蔡曉霞在一起生活,喜歡她,同想和她在一起生活是兩碼事。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我從沒想過離婚后和蔡曉霞結婚。

夏楠帶我去見的那個女人,后來我才知道她和夏楠的父親曾經看過一場電影。我們去那個女人家,她不在。家里的小保姆說她跳舞去了。小區的對過就是一個廣場,一群男女正在音樂的伴奏下起舞。

夏楠指給我看,說,那個女人,看到了嗎?

我說,她跳得挺好。

夏楠說,那個女人年輕時很漂亮。

我們坐在長椅上,看那些老年人跳舞。那個女人的舞伴是一個精神矍鑠的男人,他們年齡相仿。看得出那個女人氣色很好,滿面春風,不像一個快六十歲的人。老夏和她看過一場電影,夏楠說,我媽知道后,就和老夏離婚了。

只是看了一場電影,也不至于離婚吧。我說。

我媽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夏楠說,我們走吧。

我們吃飯去。我說。

因為那場電影,她也離婚了。夏楠說。

誰?我說。

那個女人。夏楠說。

我說,他們怎么沒在一起?

為什么要在一起?夏楠說,他們只是看了一場電影。

我說,還記得電影的名字嗎?

夏楠說,《重慶森林》。

我說,那是很多年前的電影了。

說好了等夏楠的母親回來,可她卻說不想等了。見與不見,都一個樣。只要母親過得好,她就放心了。我覺得還是見一見,來都來了。夏楠不想見,我還堅持什么?回到賓館,我們躺在床上說話,看著天花板,她枕著我的胳膊。剛剛洗過澡,她的頭發還有點濕,散發著洗發水的味道。我感覺這次回來,她像在和誰告別似的。

你在想什么?她說。

我說,沒想什么。

真的什么也沒想?她說。

我不知道一個女人的子宮被摘除后做愛還有沒有感覺。這是我們結婚這么多年唯一一次沒戴安全套,因為關著燈,整個過程我都沒看清她的表情。只是在最后,她啊了一聲。然后,她蜷縮在我的懷里,鼻息很輕,也不說話。我也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抱著她。

其實,那個時候我很想死的。她說。臉貼著我的胸膛。

我抱緊了她。

她說,人死過一次后就不會再死了。

好好地活著。我說。

她嗯了一聲。

第二天醒來時,床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叫了一聲夏楠,沒有回答。我下床,去衛生間,她不在。出門問酒店前臺的人,她們說不知道。再次回到房間,我給她打電話。電話卻打不通,她關機了。我點開那條未讀短信,那是她在關機前給我發來的:離婚協議書在我辦公室的抽屜里,我已簽字。

我去火車站,到售票處查詢。售票的那個女人說她在半個小時之前見過夏楠,不過她已坐火車走了,八點二十的火車。現在都九點了。再問夏楠買的是去哪里的車票,那個女人說,壇城。

我說,壇城在哪?

那個女人說,壇城是一個車站,很小的一個站,列車只停靠三分鐘。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已見怪不怪。既然她把車鑰匙給我留下了,我只好一個人開車回去。在離開夏楠生活了十七年的這個小城之前,我又去了一趟敬老院,我想看看她父親。

天不是很熱,老夏坐在樹蔭下,輪椅的前面放著一個臉盆。一條魚在臉盆里游來游去,但是水不多,只有半盆水。

你是夏楠?看到我后,老夏說。

我說,不是,我是張樹。

老夏說,張樹是誰?

我說,張樹是我。

老夏的嘴角掛著涎水,歪著頭看著我。我拿紙巾給他擦去嘴角的涎水,然后點上一根煙,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夏楠呢?她怎么沒和你一起來?老夏說。

我說,夏楠忙,走不開。

老夏說,你對夏楠好點。

我說,嗯。

老夏說,夏楠是一個要強的孩子。

我說,我知道。

老夏不再說話,像是睡著了。我端著那個臉盆,去水龍頭處把水接滿,又端了回來。那條魚在臉盆里游來游去,比剛才看上去歡暢多了。那是一條錦鯉,半尺來長,挺漂亮的。老夏睡著了,發出微微的鼾聲。我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又坐了一會兒。從我和他簡短的對話中,我發覺他并不癡呆。老夏和那個女人,僅僅因為一起看了一場電影就都離婚了,這婚離的,我感覺有點草率。現在,不知道老夏還記不記得那部電影的名字?抽過一支煙,在我打算要走的時候,老夏醒了。他低頭看著臉盆里的那條錦鯉,說,剛才夏商來過。

天色已晚,我回到賓館,決定第二天早晨回去。我再次打夏楠的電話,還是關機。我開了電腦,在網上搜到《重慶森林》,躺在床上看。原來《夢中人》就是電影《重慶森林》的插曲。

“阿May很喜歡來這邊,因為她的老板說她很像山口百惠,最近我跟她分手了,因為她說我越來越不像三浦友和……”

我閉著眼睛聽人物對白。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變成一個很小心的人,每一次穿雨衣,我都會戴太陽眼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什么時候出太陽……”

有人在敲門,我去開門,卻沒看到敲門的人。我再次回到床上,躺下。

“我們分手的那天是愚人節,所以我一直當她是開玩笑,我愿意讓她這個玩笑維持一個月。從分手的那一天開始,我每天都買一罐5月1日到期的鳳梨罐頭,因為鳳梨是阿May最愛吃的東西,而5月1日是我的生日。我告訴我自己,當我買滿30罐的時候,她如果還不回來,這一段感情就會過期……”

電影還沒看完,一個陌生號碼打我的手機,我喂了一聲。那個女人說,你是夏楠的老公?我說,是。你是誰?那個女人說,我是夏楠的同學小鳳。我知道小鳳,就是敬老院的院長。她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會有什么事?不等我問,她又說,打夏楠的手機,怎么也打不通。我說,她關機了。她說,你們在一起嗎?我說,不在一起。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吭哧了半天才說,夏楠的父親出事了。

怎么了?我說。

她說,老人家去世了。

我說,十分鐘我就趕到。

我剛剛去看過他,下午還好好的,怎么說去世就去世了?我直奔敬老院,等我趕到時,小鳳已在大門口等著了。在敬老院的院子里停著一輛急救車,開車的司機和兩個醫務人員正在抽煙、聊天。見了我,小鳳先是自責了一番,才解釋老夏的死因。老夏的死實在是一個意外,他坐在輪椅上,突然就從輪椅上倒了下去。他是一頭栽進那個臉盆被嗆死的。等敬老院的護工發現時,老夏已經沒氣了。想不到那條魚還活著,在地上掙扎,扭動著身體。

這的確讓人難以置信,可事實就是這個樣子。小鳳邊說邊哭,她不知道怎么向夏楠解釋,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無法向夏楠交代。我再次打夏楠的手機,還是關機。小鳳說她已通知了夏楠的母親,一會兒他們就來。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等他們來,夏楠不知去向,她父親的后事需要人手,我這個時候離開,說不過去。看著眼淚汪汪的小鳳,我決定留下來等夏楠的母親。

按照當地的風俗,人去世了,需要守靈。夏楠不在,我就是她父親最親近的人了。在夏楠母親到來前,我一個人為夏楠的父親守靈。夏楠父親的遺照,看上去有點模糊。我問小鳳,有沒有清晰一點的照片?小鳳說,沒有,這張照片還是用身份證翻拍的。我坐在那個臉盆前,不時點一張黃表紙,看著火焰翻卷、燃燒,灰燼被風刮走。我叫小鳳休息一下,她不同意,說陪我一起守靈。我再次點燃一張黃表紙,抬頭看了看夏楠父親的遺照。那個男人似乎也在看著我,他不茍言笑,不是生前的樣子。

到了第二天上午,夏楠的母親和她的弟弟來了。看到他們,我眼睛一熱,發覺自己流淚了,就好像死掉的人是我的父親。我沒有想到夏楠的母親會安慰我,而且一直沒有提起夏楠。我覺得應該給夏楠的父親舉行一個隆重的葬禮,他生前在敬老院一待就是七八年,雖然有人照顧,但活得冷冷清清。但是,夏楠的母親對我的提議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她上了一炷香,對我說她想陪老夏一會兒。她那么說,我只好離開了靈堂。在靈堂的外面,我點上一根煙。不知道什么時候夏楠的那個自閉癥弟弟也離開了靈堂,他向我伸過手來。見我沒做出反應,他說,給我一根煙。我掏出煙來,給他一根,又給他點上火。他深吸一口,這才吐出來,然后對我笑了笑。小鳳說在敬老院設靈堂,這還是第一次。她害怕影響其他老人的心情,問我什么時候去火化場。我說,這事我說了不算,應該征求一下夏楠母親的意見。聽我那么說,小鳳進了靈堂。一支煙抽完,小鳳出來了,說一會兒就去火化場,然后去墓地。

夏楠的母親一直沒問老夏是怎么死的。她不問,我也沒說。坐在去火化場的車上,夏楠的弟弟再次問我要煙抽。這次我沒給他。一路上無話,到了火化場,小鳳去辦理火化手續,我就和夏楠的弟弟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抽煙。火化場冷冷清清,只有那根聳立的煙囪,不時冒出一股黑煙,然后飄散。辦理完手續,小鳳問我選一個什么價位的骨灰盒。我看了看夏楠的弟弟,說,你去問一下夏楠的母親吧。但是,小鳳沒找到夏楠的母親。于是,我們分頭去找。找遍了火化場的各個角落,沒見到夏楠母親的影子。

她去哪了?小鳳說。

我說,你打她的電話。

小鳳打電話,打了三次,夏楠的母親才接。問她在哪兒,她說剛才去了一趟衛生間。打過電話,夏楠的母親就回來了。工作人員問還要不要瞻仰一下老夏的儀容,夏楠的母親點點頭,然后跟工作人員去了。我和小鳳隨后也去了。夏楠的母親走得很慢,一臉的平靜。在工作人員拉開尸袋的拉鏈時,夏楠的母親摘下了手指上的戒指,然后握住老夏的手,把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當她抬起頭,我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

那天的陽光很好,當我看到那根高聳的煙囪冒出一股黑煙時,內心突然變得無比輕松。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就好像我的靈魂離開了軀體,飄飄忽忽,從此再也不會被萬事萬物所困。多么明媚的一天,沒有風,那股飄在天空的黑煙,過了好久才緩緩飄散。夏楠的弟弟也在看著天空,這個自閉癥男人,從我見到他到現在,他只說過一句話:給我一根煙。

我再次遞給他一根煙,給他點上火,然后我也點上了一支煙。

老夏入土為安后,我漫步在那個小城的街上,把我和夏楠去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感覺就像故地重游。在那個不大的廣場,我再一次見到了老夏曾經的情人。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把老夏去世的事告訴她,當聽到我說老夏去世了時,她眉頭緊蹙,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對我說這個什么意思?那個女人說。

我說,老夏愛過你。

那個女人嘴唇哆嗦了一下,說,我身體不好,血壓高!你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抱歉!我不知道你身體不好。我說。

廣場上只有那個女人自己,那是黃昏來臨之前,用不了多久,廣場就會熱鬧起來。那時,音樂響起,她會被一個男人摟著腰,翩翩起舞。

那個女人,我看見她蹲下來,肩膀一下一下抖動著。我真的不該把老夏去世的事告訴她。這么想著,我離開了那個廣場。

回去的路上,我聽了一路《夢中人》。我把車開到夏楠的公司,心想著說不定她沒去壇城,而是先于我回來了。我敲了敲夏楠辦公室的門,隔壁的門卻開了。有人出來,問我找夏總什么事。得知我是夏楠的老公后,那個男人把我請進他的辦公室。他說他們都在找夏楠,打她的電話也打不通,幾筆業務需要她處理,還有一個重要的合同等她簽字。她不在,公司幾乎處于癱瘓狀態。我沒心情聽他啰唆公司的事,提出去夏楠的辦公室看看。那個男人有點為難,說夏總從不允許其他人進她的辦公室。

我說,我是夏楠的老公。

那個男人說,你可以進去看看,但是不要動夏總的東西。

我說,你放心,我不會動的。

進了夏楠的辦公室,我有點吃驚。房間很大,大得讓人感覺空蕩蕩的,但房間里只有一張辦公桌。那張辦公桌挺大,擱著電腦、文件夾、一盆多肉植物,還有一個魚缸。在那個圓形的魚缸里,一條金魚游來游去。只有一條金魚,我叫不上名字。也許,曾經是兩條,另一條金魚死掉了。

我在夏楠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隨手拉開了桌子的抽屜。一份病歷孤零零地躺在抽屜里。我把病歷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地翻開了。病例是夏楠的。你想得沒錯,電影里的橋段都是這樣,那個女人得絕癥了,但是她對所有人隱瞞了實情。

我沒有找到離婚協議書,在抽屜里,除了這份病歷,沒有其他的。我點上一根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我坐在那里沒動,看著魚缸里那條游來游去的金魚。陽光照進來,金魚銀白色的鱗片閃閃發光,與頭頂的紅色肉瘤交相輝映,其游姿動人,如夢如幻,宛如仙鶴展翅翱翔。

正在我看著那條金魚時,我的手機響了一聲。打開一看,是夏楠發來的一張圖片。那是她拍的一張照片,拍攝地點在一處懸崖上。

是的,她站在懸崖的臺子上,一個男人正在檢查捆綁在她身上的安全繩索。我知道她那一跳,是告別,也是向死而生。但我沒有回復她,目光再次看向那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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