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金融創新服務智慧農業發展的難點與建議

智慧農業背景下推動數字金融創新是我國數字普惠金融創新的重要內容。未來，金融服務須把握好智慧農業發展新特點、新階段、新需求，把支持智慧農業作為服務鄉村振興的重要抓手，不斷提升智慧農業的專業服務能力和創新引領能力。

發展智慧農業是實現農業科技自立自強、加快建設農業強國的重要途徑。農業農村領域的科技創新、成果轉化以及大規模生產應用需要大量資金，離不開金融的有力支持。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提出要做好“五篇大文章”推動金融高質量發展，對加快金融創新更好服務智慧農業發展提出了新的要求。金融如何發揮橋梁作用，通過釋放數據要素潛力、強化科技應用能力等方式，為我國智慧農業發展賦能，加快推動涉農領域“科技—產業—金融”良性循環，成為當前緊迫的研究課題。金融機構必須緊緊圍繞農業科技創新和產業轉化，持續深入推進數字化轉型，創新產品和服務模式，加快構建更具適應性的智慧農業金融服務體系。

智慧農業的金融需求特征

我國農業正處于從傳統分散經營，向規模化、機械化、數字化、智慧化迅速推進的過程中，金融需求特別是資金需求旺盛。與傳統農業相比，智慧農業的本質特征在于數據成為農業生產的新要素，科技成為農業發展的驅動力。從根本意義看，智慧農業的發展將打破傳統農業與金融資本難以相互結合的固有藩籬，真正體現“科技—產業—金融”良性循環的運行特征。應該說，智慧農業的快速發展對金融服務內容、形式、模式、類型等各個方面都將帶來有別于傳統農村金融服務方式的全方位的巨大變化。

智能化、數據化的場景金融服務需求。科技、數據等新的生產要素改變了傳統農村金融服務模式。金融服務將依托智慧農業場景，完全融入智慧農業生產經營的全過程中。例如，2021年農業銀行青海分行探索推出“物聯網+智慧畜牧”信貸模式，通過智能耳標動態監測、大數據信貸建模、資金閉環管理等，開展活體牲畜抵押貸款業務創新試點，有效解決了活體牲畜抵押難、監管難、融資難的問題。又如，中化農業于2017年推出現代農業技術服務平臺（ModernAgriculture Platform，簡稱MAP），充分應用生物技術、信息技術、種植技術等現代農業科技，構建連接“消費升級”與“專業生產”的橋梁，不斷提高農業種植的專業化、標準化、智慧化、市場化水平。

一體化、定制化的供應鏈金融需求。智慧農業更加強調農業產業鏈各要素的縱向貫通，需要通過農業、科技、金融三者之間的深入互動和良性循環，打通農業供應鏈上主體、資金、信息、物流實時快速反應的渠道，最終實現農業供應鏈和金融服務深度融合。從調研看，實踐中涌現了一批諸如農業科技公司、互聯網巨頭的新興農業參與主體。目前，我國智慧農業主要是由具有技術優勢的新興農業參與主體，以及具有一定產業基礎的傳統農業龍頭企業來推動的，這些核心主體連接、賦能產業鏈上下游主體，推動產業整體數字化、智能化升級，打造智慧農業全產業鏈生態系統，迫切需要配套定制化的供應鏈融資、現金管理、資產管理、并購融資等，貫通全產業鏈的金融解決方案。

集中化、全周期的科技金融需求。從產業整體來看，智慧農業以資本替代勞動，逐步轉化為資本密集型的產業，產業發展的集中化、周期性更加明顯，必然產生對于信貸資金的旺盛需求，并且融資額度大幅上升，融資期限更趨長期化。從調研看，當前我國智慧農業正在從傳統分散經營，向規模化、設施化、數字化、智能化的智慧農業迅速推進，“四化”的環節都產生了大量的外部融資需求。例如，調研的300萬羽規模的a25aae4b267e016a9641d365363909ce5384e1f43ff089328ad8c5b0a9f3180c智慧蛋雞循環養殖項目，涉及現代化設備購置、數字系統建設等多個環節，資金需求超過10億元，并且投資回收期預計在5年以上；又如，調研的壽光蔬菜公司，其建設分子育種實驗室需要配備國際先進儀器設備200多臺，資金需求超過5000萬元。

多元化、多層次的綜合金融服務需求。智慧農業是技術密集型活動，由專屬硬件與軟件設施構成，具有明顯的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資本投入高、風險大且回收周期長等特點，其金融需求的多元化特征更加明顯。例如，投資銀行服務需求。從山東調研看，某初創型科技企業主要對外輸出智慧農業建設解決方案、提供農業大數據服務，在技術開發環節有大量的長期資金需求（需求規模均在2000萬元以上），特別是在產業基金、債券融資等領域具有較大的融資需求。再如，融資租賃需求。隨著大型農業機械設備、農產品加工設施、農業物流特別是農業冷鏈物流設施的需求增加，融資租賃需求也在不斷加大。此外，智慧農業相關經營主體對現金管理、渠道建設、理財等方面也有迫切需求。

當前數字金融服務智慧農業發展的關鍵難點

金融機構服務智慧農業發展，既面臨技術數據、法律制度層面的客觀制約，也存在自身組織流程、場景建設、服務能力等方面的不足。具體看，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層面：

技術數據層面的制約

當前，金融創新支持智慧農業發展還存在一些制約，主要體現為技術、數據等新要素發展還不夠完善。

從技術應用看，一是我國農業產業整體數字化普及率低。由于數字化設備的應用成本較高，而中小規模的生產經營主體尚難以承擔高成本的設備投入，目前我國數字化設備的普及率還處于較低水平，農業生產基地大多未建立公用的通信設施，增加了金融服務智慧農業的推廣難度。二是經營主體的數字化應用不足限制了智慧農業快速發展。我國農業農村絕大多數生產領域的數字化轉型仍停留在基礎建設、單向應用層面。由于存在農業產品附加值相對較低、大田農業物聯網設備難以維護等實際問題，農業農村生產領域數字化轉型進展緩慢。如何更為合理地處理農業農村數字化轉型短期建設與長期收益之間的矛盾，突破農業農村數字化轉型困局，依然亟待探索。三是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創新不足且短板突出。受制于技術發展較弱、部署成本高等現實情況，農業物聯網技術在我國的應用還處于起步階段，如高端農業傳感器嚴重依賴進口；國產農用傳感器標準不統一、穩定性差；推廣普及和后期維護均耗資較高；等等。

從數據利用看。智慧農業金融服務創新，關鍵是挖掘利用智慧農業生產、經營、管理中積累的海量數據。當前制約智慧農業發展的最大問題并不是缺乏數據，而是涉農數據統籌利用難度較大。一是數據碎片化。涉農數據大多分散在地方政府部門和市場機構中，沒有實現集中，質量參差不齊，碎片化嚴重。這些涉農數據大多處于睡眠狀態，數據資產價值未得到充分挖掘利用。二是數據不統一。各個部門和機構對涉農數據的標簽方式和存儲格式存在較大差異，數據標準和格式不統一，無法直接導入運用。從政府部門看，不同部門之間信息化水平差異較大，實現涉農數據集中需要一個過程。從銀行內部看，涉農數據分散在不同的業務系統中，大多尚未實現統一管理。從政銀對接看，不同系統之間需要逐一對接和轉化，要耗費大量精力進行數據清洗，數據利用成本高。三是數據共享難。涉農數據具有較高的壁壘，從調研反映看，政府部門和第三方機構出于信息保護要求，一般不愿意公開涉農數據，尤其是有價值、覆蓋廣、能直連的數據源相對較少。四是數據更新慢。數據的價值在于動態更新，由于農業生產經營處于不斷變化中，如果數據更新不及時，數據價值將大打折扣。目前，不同部門管理的涉農數據更新頻次不一，有些數據更新不及時，數據時效性和持續性較差。

法律制度層面的挑戰

由于法律、制度層面不夠完善，配套的政策措施還不健全，導致金融服務智慧農業發展要實現大規模復制推廣難度增加。一是系統平臺和數據權屬界定不清晰。智慧農業發展涉及商業銀行、地方政府、科技公司、農業企業等多方參與主體，各方都在不同程度參與共建系統平臺，但系統平臺和數據的權屬界定不清晰，制約了不同主體參與的積極性。二是數據要素市場建設滯后。由于數據立法還不夠完善，特別是在涉農領域，數據要素的交易市場尚未形成，制約了金融服務創新。三是數據使用存在法律風險。在涉農領域，許多金融機構可能存在敏感個人信息和批量個人信息收集不規范等問題。特別是特殊場景數據應用方面，數據主體多元，數據類型復雜，對場景數據的處理沒有依法依規取得數據主體同意。甚至一些金融機構通過熟人關系等非正規渠道獲得部分數據，存在較大的法律風險。四是數據監管還不夠成熟。當前，數據保護和合法合規應用已成為金融創新的重要影響因素，但針對涉農領域金融創新各環節中的數據安全管理和個人隱私保護還不夠成熟。未來在嚴監管的背景下，對金融機構數據風險評估與監測、數據應用技術等能力將提出更高要求。五是涉農數字信任機制有待形成。部分欠發達地區的農村居民數字素養和金融知識相對薄弱，基于數據的涉農數字信用體系尚未形成。農村傳統信任機制向現代數字信任機制轉型還很緩慢。

金融機構層面的不足

近年來，金融機構都在加快推進數字化轉型，但在組織、流程等方面尚未形成適應智慧農業發展的金融服務體系。從金融服務實踐看，一是場景建設投入較大，短期經濟效益不明顯，商業可持續成為關鍵難題。智慧農業相關平臺建設在前期需要在軟硬件設施上投入大量資金。目前，圍繞智慧農業發展細分領域，已經逐步形成了一些場景平臺，但大多處于“小、散、弱”的狀態，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盈利模式，能否實現長期的商業可持續是金融服務智慧農業的重要因素。二是金融服務智慧農業發展的差異化創新不足。目前針對智慧農業場景的系統平臺重復建設較多，金融服務更多是同質化創新，依然沒有實現“去抵押擔保化”，特別是在有效利用涉農數據資源創新產品服務方面還面臨不少堵點。三是智慧農業不同參與主體之間協同不夠。智慧農業發展需要多方主體共同參與、協同推進。地方政府、金融機構、農業龍頭企業、涉農科技企業等都在嘗試將數字技術運用到智慧農業產業發展中，但由于缺乏統籌規劃，不同主體在硬件、軟件等系統平臺上存在重復建設問題，且無法實現互聯互通與共享復用，導致涉農數據維度不夠，價值難以有效發揮出來，沒有形成良好的智慧農業發展生態。四是金融服務在平衡創新與風險的關系上還不夠。智慧農業發展主體具有縱橫交錯的特點，涉及縱向的產業鏈發展和橫向的跨區域發展。在這種背景下，金融創新要做到行穩致遠，還必須平衡好創新與風險。目前，對跨區域的智慧農業產業鏈主體的金融創新與風險防控還缺乏系統性考慮。

推動數字金融更好服務智慧農業發展的建議

智慧農業背景下推動數字金融創新是我國數字普惠金融創新的重要內容。開展涉農領域數字金融創新的目標是要通過數字金融創新賦能智慧農業發展，進而帶動農業產業高質量發展和廣大農戶增收致富，推動鄉村全面振興和農民農村共同富裕。主要路徑是要加快數字技術在農業農村領域的普及應用，積極推動涉農平臺建設，充分挖掘涉農大數據的信用價值，為農業產業各環節主體增信賦能。未來，金融服務須把握好智慧農業發展新特點、新階段、新需求，把支持智慧農業作為服務鄉村振興的重要抓手，不斷提升智慧農業的專業服務能力和創新引領能力。

加強智慧農業行業基礎研究。深厚的行業研究是提升專業服務能力、開拓業務藍海的基礎支撐。智慧農業不同細分行業，涉及的核心技術、產業體系、發展進程，以及金融需求，都存在明顯差異。一方面，基于大田種植、設施農業、畜牧業、漁業等智慧農業細分行業，建立專業研究團隊，探索持續跟蹤研究機制。同時，深化與各級農業農村部門及智庫機構合作，跟蹤掌握智慧農業、現代農業等政策部署。另一方面，探索智慧農業研究與業務拓展的互促機制，既要以業務需求為導向做好應用性研究，也要注重做好前瞻性研究，提升在“三農”領域的創新服務能力。

加快形成數據驅動的數字金融服務體系。長期以來，“三農”核心數據缺失、數據質量不高、共享開放不足等問題，始終是制約農村金融創新發展的主要瓶頸。金融機構應以智慧農業布局為契機，依托智慧農業服務平臺，多維度拓展外部涉農大數據來源，強化涉農數據價值鏈整合，打造標準化、規范化涉農大數據體系，培育先進的大數據服務能力。一是強化數據采集能力建設。應積極探索運用物聯網、衛星遙感、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加強智慧農業布局，提升對智慧農業各環節數據的動態化、批量化采集能力與應用能力，實現以金融科技、大數據驅動金融產品創新，服務智慧農業產業發展。二是聚焦智慧農業場景實現“業技數”深度融合。從戰略高度和全局視角出發，同時加強內部“三農”大數據治理、整合，進一步強化數據應用能力，進一步提升大數據理念，建立專門的“三農”大數據分析團隊，利用大數據賦能業務創新、客戶服務、管理決策，為“業技數”深度融合提供有力保障。三是提升數據對業務的支持力度。金融機構的數據部門和科技部門要以“三農”業務需求為導向，設計與智慧農業特點相適應的業務流程、金融產品、數據場景和建模思路，滿足智慧農業發展的多元化、個性化金融需求。

完善金融監管體系，引導智慧農業金融服務創新。一是建議將智慧農業金融服務創新情況納入《金融機構服務鄉村振興考核評估辦法》，引導商業銀行等更多金融機構參與支持智慧農業發展。二是將智慧農業信息資源納入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信用檔案。一方面，引導各地將智慧農業相關的生產、經營、管理信息納入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信用檔案；另一方面，推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信用評價結果在商業銀行信貸服務中的運用。三是強化對農業領域金融科技創新行為的監管。強化商業銀行金融創新風險管理主體責任，加強對商業銀行與農業科技公司合作的規范管理，防范技術風險向金融領域的傳導。四是加強農村地區的消費者權益保護和金融知識普及，構建數字金融使用等數字技能相關的服務體系。

加快形成智慧農業金融創新生態。發展智慧農業是一項長期性、系統性工程，需要多方主體共同參與，僅靠一方發力，難以推動智慧農業從“盆景”向“風景”轉變，需要充分發揮政府、金融機構、涉農企業等不同主體的合力，推動形成智慧農業金融創新生態。特別是要發揮好政府引導作用，制定符合國情的智慧農業發展路徑，因地制宜出臺智慧農業發展政策和產業政策，逐步探索出適合國情且獨具特色的智慧農業模式。一是深入推進國家級和省級數字農業和智慧農業園區建設，將智慧農業金融創新納入數字鄉村建設示范試點、金融科技賦能鄉村振興示范試點。加快試點探索，在總結試點經驗的基礎上，形成有效推廣模式。二是推動設立智慧農業產業投資基金，特別是在農業強省，探索設立地方智慧農業產業投資基金，圍繞智慧農業技術攻關、試驗基地建設等關鍵環節發力。三是推進智慧農業“金融+”行動。金融機構與農業龍頭企業、農業科技公司等智慧農業推動主體，建立深度合作，探索全產業鏈金融服務方案。四是加快培育農險、農擔、協會、評估等第三方市場主體，建立健全相關配套服務體系。五是探索形成“政產銀保研”共同體。充分發揮政府的統籌引領作用，搭建農戶、企業、金融機構、科研機構等不同主體間的合作機制。

（黃邁與王雪均供職于中國農業銀行戰略規劃部。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不代表供職單位意見。特約編輯/孫世選，責任編輯/丁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