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醒”：曾隨文化的教育觀

【導讀】曾隨文化的教育觀強調“教醒”。與傳統的“教學”“教育”不同，“教醒”意味著喚醒受教育者內在固有的知識、技能和道理。教者的任務是運用啟發等方式，喚醒人對沉睡知識的記憶。

在湖北隨州的方言中，有不少關于教育問題的論述是很豐富的，它體現了曾隨文化的教育觀。先看下面的對話：

兒子：媽呀，這道數學題目我不會做，你能不能教醒我一下？

母親：兒子，這么簡單的一道題，你怎么就不會做，還需要我來教醒你？

這個對話中使用了“教醒”一詞，它與“教學”“教育”等詞一樣，是涉及教育者與被教育者之間關系的用詞，不過它們的含義有所區別。在“教學”中，教育者在“教”，被教育者在“學”。教育是教育者“教”被教育者掌握某種知識、技能或道理的過程。這意味著知識、技能或道理是從外面傳輸給被教育者的。

與“教學”有別，在“教醒”的意義結構中，雖然也有教者，但它不是教者用傳授的辦法將知識、技能和道理從外輸入被教育者，而是用喚醒的辦法激發出受教育者本已有的知識、技術和道理。這里有一個基本前提：知識、技能和道理為人固有之，只是處于沉睡的狀態，以至于人們忘記了它們的存在。教者的任務在于，通過一定的辦法，比如啟發，喚醒人對于沉睡知識的記憶，這就是所謂的“教醒”。

隨州人認為知識、技能和道理是人本有而非外塑的東西。教的目的在于喚醒人對已有知識的記憶。這與古希臘哲人蘇格拉底的回憶說有異曲同工之妙。蘇格拉底認為，知識其實是回憶，教師猶如助產婆，其任務是通過對話等技術喚醒人對知識的記憶。他的教育可稱為“教醒”。

不過，隨州人的教醒觀并非從蘇格拉底而來。中國文化早在商代就有“性自命出”的觀點，孟子提出了“良知良能非由外爍”的觀點，還有王陽明的“吾性自明”的觀點，這些都是“教醒”說的思想基礎。

在隨州方言中，與“教醒”類似的方言還有“成材的樹兒不用磕，磕成的樹兒結巴多”。這里的“磕”有“修剪”之義，可以引申為“教”。它的意思是說，知識、技能與道理乃人固有，材自然就是材，不用修理。不過，這種說法否定了“教”的作用。在教育史上，沒有不“教”而“醒”的知識，教是成材的重要環節。

知識輸入說與教醒說之辯是一個教育史、哲學史問題。馬克思主義反對天降說（從外輸入說），也反對人腦固有說，而是主張知識發生于人類的社會實踐。人類的社會實踐活動過程，也是文化活動、價值活動過程，是真理、知識之母。個體在出生之前，就已經被置于文化與價值活動這個母體了，故其到這個世界之前，已經被文而化之，這構成了他們的“文化無意識”，我們也可以用“社會本能”一詞來概括。教師的任務在于將人的社會本能轉化成知識、技能和道理，也就是將人的文化無意識轉化為文化自覺。從這個意義上說，“教育”即是“教醒”，隨州土語講出了“文化自覺”的大道理。

作者簡介：王文虎，武漢工商學院國學教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