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文言文教學分析

一、文言文教學中批判性思維的培養

高中語文教材中的經典文言文篇目被無數學子誦讀和品鑒。然而在實際的文言文教學中，學生批判性思維沒有得到較好的訓練，習慣于全文的文義疏通和教師的全程講授，導致思維碰撞流于表面，課堂上看似充滿討論、思辨，實則是“借尸還魂”的虛假思辨，是教師主導下的背誦與記憶。久而久之，學生思維固化，難以理清文言文的內在邏輯，認為文言文的學習無非就是疏通、記憶和背誦，停留于文言字詞的語言層面，無法抵達文言深處的情感層面。文學是人學，離開情感層面的文言文學習是枯燥的。長此以往，學生便會萌生文言文難學的想法。

文言文教學是中學語文閱讀教學的重要部分，是溝通古今文明、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效載體。《鴻門宴》作為文言文經典篇目之一，節選自《史記》，所選情節描寫的是劉邦、項羽為爭奪天下而進行的一場驚心動魄的政治斗爭。鴻門宴是項羽在新豐鴻門設下的一場暗藏殺機的宴會，是劉、項之間政治矛盾由潛滋暗長到公開化的表現，是楚漢相爭的序幕，名為宴會，實則是一場激烈的政治斗爭。作為史錄，司馬遷筆下的《鴻門宴》夾敘夾議，以多種視角刻畫了不同的人物，充滿思辨色彩。因此，在面對《鴻門宴》等經典的文言文篇目時，如何讓學生在經典面前保持自我，提出質疑，作出合理的評判，體會古今文化的碰撞，獲得批判性思維的訓練和發展，是教師需要關注的問題。

二、《鴻門宴》教學目標的制訂

語文課程標準是語文教學與考評的指揮棒，對課程目標、課程內容和學業考評等方面提出了具體要求。教學目標的制訂離不開對課程標準的研讀，梳理《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以下簡稱“新課標”），我們發現課程標準強調發展學生的思維，主張在閱讀中發展學生的辯證思維、邏輯思維、批判性思維。發展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是學生人格發展、語文素養提升的現實需求。新課標更是對此進行了細致規劃，將思維發展置于學科素養層面，將文言文教學置于各大任務群教學中，強調在各大學習任務群中落實批判性思維的發展。文言文閱讀教學離不開“文言”“文學”“文化”多個層面，其橫跨古今的文化底蘊和思想內涵，在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在《鴻門宴》教學中，教師可以借助“文言”辨析疑義，緊扣“文學”以言悟文，追求“文化”以文化人，從而培養和鍛煉學生的批判性思維。

司馬遷承繼父志，擔任太史令，并在遭遇腐刑出獄后任中書令，發憤著書成就了《史記》一書。《鴻門宴》便選自《史記·項羽本紀》，記載了發生在咸陽郊外鴻門的一次特殊宴會。在這次盛宴中，以項羽為首的陣營和以劉邦為首的陣營相互角逐，推動著情節的發展，而文中各自陣營中的人物及情理關系也通過語言文字展露了出來。閱讀教學中發展批判性思維離不開語言文字這個基礎層面，通過語言文字的領會，走進文本深處，質疑反思，提高文化思辨能力。教師結合新課標和《鴻門宴》的文本特點制訂了以下教學目標。

（一）在“文言”批判中提升語言能力

掌握語言知識，發展語言技能。《鴻門宴》一文中出現了不少文言字詞及詞類活用現象，出現了倒裝句、判斷句等句式，這都需要學生日常積累和識記。批判性思維要求學生主動學習與質疑，發現問題，從而實現問題的“立”與“破”。

理清語言邏輯，體會語言力量。語言的邏輯和力量通常隱藏在連接詞、感嘆詞、標點符號中。因此，關注《鴻門宴》的特殊語詞、標點符號，有利于學生把握文本的邏輯性，體會文本內隱含的邏輯力量。

（二）在“文學”批判中深入解讀文本

學生閱讀文言文往往停留于文本表面，較少將文本與時代背景、作家風格、文化環境相結合，大多帶著以今觀古的眼光去閱讀文言文。在單一的視野主導下，閱讀《鴻門宴》時，學生簡單得出劉邦奸詐、項羽驕傲的刻板標簽，認為《鴻門宴》只是描繪了一件事、幾個人，洞察不到司馬遷的人格力量及平靜文字背后司馬遷的態度。因此，教師要將批判性思維融入語文學習尤其是文言文學習中，要求學生能積極調動自己的思維，不斷分解文本材料，發現并設疑，結合認知結構和已有經驗，不斷分析、釋疑，對文本進行合理性、創造性解讀，掌握文言文批判和解讀的思維路徑。

（三）在“文化”批判中理解、傳承文化

文言文閱讀不同于現代文閱讀。文言文勾連古今，是在閱讀中實現古今對話的有效方式。在文言文教學中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能使“文”與“言”的結合達到高度契合，在扎實文言基礎、吃透全文、形成文言語感的同時進行思維訓練。在學習《鴻門宴》時，教師與學生要設身處地，遵循“進得去”“跳得出”的審視原則，以古論古，看待各人物的性格特點，分析項羽的悲劇性；以今論古，發現情感的共鳴和人性的通性，理性評價歷史敘述中體現的思想觀念。

三、《鴻門宴》文言文教學中批判性思維的培養策略

《鴻門宴》刻畫了項羽、范增、項伯、項莊、劉邦、曹無傷、張良、樊噲八個人物形象。司馬遷筆下的八個人物各具性情，并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判斷，展露了一場世間情理的盛宴。要在《鴻門宴》教學中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教師必須營造有利于批判性思維發展的學習環境，促進學生批判性思維的發展。圍繞前面文言文閱讀教學的目標，細化到《鴻門宴》教學中，筆者探討出了以下教學策略。

（一）借助“文言”辨析疑義，調動學生思維

首先，注意抓取辨析特定詞匯。《鴻門宴》中出現的時間詞、高頻詞、人稱、語氣詞都蘊含著深刻的韻味。在教學中，教師不妨一改以往全文疏通翻譯的教學方法，從特定詞匯入手，品味《鴻門宴》中出現的一些稱呼詞，引導學生體會當時雙方力量的懸殊。教師要抓取劉邦集團在文本中使用的稱呼詞：“將軍”“臣”“大王”，這一系列稱呼詞是劉邦為代表的陣營自降身份，表示臣服，態度服軟，并且為劉邦先入關道歉。可以說，劉邦的一番“假義”表演，不僅表現在盡量抬高項羽的稱呼上，還表現在主動臣服，交出秦國所有財寶這一行動上。劉邦“誠惶誠恐”地謝罪，“誠心誠意”地解釋，順利把自己包裝成仁義道德的完人、親切的戰友：一無破壞項羽的大計，二無忤逆項羽的意志，這歸根結底在于宴會中兩個陣營力量懸殊，劉邦只好委曲求全，保存和發展實力，出此下策。在劉邦的一番假言之后，項羽不禁心軟大意，放虎歸山。除了兵力上的懸殊，稱呼詞還側面烘托了特定人物的智慧。劉邦在對待項羽時多次使用尊稱，貶低自己，巧妙抓住了項羽的心理，摧垮其思想防線。回歸文本，我們細看劉邦對待其屬下張良，在稱呼上也有一個較大的變化。從宴會之前的“君”到宴會之中的“公”，一個是為了求取計謀，一個是為了逃命。從使用對象上看，“君”主要用在平輩之間，“公”主要用于長者。劉邦在特定的時機給予不同的稱謂，側面襯托了他的陰險狡詐，也反映出他的“智”和項羽的“愚”。教師在特定詞匯上引導學生梳理、質疑，不失為理解文本的一種方法。

其次，結合文體及注釋，在句讀中設疑。文言文這一特殊文體決定了它有不同尋常的斷句方式。哪里斷，怎么斷，用什么標點符號去表述，這些都需要學生基于文本邏輯和文本內容作出合理判斷。如筆者在教學《鴻門宴》一文時，曾將課文中的“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這句話抽出，去掉標點，讓學生進行斷句并添加標點，出現了兩種結果：

第一種：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

第二種：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

大部分學生贊成第一種方法，個別學生贊成第二種方法。討論、質疑是批判性思維的顯著特征。這時，我便組織全班進行了一次討論。不少學生認為第一種方法更好，理由是古人無所謂標點之說，加破折號無異于以今釋古。而少數學生認為第二種方法更好，破折號中間的內容相當于解釋，特地說明樊噲等四人沒有騎馬，是徒步的。他們還提出流行的《鴻門宴》版本中還有“亞父者——范增也”的點斷法，意味著當時司馬遷創作中就有“插說解釋”的意識。學生的思維被激發了，但是關鍵問題并沒有解決：造成兩種結果的原因是什么？我們發現關鍵出現在“與”這一解釋中。不少學生認為“與”就是“和，一起”，實則“與”還有“使、讓”之意，而文中并沒有對“與”作注。最后落實到了關鍵字詞理解上，學生的質疑到此便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理性地評判。

（二）緊扣“文學”以言悟文，解讀文本內涵

在《鴻門宴》中，文本體現的“孝”“義”“信”傳統矛盾沖突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故事的發展。《禮記》載有：“睦于父母之黨，可謂孝矣。”孝不限于父子關系，這句話還將“孝”的范圍擴大到家族上下，即孝敬長輩、親人和睦。在《鴻門宴》中，項伯從向劉邦“夜馳”告密，到替劉邦說話，再到后面“翼蔽沛公”，這其中有深厚的緣由。首先，項伯是個無義之人，貪慕名利。劉邦給出的“吾得兄事之”“約為婚姻”的現實利益已經收買了項伯的心，這為項伯提供了反叛動機。其次，作為項羽的叔父，項伯與項羽之間有傳統“孝悌”之禮。“孝敬叔父”這一傳統禮節為項伯提供了保命符。在這兩個因素的作用下，項伯在宴會上舍身阻止項莊的攻擊。難道項羽真的沒有絲毫發覺嗎？或許項羽自覺理虧，不夠光明正大，所以干脆任其發展，做一個旁觀者。對于項羽而言，項伯是自己的親人，對于項伯的言行，項羽也表現出無比信任。對于項伯舍身庇護的“不義”行為，項羽也是聽之任之，這大概是出于“孝”的情理要求吧。換一個角度，文中交代了項伯為啥冒死夜往劉邦營壘傳送消息，那就是項伯也把“義”看作人生的一個至高原則。項伯為了報答張良的救命之恩冒死為張良送信。文中的“秦時與臣游，項伯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也可以佐證項伯一如既往地推崇“義”。因此，教師適當抓取文本矛盾，有利于學生理解人物形象和文章內容，促進學生思維的發展。

此外，對文本的空白點進行質疑與追問也是激發學生思維的有效方式。精彩的文章往往意蘊豐富、回味無窮，還會給讀者留下“空白”，引導讀者去品味、生發，進行二度創作，填補“空白”。《鴻門宴》中“項伯”的出場、暗中調節對整個局勢的扭轉和緩和發揮著重要作用。相關學者認為“項伯溝通了劉項雙方，為雙方會談鋪平了道路”。假如是這樣，那也就意味著作為緩和雙方局勢的使者，項伯希望通過談判來達成某種協議。劉、項雙方到底希望通過鴻門宴達成什么協議呢？這個問題便是文本空白處生發的，如何填補文本“空白”，使其符合文本邏輯，這就需要學生開展文本細讀，理清當時雙方情勢，還可從《項羽本紀》《高祖本紀》等作品中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