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我國文化產業的發展,文化類電視節目的職能不斷演變,先后經歷了宣傳教育、政治科教、娛樂經濟、政治宣傳四個時期。本文以《典籍里的中國》為例,采用傳播政治經濟學理論,分析了文化類電視節目職能轉變的軌跡,以及當今文化類電視市場的媒介環境,旨在探索文化類電視節目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中國式現代化文藝進階路徑。
關鍵詞:傳播政治經濟學;文化類電視節目;職能轉變;時代觸感;中國特色話語范式
中圖分類號:G2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4)05-0050-04
一、我國文化類電視節目職能的嬗變軌跡
“當代中國廣播電視的職能有兩種不同的劃分方法。如果粗分的話,可以分為四大職能,即傳播新聞、社會教育、文化娛樂和提供服務。”[1]“目前,學界對‘文化類電視節目’及其基本特征的描述尚未形成統一的界定,但具備了一定的共識,即‘以文化教育為宗旨、以電視傳播為手段,以傳播知識為目標’。”[2]在我國文化類電視節目的職能演變過程中,為了確保節目既能發揮意識形態引導作用,又能實現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眾多文化類電視節目進行了諸多實踐創新。
(一)20世紀80年代:信息傳播與教育
文化類電視節目誕生初期,欄目類型和風格比較單一,主要表現形式為戲曲。發展至20世紀80年代,隨著社會的進步和觀眾教育水平的提高,文化類電視節目的職能也進行了調整,主要以信息傳播與教育為主。因此,這一時期的文化類電視節目成為了觀眾獲取知識和擴展視野的重要途徑。
(二)20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意識形態塑造
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媒體是塑造和傳播意識形態的重要渠道。因此,文化類電視節目將復雜深奧的文化內容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呈現,同時融入主流價值觀和社會導向,通過寓教于樂的形式,強化國家認同、民族精神及社會和諧的主題,進一步影響觀眾認知。
這一時期,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策劃與制作更強調社會教育功能,尤其體現在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方面。節目主要承擔著傳播歷史、促進跨文化交流等任務,通過紀錄片、戲劇等形式或是講述歷史故事、展現民族風情、挖掘傳統文化等方式,向觀眾提供具有教育意義的內容。例如,《百家講壇》節目帶領觀眾一起走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通過引導觀眾思考和討論節目內容,進一步提升觀眾的思維深度。這種文化類電視節目不僅及時向受眾傳遞了信息,更在塑造社會認知和意識形態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三)2013年-2016年:娛樂經濟
“就電視職能來說,政治變遷和經濟改革促使電視經濟職能形成并發展。”[3]這一時期,電視節目的娛樂經濟職能凸顯,節目制作開始注重觀眾的喜好和廣告商的需求,追求收視率和廣告收入。在這種商業模式下,文化教育內容的比重有所下降,節目內容制作傾向于市場化,為了吸引觀眾觀看引入了更多娛樂元素,導致部分文化類電視節目呈現出“泛娛樂化”趨勢。
(四)2016年-2023年:傳播價值觀
隨著時代的發展,文化類電視節目的職能從簡單的娛樂消遣,逐漸回歸到第二個階段———“塑造和傳播意識形態”。這一時期文化類電視節目迅速成長,無論是《中國詩詞大會》《朗讀者》等詩歌題材的節目,還是《國家寶藏》《典籍里的中國》等節目,均以創新性手法呈現歷史文化,這種“井噴式”的文化節目有效滿足了觀眾的心理需求。通過研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觀眾內在的文化認同感與民族自信心呈現出了顯著增強的趨勢,進一步推動文化自信與民族自信的建構與深化。
二、當今文化類電視市場的媒介環境
(一)文化全球化浪潮沖擊下同質媒介的競爭
在傳播政治經濟學中,傳媒與經濟之間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現代社會中的一些負面因素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傳媒業。近年來,文化類電視節目發展迅速,但部分傳媒公司為了獲得高收視份額、高收益,傾向于娛樂化的創作模式,導致節目質量參差不齊。除此之外,一些制作單位依賴引進海外節目版權,復制、機械延續已取得成功的節目模板,導致部分文化類電視節目呈現出雷同化趨勢,致使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發展遇到瓶頸。
2014年3月2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發表演講時指出:“讓收藏在博物館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4]這一重要論述不僅為文化傳承指明了方向,也為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發展提供了強大的動力。隨后,《國家寶藏》《朗讀者》《典籍里的中國》等節目的出現為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發展注入了新鮮血液,激發了觀眾對歷史文化的興趣和熱愛。在全球化浪潮沖擊下,這些節目以“繼承”與“創新”、“傳統”與“現代”相結合的傳播方式發掘中華文明的豐盈歷史,展現了中華文化的變遷與傳承。
(二)多元化媒介的競爭
“數字技術的普及帶來的是一場新的傳播革命,以去中心化和多元化為基本特征,建構了一個全新的媒介生態,傳播主體在變化,傳播方式在變革,媒體的樣態在革新,還塑造了一個全新的媒介環境,這一新的環境改變了人們的媒介使用習慣,推動主流廣播電視對傳播內容和形式進行改革和創新。”[5]一方面,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部分網絡媒體平臺開始自制節目,推動了媒體消費市場的細分和重構,使得信息傳播的渠道變得更加豐富和多元。另一方面,新媒體平臺憑借先進的技術和全新的運營模式,產出眾多高質量的內容,迅速受到年輕受眾的關注和喜愛。隨著新媒體平臺的蓬勃發展,傳統電視媒體開始探索與新媒體的融合之路,以此應對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
在新媒體背景下,媒體的傳播方式發生了變化,傳統媒體應當積極與新媒體傳播方式融合,做到群眾在哪里、陣地就建在哪里,在新媒體環境中形成多元傳播模式,縱向傳播主流聲音。
三、《典籍里的中國》對雙重生產機制的探索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綜藝節目的創作需要遵循兩條基準線:一是創造性轉化,按照時代的特點與要求,采用觀眾喜聞樂見的表現方法和傳播樣式,最大限度引起觀眾共情和共鳴;二是拓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涵,繼承精華,延伸內涵[6]。
例如,綜藝節目《典籍里的中國》作為近年來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翹楚,榮獲第二十七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電視綜藝節目獎。從內容設置來看,該節目發揮了文化類電視節目的政治宣傳功能;從后期的宣傳播發渠道來看,不僅收獲了市場份額,帶動收視率的增長,還促進了相關產業的發展(如圖書出版、文創產品銷售等),充分發揮了文化類電視節目的經濟功能。《典籍里的中國》是對政治教育職能和經濟職能雙重機制的一次成功探索,既體現了思想教育引導功能,又展現出良好的市場運作能力。
(一)創新性內容設置———電影工業化敘事呈現政治教育職能
1.古今穿越的戲劇性設計:民族精神的創新化表達
“戲劇化敘事指的是采用戲劇化的敘事手法來完成作品,強調戲劇沖突、假定性情景、戲劇化人物,乃至懸念的構建。”[7]《典籍里的中國》定位垂直精細,聚焦知名度較高的古代文化典籍,講述典籍在五千年悠久歲月中的源起與流轉,以戲劇化敘事和古今對話的方式使典籍等“熱媒介”轉化為“冷媒介”形式。鄭石提出了在節目中運用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的觀點。在顯性知識方面,學者利用綜藝節目的形式將他們的觀點傳達出來,從而實現個人知識到公共知識的轉化;隱性知識則通過節目的敘事方式得以展現,在寓教于樂中向觀眾傳授經驗和啟示[8]。該節目通過話劇表演的形式來完成故事敘述,選用專業演員表現每一部典籍背后的故事,雖然也運用了前世今生的“穿越”概念,但與其他文化類電視節目有所不同。
同時,節目錄制現場的空間設計與布置也獨具匠心,現場共有四個獨立的舞臺演出區域,可以做到同時空表現不同時間段發生的事件,達到“古今穿越”的目的,完成跨時空對話。這種設計讓觀眾沉浸其中,在感受人物的喜怒哀樂時與角色同喜同憂。例如《漢書》一期,一號舞臺表現班昭的幼年時期,二號舞臺講述青年班昭的故事,三號舞臺展現班昭老年時期的生活經歷。除了舞臺的布局外,服裝、道具設計也進行了細致考證,力求最大限度地還原歷史場景,為喜歡傳統文化的觀眾打開了一扇新大門。此外,該節目在介紹傳統文化時巧妙地結合了現代問題進行深入探討,將古人的智慧與現實問題相聯系,促進觀眾思考,進而產生共鳴。
2.舞美呈現的技術設置:科技助力,創造全新視覺觀感體驗
《典籍里的中國》第二季敘事節奏加快,影視化呈現形式更加豐富,并運用了全新光影技術,例如環屏、增強現實(AR)、虛擬現實(VR)、擴展現實(XR)、實時跟蹤等特效,帶給觀眾以沉浸式體驗和全新觀看視角,使他們真正近距離地“觸摸”和“感受”歷史,彌補了現場觀眾因時空距離而產生的缺席感,
此外,節目的舞臺設計中還添加了許多文化類元素,例如書架上的卷軸、圖書館、博物館、竹簡、典籍中的書卷單頁等,讓觀眾從視覺上感受到浸染滿屏的歷史氣息。在《永樂大典》一期中,陳濟“悟道”時采用了技術化的舞臺設置,包括綠幕、特效、虛擬現實(VR)和全息投影技術。陳濟“悟道”時背后是書架和飛舞的卷軸,坐在室外時背后是峻峭的高山和劃過的流星,當他思索如何將每部猶如星辰般各自璀璨、自成系統的典籍相互交融時,流星劃過,眾多星星匯聚成了月亮,他所坐的地面也變成了水面,這些特效都是通過全息投影技術呈現,給觀眾帶來震撼的視覺體驗。這些先進的特效技術如同一扇時間之門,帶領觀眾“走進”時空隧道,在浩渺的歷史長河中回顧這些鮮活故事,不僅能“觸碰”厚重的歷史,更能“感受”到時代的獨特氣息與人文精神。
3.典型人物的價值引領:主流價值的潛在輸出
在第二季《漢書》一期中,節目首次嘗試從女性視角出發進行講述,即從班昭的視角帶領觀眾走進她與《漢書》的故事。節目中班昭一家陷入被誣告的困境,長兄班固以私修國史的罪名被官兵強行逮捕,所有卷軸和書籍盡數沒收,班超為救兄長連夜進京,家中只剩下年輕的班昭一人。當兄長都不在身邊且生死未卜時,班昭一人留守家中,修史的使命落在了她的身上。后來兩位兄長相繼去世,她獨自承擔起家族的使命,繼續補寫《漢書》八表,這才有了我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漢書》所承載的不僅是先輩心血的延續,更是對華夏文明的延續。隨著情節的推進,觀眾目睹了班昭如何在個人命運與國家歷史交織的漩渦中砥礪前行,最終成就了傳世之作。
節目通過還原歷史,帶領觀眾深入了解人物背后的故事,不僅豐富了觀眾的歷史認知,也喚醒其沉淀已久的集體記憶,并產生價值認同,也在無形中強化其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認同感與自豪感。
(二)多元化節目推廣設置———收獲市場份額,凸顯經濟職能
學者達拉斯·斯麥茲是傳播政治經濟學的奠基人,他提出了“受眾商品論”這一理念。“受眾商品論”指受眾才是大眾媒介的主要商品,媒介是通過售賣受眾的觀看和閱讀來吸引廣告商,以達到盈利目的。“受眾商品論”的概念一方面表現為內容的商品化,《典籍里的中國》節目組通過精心策劃,將我國的典籍文化以影像的形式呈現給觀眾,在這種內容商品化的過程中,不僅吸引了大量觀眾的關注和喜愛,也收獲了高收視率。另一方面,表現為受眾的商品化,高質量的節目所帶來的收視率被轉化成經濟效益,例如云南白藥、光明乳業等廣告商贊助了本節目。
在內容設置上,《典籍里的中國》以PGC的方式將內容由專業制作團隊在客戶端播發,并在新媒體端發布節目精彩片段。同時,用戶也可以對節目內容進行“二次創作”,將節目片段剪輯組接上傳至新媒體平臺,通過UGC生產方式擴大宣傳并引流。在節目推廣上,節目組采用大小屏聯動以及臺網聯合的播發模式,在官方媒體、微信、微博、各大視頻網站、短視頻平臺進行宣傳。同時,通過微博、微信公眾號等社交平臺進行節目預告,開播時多平臺聯播,播出后上述平臺均可觀看回放和剪輯的精彩片段。此外,節目的熱播也帶動了相關書目的銷售熱度,相關歷史人物的文史題材著作、文創產品在各類主流銷售平臺獲得了可觀的銷售額。《典籍里的中國》通過整合全媒體資源,構建起一套完整的跨平臺、多維度傳播體系,成功將節目熱度轉化為看得見的市場消費,推動了相關圖書、文創產品的熱銷,并在此基礎上引領了一場文化熱浪,使文化消費不僅僅停留在觀看節目本身,也擴展到了深度閱讀、教育研討等多個層面。
四、結 語
《典籍里的中國》以其精良的制作、深厚的人文底蘊和跨時代的演繹手法,讓古老的典籍煥發出新時代的生命力,不僅在國內掀起了學習、研究和欣賞古籍的熱潮,還促進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廣泛傳播和影響力的提升,成為我國文化軟實力輸出的成功典范之一。因此,文化類電視節目要以《典籍里的中國》為范本,充分利用并發揮自身職能,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原則,傳播正面且具有指導意義的內容。此外,在倡導多元發展的同時也要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相統一,推出更多蘊含深厚哲理智慧與思想內涵的節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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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