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辛詞“看”點 找準群文教學落點

［摘要］群文（詩、詞）教學中，俯瞰文本，找到規律，博觀約取，融合文本，提煉切實的中心議題。在中心議題的統領下，精研細閱，涵泳文學意蘊，深心究理，學習品鑒之法，帶領學生實現從文本內容感知到文學藝術的涵泳品味，再到文化審美的路徑的突破。結合辛棄疾的三首詞——《太常引·建康中秋夜為呂淑潛賦》《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和《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的群學，探討方法，總結規律。

［關鍵詞］群文教學；辛詞三首；“看點”；“看法”；錯位審美

［作者簡介］楊紅英（1972），女，湖北省宜昌市第二十八中學，一級教師，從事閱讀教學和作文教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志碼］A

群文（詩、詞）教學（以下簡稱“群教”）在整合中既要做減法又要做加法，即根據文本核心價值，刪繁就簡，確定議題，再基于核心延展寬度與深度，擴容增量，力爭群教內容的最優選、群讀策略的最優解、群學效果的最優化，最終達到素養提升的目的。統編版語文九年級下冊共安排了辛棄疾的三首詞——《太常引·建康中秋夜為呂淑潛賦》《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以下總體簡稱“辛詞三首”，單稱時只提詞牌名）。辛詞三首創作時間跨度雖達30年，但風格一脈相承，里面的“看”點可以作為深度融合的切入點，落實群教文本內容的領悟、文學的品鑒、文化的建構。

一、博觀約取：以“看”點融合文本內容

“博中取約，庶得乎沙中之金矣。”（清·唐彪）群教中面對數篇詩文，不宜蜻蜓點水，也不宜面面俱到，而是通過比較、聚焦，博觀約取，沙中揀金，抓住文章內在機理進行整合，設計出能牽一發而能動全身的關鍵議題，實現多文本的有效甚至是高效的融合。

辛詞三首群教，細細研讀作品發現，三首詞中都寫到抒情主體的同一個行為舉動——“看”：《太常引》中“直下看山河”，《破陣子》中“醉里挑燈看劍”，《南鄉子》中“何處望神州”（“望”是“看”的一種方式）。從“看山河”到“看劍”，再到“望（看）神州”，看的點不同，但“看”字重復出現，“重復才是規律呈現的路徑”。 “有規律的文本才是群文閱讀的最佳材料?！保?］辛詞三首群教是基于文本內在規律的有效融合，在“看”上引導學生思維，開展對群文本的開發與建構。《太常引》大約作于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年）中秋夜，《破陣子》約作于宋孝宗淳熙15年（1188年），《南鄉子》寫于宋寧宗開禧元年（1205年）。作品時間跨度如此之大，緣何都寫到“看”？“看”的背后有怎樣的心理機制和美學含義？學生自然會產生這樣的疑問，群文議題的出現也就水到渠成。

以“看（或與“看”意思相近的詞）”來融合文本，為研讀辛詞三首提供了切入點，且以“看”來表情達意的詩詞不勝枚舉：曹操“東臨碣石，以觀滄海”，“觀”中可見他睥睨天下的豪情；孟浩然“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觀”中表現的是不能參與其中而只能旁觀的落寞與無奈；李白“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望”中是有凝視和思索的深情；張養浩“望西都，意躊躇”，則是滿眼的傷感；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見”中有他一瞥的不經意，滿是一種自在和閑適；辛棄疾“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這“見”中則有“相看兩不厭”的互相欣賞……相似的動作，不同的情韻，以辛詞的“看”再延展到其他詩詞中寫“看”的內容，擴大了融合面，關聯拓展，學習內容更加豐富，這就是群教的一大益處。

群文的聚合不是簡單的類別歸屬，對群文本的研究，“如果不能窺見篇與篇之間內在的、深層次的呼應和關聯，就不能提煉有足夠精神含量的材質，搭建出有足夠彈跳力的跳板”［2］。在群教中，教師解構文本的高度和深度決定著為學生搭建的“跳板”的彈性，在搭建好跳板的基礎上建構、指揮文本，使學生理解文本，最終指向思維核心，找到文字的、文學的相應規律。有了規律，方有門徑，讓學生依徑而行。

二、精研細閱：以“看法”涵泳文學魅力

“剖悉精微，從而細加審玩，則讀十可以當百?！保ㄇ濉ぬ票耄┮虼司屑氶?，始終是發揮文本價值最大化的法門，讓數個文本“以十當百”。

“涵泳工夫興味長?！薄昂竟し颉笨简灥氖墙處熤笓]文本的能力，設置情境化學習任務，在文本與文化之間搭建跳板，領悟詩詞的“興味”。在“看”字之下細研“看法”——細讀詞句，梳理辛棄疾以什么樣的角度去看“山河”“劍”與“神州”的?！短Ｒ贰俺孙L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一句中對如何看有明確清晰地說明：一是“下看”，也是俯視；二是“直下看”，說明憑空凌虛，有直視正對的專注與震驚之味；三是“乘風好去，長空萬里”說明這一番俯瞰只是發生在詩人的意識里，現實中并沒有真正發生，所“看”是虛寫。詩人這一想象，是緊承上闋“把酒問姮娥，被白發，欺人奈何”而來，問月之后恨不能直上天空看一看中原河山的模樣。上下兩片因這一問一看，巧妙承轉，可見詞人思維的流暢。同時這一番想象，與上闋中所見中秋之景“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虛實相生，讓我們一直能隨詞人的目光，由內而外的觀照詞作豐富的意境?！镀脐囎印分小白砝锾魺艨磩Α?，開篇直言看的方法是：一是“醉”后看，酒后吐真言，借酒抒真情，這在現實生活和文學作品中屢見不鮮，“醉”字讓讀者覺得一個有著滿腔肺腑之言不吐不快的抒情者已然來到面前，拉近了讀者與文本的距離。二是“挑燈看”，時至晚上，燈光不明，挑亮一點，是想細看，細看一把劍，說明作者十分看重它。一“醉”一“挑”兩個小小的細節呈現了詞人內心狀態，起筆不凡。《南鄉子》看的方法是首句以問句的形式說出來的，“何處望神州”，突兀發問，說明詞人內心焦灼，似急切地找尋一個地方，這個地方要能眺望神州大地的模樣。這總起的一問，奠定了全詞的感情基調。

研讀詞人看的方法和所看之內容，可謂有同有異。一是看的角度不同，有俯瞰、細看、遠眺之別。二是看的對象有同有異，《太常引》和《南鄉子》的“山河”和“神州”在這里意思應都是指“祖國”“國土”之意，而《破陣子》看的是一把寶劍，相比之下，具體而微。三是“看”這一行為發生的意境及情感的出發點略有不同。《太常引》是在中秋友人相聚，月光如新磨之鏡，望月中嫦娥，“看山河”是思緒綿綿之下的想象；《破陣子》是在閃爍的油燈下，望劍而撫今追昔，向友人訴說平生憾事，“看劍”是情感宣泄的方式；《南鄉子》則是登臨北固亭，望江水悠悠，歷史與現實在眼前交替，“望神州”是詞人內心的真切追問。

精研細閱，是涵泳之道，是走進詞作、走近詞人的最好方式，在比較中鑒賞，在鑒賞中還原意境、再造文學形象、品悟寫作角度與手法。在中心議題的統領之下，比較辛詞三首中的詞人“看”的形式與方法，關聯以上文學解讀的角度，讓學生能直觀地感受到詞作的文學魅力。

三、深心究理：以“錯看”實現文化審美

“如法分類，深心推究其理與法，則凡題到手，胸中皆有把握……自無不中規中矩。”（清·唐彪）唐彪提倡讀書宜分類讀，聚合群文而教，自是不同于唐彪所說的“類”，但都是要“深心推究其理與法”。“理”在當下語文教學語境里當指文本的道理、原理、情理等內涵，“法”可指語文程序性知識里的寫作之法、鑒賞之法。品讀文本，懂“理”知“法”，幫助學生實現文化審美。

以“看”為“類”，深心究理，引導學生探究辛詞三首里的錯位之法。

在辛詞三首中，所見與所想之間出現了錯位，想看的東西看不到，因此詞中的“看”是“錯看”。比如，在中秋明月下“直下看山河”，想來應是天地朗朗，清輝遍地，但現實卻是桂樹婆娑，橫柯上蔽。當然這里是一種政治的隱喻：希望看到政治清明，朝中人心團結一起抗金，可是事與愿違，有人阻礙抗金大業，理想與現實背道而馳?！翱磩Α敝性~人藉由“劍”想看馳騁沙場的歲月以及戰場上的自己，戰旗烈烈，帳幕連綿，金戈鐵馬，氣勢如虹，讓我們仿佛又看到了“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的少年將軍，但現實卻給人當頭一棒，“君王事”、“身后名”都成虛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在撫劍自嘆、白發蒼蒼的老者?！巴裰荨睍r，想看的中原大地，可眼前只能看到北固樓，北固樓上歷史風云際會，興亡更迭，讓人浮想聯翩，英雄夢再起，只不過只能匯入悠悠不絕的長江水中。

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深心究理，為什么會錯看這一切。借助 “知人論世”的文學解讀之法，梳理辛棄疾的一生也是錯位的一生?！爸袊鴼v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終以文為業，成為大詩詞作家的只有一人，這就是辛棄疾?！保汉庹Z）抗金是辛棄疾一生的追求。三詞當中都寫到“看”，因為對于他關心的抗金大事，不被主流政治所認同，只能是旁看，無論是南歸12年后“看山河”，還是閑居帶湖“看劍”，甚至暮年里再次被起用時“看神州”，“看”這個行為里既是旁觀的無奈，也是另一方式的積極參與、熱切關注。找到了“錯看”點及“錯看”原因，弄清了“看”字背后詞人的內心感受，就能理解三首分別相隔十多年的作品為何都是以“看”為描寫主體。辛詞三首群教，有助于整體觀照詞人的一生，感受到他的思想光芒和藝術魅力，對詞人的形象及其在中國詩詞史上的地位有更直觀全面的認識。

審美創造是核心素養培養的重要內容，教學中“通過感受、理解、欣賞、評價語言文字及作品，獲得較為豐富的審美經驗”。品析詞人錯位的一生，豐富學生的審美體驗。 “言意錯位產生的美學意味，在中西詩學中具有普遍意義?！敝袊墓诺湮膶W講究曲折委婉，追求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美學意味，其錯位形式多重且多樣。如蘇軾自稱是“老夫聊發少年狂”，但心中想的“親射虎，看孫郎”，想有如孫權般的少年的意氣風發，心理年齡與身體年齡的錯位讓我們更加認識了他的“狂”；秋謹說：“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笔浪仔詣e限定與自身性情追求的錯位，展現了一位壯烈義士的不凡格局?！啊舱沁@錯位結構，使意義在張開的間隙中多向度地發散開來……”［3］所指與能指的錯位豐富了審美內容，把錯位中的“間隙”作為文學探索的空間，可更深入地欣賞詞作的內涵，豐富審美體驗，學習錯位審美，獲得一種文學鑒賞之法。

辛詞三首中的錯位，展現了理想和現實巨大反差，表現了詞人內心的焦灼與苦痛，豐富了詞作的意蘊與內涵。以“錯看”為跳板，將學生送上更加全面感知詞人形象、獲得豐富的直觀體驗的學習平臺，并能在學習中增強學習力，建構詩詞審美的文化認知。

從文本到文學，再到文化，是群教突破的路徑之一。在辛詞三首的教學中，以“看”為興趣點巧妙融合文本，以“看法”為激思點品味涵泳文學手法，以“錯看”為跳板點助推學習力的提升和文化審美，讓群文的學習找到準確的落點，實現群文教學優于單篇之和的目的。

［參 考 文 獻］

［1］于澤元.群文閱讀：走向文本的內在規律［J］.全視界教育，2019（05）.

［2］王君，孫秋備，俞春霞，等.跳板群文一相逢 浮云自不遮望眼——群文教學視野下的文本特質與課型創新研討（七）［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19（23）.

［3］鄭笠.論莊子“言－意－道”二級錯位中“意”范疇的審美張力［J］.東岳論叢，20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