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cket Park Construction and Public Interest Protection
ZHANG Wenying,LUO Yan,FU Hanrui,YAN Dali
摘要
通過探討口袋公園的準公共物品屬性、口袋公園作為準公共物品的供給機制以及口袋公園的公共利益分配方式,結合粵港澳地區口袋公園的實地調研,提出口袋公園發展進程中的利益關系重構以及以公共利益為核心的口袋公園發展模式??诖珗@建設過程中需要重構利益關系,除了政府以實現公共利益為目的的服務意識外,還需要多元主體參與供給與多方協同治理,尊重個人利益與服從公共利益相統一。構建以公共利益為核心的口袋公園發展模式需要采取優先利用閑置土地進行存量改造,提供政策激勵從而引入多元社會資本,倡導社區共建進而培育公共精神、健全監督與管理制度,構建口袋公園品牌體系等措施,以口袋公園的全面發展促使社會公共利益得到更好的保護,關注口袋公園的可持續供給與社會公共利益保護之間的關聯具有現實意義。
Abstract
This paper uses field research from Guangdong, Hong Kong, and Macao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ocket parks as quasi-public goods, their supply mechanisms, and public interest distribution models." It advocates for reconfiguring of stakeholder interests in pocket park development, emphasizing a public interest-centric approach. The study underscores the necessity of redefining the interest dynamics in pocket park creation, where government service orientation should align with public benefits, requiring multi-stakeholder engagement and collaborative governance that balances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interests. To establish a pocket park model centered on public interests, strategies should include transforming underutilized land, offering policy incentives for diverse social capital investment, fostering community co-creation to enhance civic engagement, and refining oversight and management frameworks. These steps aim to advance pocket parks' holistic development, safeguarding social and public interests. Recognizing the link between pocket parks' sustainable provision and safeguarding communal interests holds significant practical value.
文章亮點
1)結合現代經濟學理論,探討口袋公園的準公共物品屬性,提出口袋公園的供給機制符合公共物品理論;2)由于公共物品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屬性,決定了政府在口袋公園供給上的主導地位;3)探討口袋公園的可持續供給和社會公共利益保護間的關聯。
關鍵詞
口袋公園;準公共物品;公共利益;建設策略
Keywords
Pocket park; Quasi-public goods; Public interest; Construction Strategy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诖珗@作為對城市結構中大型公園綠地的補充,能夠充分利用城市和鄉村的邊角地、廢棄地、閑置地,形成多樣化的綠地空間,是城鄉綠色環境不可或缺的一種補充類型。口袋公園可以成為一種有效的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城市規劃工具,能夠發揮口袋公園在盤活閑置用地、補充城市公園綠地體系、完善城市綠網建設等方面的作用,建立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綠色斑塊空間系統,增加人們與自然的聯系,改善所在區域乃至大型城市的城市結構,激發城市活力。而作為準公共產品,如何發揮口袋公園從規劃、建設、運營各個階段的空間正義作用,維護城市公共利益,成為設計者、建設者和管理者需要面對的問題。
1 城市規劃與公共利益
1.1 公共利益的提出
1968年,美國學者Garrett Hardin提出“公地悲劇”的概念,通過描述牧民們為追求個人利益,盡可能增加奶牛數量,把公共牧場上的草吃光,直至草場退化、毀滅的事件,得出“人性都有向外拓張的欲望,無人保護的公共利益最先受到侵害”的結論[1]。“公共利益”的概念源于古希臘城邦制度的整體國家觀,公共利益被視為一個社會存在所必需的一元的、抽象的價值,是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目標[2]。經濟學家認為公共利益的物質表現形式就是公共物品(Public goods)。公共物品指任何個人無法排他地占有和消費的物品。也即,在一部分人消費這種物品的同時,并不排斥另一部分人使用這種物品。對于公共物品來說,消費者常常不愿意付費,市場生產者也沒有提供的意愿。因而市場無法自行實現公共物品的有效供給,不得不由國家或代表國家的政府作為供應者[3]。公共利益不僅是一個經濟學概念,還涉及政治、法律等層面。近代啟蒙思想家認為自然法則、正義的價值標準、價值規范就是公共利益;有學者認為公共利益指一定范圍內不特定多數人的共同利益,所謂“不特定多數人”指不同級別政府所能管轄或代表的人民[4];也有人認為,作為一種價值取向,公共利益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而當以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務為主要物質表現形式時,公共利益則是現實的、分層次的和多樣化的[5]。向弱勢群體傾斜的利益也可以稱為“公共利益”[6],這些需求與公眾個人對私人物品的需求相區別。后者可通過在市場中進行自由選擇、自主決定而得到實現;而前者則需要集體行動、有組織的供給方式才能得到滿足。簡言之,公共利益是相對于個人利益而言的,其是大家共同的利益,實際上代表了一種共同的價值觀,是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務的抽象反映。
1.2 城市規劃和公共利益的關系
我國城鄉規劃學將“公共利益”定義為“人類整體的、普遍的、共同的利益;一定社會中,個人利益的總和,或大多數人的共同利益”[7]。城市公共利益是城市規劃學科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城市規劃作為政府對空間資源配置的公器,把追求城市公共利益作為其基本目標和價值取向[8]。發展迄今,所有的城市規劃工作實際上就是圍繞著土地和空間背后的利益問題進行的,城市規劃是協調社會不同利益的一種工具,其目標就在于實現公共利益的最大化。
城市土地作為經濟活動的載體,承負著經濟、法律等的利益,具體到城市規劃的公共利益,則包含維護法律秩序、倡導社會公平、追求美好環境、促進全民發展等方面[3]。
2 口袋公園與公共利益
2.1 早期口袋公園的公共利益保護觀點與實踐
2.1.1 私有空間開放計劃
口袋公園誕生前,其前身“私有空間開放計劃”(Privately Owned Public Space,POPS)已體現了私人利益讓渡公共利益的理念。1961年,紐約市《區劃決議案》提出“私有空間開放”的激勵計劃,鼓勵開發商將一部分土地讓渡,建造開放的廣場或者拱廊,以獲得更多的建筑面積與某些特殊的豁免權,從而使高密度的曼哈頓城區出現了眾多采光、通風良好的公共開放空間體系。這種由私人開發和運營的公共空間的出現,促進了口袋公園的產生,其政府引導、私人企業主導的公共利益保護方式對口袋公園的發展產生了積極推動作用。
目前紐約已有592個POPS項目,大多分布于曼哈頓的高密度城市核心區,逐漸形成包括設施、燈光、標識、種植、無障礙以及服務等23項建造與運營的標準體系①,從而保障公共空間的品質與運營的可持續。
2.1.2 佩雷公園的公共利益屬性
口袋公園理論的提出者Robert Zion的“為紐約服務的新公園(New Parks for New York)”,對口袋公園所應具備的公共利益屬性作出了解釋,口袋公園就是作為人們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從而有效地促進城市生活。佩雷公園的銘牌“此公園為紀念塞繆爾·佩雷(Samuel Paley)而建,供公眾娛樂”表達了出資建設者的公益之心??诖珗@在出現之初就以社會發展和需求為出發點[9],體現了口袋公園建設管理中保護公共利益的核心思想[10]。
2.2 口袋公園的公共屬性
在現代經濟學理論中,具有一定的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但不能同時嚴格滿足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要求的公共物品,被稱作“準公共物品”(Quasi-public Goods)??诖珗@的使用存在著最優使用規模。在最大承載量內,增加口袋公園的使用者不會妨礙先前使用者對空間和設施的使用,此時口袋公園具有非競爭性;一旦超過最優使用規模,使用者之間則存在競爭,后續使用者的增加會影響先前使用者的收益,此時口袋公園具有一定的競爭性[11]。從非排他性而言,口袋公園是向大眾免費開放的城市綠地,不收取門票,不具有排他性;而一些社區口袋公園在使用上有區域性,可視為主要為內部成員提供服務的“俱樂部產品”,社區居民是口袋公園這一公共物品的使用者,非社區居民被排斥在外,因而這類口袋公園具有排他性[12]。與此同時,口袋公園對區域的整體環境具有正面效益,既能為使用者帶來益處,也能提高非使用者的福利水平,其帶來的社會利益大于使用者的利益總和,表現出正的經濟外部性。因此,口袋公園具有有條件的非排他性與非競爭性特征,且具備一定的正外部效應,是一種典型的準公共物品,其供給機制適用于公共物品理論。
2.2.1 口袋公園作為準公共物品的供給機制
公共物品所特有的非排他性與非競爭性的屬性意味著市場失靈,因其公共性,市場缺乏供給動力。這決定了政府在公共物品供給上的主導和主要地位,政府必然是某種公共物品的供給主體。政府在公共物品和準公共物品的生產上沒有直接的競爭,由政府包攬公共物品生產,會導致其供給存在效率問題,造成公共物品和準公共物品的供給浪費與不足[13]。但政府在供給上的主導不等于生產上的主導,政府可以在各階段引入私人資本參與準公共物品供給[14]。
口袋公園與其他公共物品相比具有特殊性,建設口袋公園為企業帶來的收益來自周邊土地價值的提高、協議出讓制度下的容積率提升等外部效應。“政企合作”代表了這種私人參與口袋公園供給的形式,表現為在有投資約束的前提下,政府制定相應政策,通過稅收優惠、補貼等措施,引導和鼓勵私人企業參與口袋公園的投資。
2.2.2 口袋公園的公共利益分配方式
口袋公園的公共利益分配方式主要分為集中成本支付和大眾參與兩類。
集中成本支付的公共利益分配是一種“利益分散、成本集中”的分配方式,由少數社會組織承擔口袋公園的建設與運營成本,而由大眾享受口袋公園建設帶來的利益[15],包括美國早期的口袋公園、英國的“門階綠地”和“千禧綠地”建設行動。但這種模式的成本支付容易轉嫁給大眾,且成本支付方可以改變口袋公園原有的用途,因此,該類公共利益分配方式具有不穩定性。在此模式下穩定運營至今、得以持續發展的口袋公園,多數依賴于成本支付方的良好承擔能力、契約的合理約束、明確的土地所有權和社會組織的直接管理。
大眾參與的公共利益分配是一種“成本支付分散、利益受惠面廣泛”的分配方式。在這種分配方式下,口袋公園建設項目的推進涉及整個社會群體,政策成本支付與政策利益享受均不集中于具體的群體或特定的對象[15],常見于以政府主導的口袋公園建設,如日本、西班牙巴塞羅那的口袋公園。此模式的資金大多來源于地方政府的公共財政支出,個體對于口袋公園建設帶來的收獲感和公平感差異并不顯著,不易造成公共利益分配的失衡,有利于社會整體利益水平的提升。但同時,口袋公園集中的建設成本和長期維護會對地方財政帶來壓力,進而對口袋公園建設的規模與數量造成限制。
我國口袋公園發展模式為大眾參與的公共利益分配方式,呈現中央政府引導、地方政府主導、多種建設方式并存的發展模式。我國口袋公園的建設方式可概括為重點工程推動、標準化建設和社區共建共治三類。其中,重點工程推動主要通過專項政策和資金支持,優先開展口袋公園建設項目,扶持城市口袋公園體系發展,常見于口袋公園建設處于起步階段的城市;標準化建設在現有口袋公園項目的基礎上,通過頒布技術和管理導則的方式,規范口袋公園建設行為,提供標準化建設方法,適用于有口袋公園建設基礎、建成案例較多的城市;社區共建共治是一種在政府主導下,政府、社會、公眾多方協同的口袋公園建設與運營模式,適用于公園建設情況良好、社區治理水平高的城市。
3 穗港澳口袋公園建設中公共利益保護
3.1 廣州市口袋公園的建設特征
3.1.1 選址:以改善人居環境為核心
通過對廣州市轄區內190處口袋公園的場地狀況、實施和管理主體等的實地調研和數據分析,得到:廣州口袋公園的選址可分為社區型、鄉村型、道路交通型、公共性、商務辦公型5類(圖1)。其中,社區型、道路交通型口袋公園的數量占比遠超其他類型,表明老舊小區微改造、城市道路交通環境提升是口袋公園建設的重要推動力,反映出廣州市在口袋公園布局中,關注居住、出行等日常生活場景,以改善人居環境為最重要的考慮因素,將民生福祉置于首要地位。除在社區布局口袋公園外,還在城市的鄉村地域建設口袋公園,符合推進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趨勢。
3.1.2 用地來源:以存量更新為重點
根據場地現狀的差異,廣州市口袋公園的用地來源可分為現有綠地認定、改造和規劃建設配套三大類?,F有綠地認定將已具備游憩和景觀功能、無需加以改建的小微綠地,通過更名、掛牌等形式認定為口袋公園。規劃建設配套的口袋公園有別于“見縫插綠”的改造類型的口袋公園,其建設不涉及對現有環境進行改造,較少受到場地現狀的限制。對現有地塊的功能、設施等進行改造是廣州口袋公園建設的主要形式,改造類型可分為閑置用地利用、綠化景觀改建、公共空間提升、歷史違建拆除4類(圖2),其中以公共空間提升數量占比最高,反映了城市更新背景下利用存量用地進行口袋公園建設的趨勢。
3.1.3 場址形態:沿交通線布置
廣州市口袋公園的場址形態多樣,臨街帶狀口袋公園、街角口袋公園為主要的兩類。兩者沿交通線布置,反映了住區公共設施外向化、集中化布局的趨勢[16]。長的臨街面能提升口袋公園的可達性、擴展服務范圍,并起到美化道路界面的作用,但與人行道的緊密結合也為口袋公園的流線、功能設計帶來挑戰。
3.1.4 保存公眾集體記憶
口袋公園作為公眾集體記憶的載體,可以承載公眾對地方的情感。這種集體記憶具有公共屬性,保存公眾集體記憶對于保護公共利益具有積極意義。展示鮮明的地域特色是保存公眾集體記憶的基本方式,如兩處反映北宋將領康保裔事跡的口袋公園——康王路口袋公園和金花街康公主題鄰里花園,前者融入西關的趟櫳門、滿洲窗、鑊耳墻等本土元素(圖3),后者通過浮雕、墻繪展示“康王”的功績。
3.1.5 場地功能靈活轉換
口袋公園可達性強,通過布置可拆卸的設施設備,轉換其場所功能,可作為開展社區文化建設、城市管理、公共事件應急的臨時活動場地。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時期的口袋公園表明了其在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上的作用。一些口袋公園被臨時用作疫苗接種、大規模核酸檢測的場所,具有通風好、環境優美、容易組織人流等優點。中山一立交口袋公園在疫情期間被用作核酸檢測點,利用樹池廣場劃分蛇形排隊的等待區,兩側出入口分別用作入場和離場通道,劃分等候、登記和采樣區域的人行流線,實現人流的單向通行。
3.2 廣州口袋公園的治理模式轉型與創新
自2018年開展試點建設以來,廣州市全面推進口袋公園建設,從以政府主導的重點工程推動模式,逐漸向多部門合力、多元主體開發轉型。規劃部門將口袋公園建設納入城市規劃,在土地行政主管部門的支持下,園林和住建部門依托公園城市創建和城市微改造,開展或指導轄區內的街道、企業開展口袋公園建設。水利部門開展城市河涌周邊環境治理,交通及城市管理部門主導道路整治行動,拓寬了口袋公園的用地來源。
政府在口袋公園建設中承擔主要角色,而社會企業在口袋公園建設、運營中的作用日益凸顯。由企業開發的口袋公園,一類源于協議出讓模式下移交配建的公益性土地,另一類源于企業原有商住用地附屬綠地的提升改造。政府引導的多元主體開發為口袋公園建設提供了更多用地和資金來源。荔灣區2020—2021年建設的25處口袋公園中,11處由區政府園林部門建設,9處由街道建設,4處由企業開發建設,其中3處在建成后由企業管理。白云區通過拆除、整治主要道路兩側的違法建筑,騰出道側空間建設口袋公園。越秀區的口袋公園建設與街區的微改造行動緊密相關,有效增補了老舊小區的公共空間。口袋公園實施主體多元化的結果,也呈現在建設重點的差異上。其中,區政府主導的建設既注重轄區內公共綠地的均等化,在缺乏綠地的道路、交通節點設置口袋公園,也重視口袋公園的示范效應;街道、社會企業主導的建設則更關注社區生活圈內綠地空間的配套,旨在提高生活質量。
制度和模式創新正成為廣州口袋公園發展的動力。廣州提出“社區設計師”制度,引導設計師設計、審查社區的口袋公園,并參與項目實施,不僅提供專業技術服務,還成為多方協作的橋梁。品牌化運營使優秀的口袋公園治理經驗得以推廣與應用,成為口袋公園標準化建設和社區共建共治的基礎。如荔灣區的“鄰里花園”系列,有效推動口袋公園的高品質建設和規范運營,為其長期良性發展提供支撐。
3.3 港澳口袋公園建設中公共利益保護方式
3.3.1 建設與運營規范化
在高密度城市建成區內布局口袋公園,是不斷審視城市格局變化、優化城市用地布局、應對城市發展難題的結果。港澳地區在高密度城區營建小型公共綠地方面有著豐富的體系構建與公共利益保護的實踐經驗。如地處中環的百子里公園以辛亥革命之源為主題,紀念孫中山遺留下來的革命印記。
港澳地區通過規章制度、土地契約等,對口袋公園建設的用地屬性、建設方的權利和義務等都作了明確規定。面積小、以鄰近公眾為主要服務對象、以靜態休憩為主要功能、設計簡單、可達性高的小微綠地,在澳門被稱作“休憩區”①,在香港被稱作“鄰舍休憩用地”②?!栋拈T總綠化區域分類定義》將休憩區的用地屬性歸類為“行人過路設施之附屬綠地”,與街區建設相關聯,注重鄰近社區、街區的可達性。香港的鄰舍休憩用地屬“康樂休憩用地的非法定土地用途地帶”,與受城市規劃土地用途限制的區域性、地區性公園綠地不同,其地理位置、用途和限制條件受土地契約的限制②,如在私人項目內提供公共休憩空間,業主需履行容許公眾合法使用休憩設施、確保設施妥善管理和維護的義務。
3.3.2 倡導臨時性口袋公園建設
港澳地區由于面臨人口密度高、土地資源極度匱乏的難題,難以找到空地設置休憩空間,探索出臨時性口袋公園建設的路徑:在不影響土地長遠規劃的前提下,通過借用、準許土地臨時用途等方式建設口袋公園。
2017年香港共有237處休憩用地為臨時撥地形式撥予建設,其中包括有待土地出讓或將作長遠規劃用途的地塊,或者規劃用途尚未落實的政府儲備土地。臨時休憩用地的設置與規劃原則并無沖突,有些臨時休憩用地未來也可以通過法定的政府用地規劃修改程序變更為正式休憩區。
澳門市政署共公布了74處休憩區,其中9處為臨時休憩區。臨時休憩區由私人機構或業主出借土地,并多以無償的方式提供給市政署建設。市政署接收土地后,根據實際情況增設設施與綠化,在緩解設施缺乏狀況的同時解決土地長期空置引發的環境衛生問題。市政署與業主每年就臨時休憩區的土地借用簽訂協議,當業主需要收回土地時,市政署需歸還土地。臨時的口袋公園的規劃布局相對簡單,構筑物多采用易于拆卸、可重復利用的材料。
港澳地區通過利用暫未開發的土地、借用私人業主的土地等方式進行臨時性的口袋公園建設,活化了閑置地塊的使用,拓寬了口袋公園的用地來源。臨時性口袋公園重功能而不重設計,優先解決高密度城區中設施缺乏的問題,以滿足公眾活動需求,同時通過這種方式保護了公眾利益。
4 基于公共利益保護的口袋公園設計策略與發展模式
4.1 口袋公園發展進程的利益關系重構
4.1.1 政府以實現公共利益為目的服務意識
就口袋公園建設而言,政府從管制型向服務型轉型具有必要性。雖然口袋公園是閑置地塊利用的有效方式,但并非唯一方式,若在缺乏民意基礎下建設口袋公園,而未能解決公眾眼下的迫切需求,容易令地塊陷入無序使用而出現再次閑置的局面。
在口袋公園決策、建設中,公眾僅在公示、聽證階段介入規劃和設計方案的編制,而難以在“營建口袋公園與否”“以何種方式營建何種形式口袋公園”等問題上具有主動權和選擇權。因而政府作為公共利益的代表,需重新審視自己在社會治理中的角色,以滿足公眾意愿為前提,而并非在口袋公園建設行動中處于絕對的支配或控制地位。
4.1.2 多元主體參與供給與多方協同治理
目前政府仍是口袋公園建設的主導者,在缺乏激勵措施和便利的土地用途變更政策的情況下,市場和社會難以對口袋公園建設投入熱情。而且這種單一政府供給會造成公共財政負擔,從而不利于口袋公園的穩定供給和長期發展。因而政府的角色應該從口袋公園的供給主體,提升為通過創造良好制度環境激勵其他主體供給口袋公園的服務者,以化解單一主體的局限性,實現政府、企業和社會在口袋公園供給上的協調。
口袋公園治理需要讓公眾、企業、社會組織平等地成為公共事務治理的參與者,共同承擔口袋公園供給與保護的責任,形成多中心的協同治理模式,兼顧多方利益需求。在政府監管和社會公眾監督下,企業可將口袋公園建設和管理作為履行社會責任的一部分;非政府組織在培育公眾共同參與的志愿服務精神上作用重大,有益于口袋公園的多元治理和公共利益保護。多方參與能使口袋公園的發展更多表現為公眾意志,推動口袋公園的供給與保護符合社會共識,最大限度地維護和增進公共利益。
4.1.3 尊重個人利益與服從公共利益相統一
公共利益的界定需要將公共利益服從置于平等、協商與溝通的框架內,充分尊重個人利益。在口袋公園的建設成為一種維護公眾共同利益的社會共識的同時,個人利益或者少數群體的利益也不應被忽視。比如在口袋公園建設與交通設施建設間、口袋公園內部各類設施的布局中找到利益平衡,使少數群體的個人權利得以正當實現,能有效減少各類侵占和損壞行為。
公共利益與個人利益對立統一,充分尊重個人權利是公共利益服從的基礎。有時,公共利益的服從意味著個人利益的讓渡,合理放棄有礙公共利益實現的個人利益,將個人利益讓渡于合法的公共利益,是保障自身利益、實現個人權利的外部途徑。口袋公園中損害公共利益的行為,實則是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的沖突??诖珗@的空間侵占是片面追求個人利益而忽略公共利益的行為,個人占用公共空間其實也對自己的利益造成損害,最終導致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相互抵消。避免這種行為的產生需要管理等行政手段,更重要的是觀念的轉變,即引導公眾為了集體和個人的發展自愿讓渡個人權利,服從公共利益,理解個人利益和公共利益并非對立,只有保護公共利益才能實現更好的個人利益。
4.2 以公共利益為核心的發展模式
4.2.1 優先存量改造,利用閑置土地
存量用地再利用成為城市更新行動中公共空間建設的主要方式。充分挖掘城市中的零碎用地,發揮口袋公園面積小、斑塊狀分布的優勢,優先將口袋公園建設的資源投放在盤活低效利用的存量用地上。
利用暫未開發的閑置土地開展臨時性的口袋公園建設,是盤活存量用地的一種方式。對于一些位于高密度城區、周邊缺乏游憩用地的閑置土地,政府可與使用權人簽訂協議,利用這類土地,規劃建設規模尺度得當的臨時性口袋公園,為公眾提供游憩空間。
4.2.2 引入社會資本,提供政策激勵
以政府為主導的口袋公園建設迫于財政壓力,難以長期保持良性供給。因而我國口袋公園的長期發展急需引入社會資本,發揮企業在提供公共物品上的作用,在提高口袋公園的供給水平的同時,向社會提供更多樣化的口袋公園產品。而政府需要提供激勵措施,如減少土地出讓金或提供運營上的政策優惠,鼓勵企業在商業地產開發中,將部分土地作為公益性用途,從而拓展口袋公園的用地來源。這類口袋公園可由政府統籌建設或由企業代建。由企業代建的口袋公園,則需制定長效的監管機制,促使企業對其營建的口袋公園履行持續管理、資金支持的社會責任,并保證公園的公共屬性不被變更。
4.2.3 倡導社區共建,培育公共精神
社區內部的口袋公園建設是對原有公共空間進行提升改造,其中的設計、施工不受資質的限制,社區居民平等地參與和共建口袋公園具有可行性。居民參與到口袋公園營建中,會使其對口袋公園更有認同感、對社區更有歸屬感,同時可以降低建設成本;也能體現最大多數人的利益。
除了“共建”外,還需要“共管共治,共同締造”,引導社區居民參與到口袋公園運營與維護的全過程,從旁觀者轉變為主人翁。從制度上鼓勵公眾參與口袋公園的治理,如搭建公眾與其他利益主體間的溝通平臺,并對居民的“共管共治”提供資金支持和榮譽激勵。同時,需要加強公共精神的培育,使公眾認識到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的一致性,自覺維護口袋公園的良好環境。
4.2.4 公開公園名錄,健全管理制度
1)建立公開的口袋公園名錄
建立完整、公開的口袋公園名錄是監督和管理的依據,也是提升公眾對口袋公園認知的重要途徑。應摸查并整合轄區內各類建設主體的口袋公園,形成口袋公園名錄,以便各級政府統籌、監管其運營,在公眾反饋口袋公園管理失當時,能及時追責改正。
口袋公園名錄應該是公開透明、易于獲取的。口袋公園的地理位置和基礎信息應被錄入電子地圖平臺,方便公眾了解并積極使用身邊的口袋公園。同時,對外公布口袋公園的主管單位,發揮公眾對口袋公園管理運營的監督作用。
2)建立健全口袋公園管理制度
為保障公園的公益性、減少損害公共利益的行為,口袋公園的管理應轉向規范化、制度化。應制定口袋公園使用規范或公約,形成公眾共同遵守的行為準則,并予以展示,促使口袋公園使用者互相監督,共同構建良好的活動環境。在尊重各主體自發建設、運營口袋公園的基礎上,形成考核機制和社會監督機制,由上級部門和社會公眾對口袋公園的管理作出評價,促進口袋公園的長期良性發展,也借此引導管理主體在運營管理中不斷審視口袋公園設計的合理性,并對不合理的情況及時加以修正和改善。
3)構建區域特色的口袋公園品牌
口袋公園的長期可持續運營還需構建具有區域特色的口袋公園品牌,形成區域口袋公園網絡,讓口袋公園及理念深入人心。應不斷完善口袋公園品牌體系建設,使區域內的口袋公園共同發展,統一進行督查管理、定期養護,減少公共財政的支出。
5 結語
在存量更新時代,推廣符合公共利益的土地利用方式成為社會共識??诖珗@對高密度城區的人居環境改善具有積極作用,截至2021年,我國建成口袋公園超過2萬個,受到社會廣泛關注。本研究結論集中指向應從政府層面對社會公共利益維護作出合理的干預。未來口袋公園的研究應關注公共利益的層次問題,包括地域的層次、需求的層次,同時關注公共利益與公共責任的對等問題,以促進口袋公園及其體系的長期健康可持續發展。
注:圖片均為作者自繪自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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