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文章探討愛德華·馬奈在其作品《左拉肖像》中如何通過創新背景構圖和運用象征物品,對傳統肖像畫進行顛覆與重塑。通過深入分析馬奈與埃米爾·左拉之間的關系,揭示這幅作品在藝術表現上的獨特性及對后續藝術發展的深遠影響。方法:文章采用藝術分析法,重點關注馬奈在《左拉肖像》中對背景的處理、象征物品的選擇以及視覺對話的構建。首先,分析馬奈如何將人物置于均勻明亮的背景中,打破傳統肖像畫中背景從屬于人物的規范,賦予背景獨立的藝術價值。其次,探討書桌上物品的象征意義及其與左拉身份的關聯,分析這些物品如何反映左拉作為文學捍衛者的角色。結果:研究表明,馬奈的《左拉肖像》通過獨特的構圖和象征性元素,成功地將人物與環境融為一體,展現了深厚的藝術內涵和時代精神。此外,馬奈與左拉的互動不僅推動了肖像畫的創新,也為左拉的文學創作提供了重要的視覺靈感。結論:馬奈在《左拉肖像》中突破背景構圖以實現創新,也利用象征性物品強調其與傳統肖像畫的不同之處。他與埃米爾·左拉之間的藝術交流成為《左拉肖像》中人物形象與畫面和諧交流的主要因素。《左拉肖像》構圖中的人物畫背景使左拉成為畫面中的獨立意象。馬奈與左拉在西方藝術史、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他們的創作對后來的藝術家具有十分重要的啟發意義。
關鍵詞:馬奈;象征;對話;視覺修辭;" 《左拉肖像》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20-00-03
0 引言
19世紀中葉的歐洲,社會處于變革之中,政治、經濟、文化等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工業革命席卷全球,取得了巨大進步,社會變革也推動著科技的進步與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的加速。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社會關系急劇變化,對文化藝術產生了深刻影響。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藝術的時代性日益凸顯。人們認為,藝術不僅要表達情感,更要體現時代精神。愛德華·馬奈是19世紀最富革新精神的畫家之一,其作品反映了那個時代對現代都市生活的認知、時下重要的社會思潮、對傳統藝術形式的反叛等。
現代藝術史研究方法不斷創新發展,再次解讀作品,發現對馬奈的評價有所改變,時代位移賦予了馬奈作品新的內涵。馬奈的作品在借用西方傳統繪畫某些固定元素的同時,應用了新的藝術形式,因此遭到了偏激的藝術評價[1]。他具有叛逆的特質,不斷探索新的藝術形式,因此其繪畫走在社會藝術發展前沿,成為一個具有時代性的現代畫家。
深入研究馬奈藝術作品,不僅能為理解19世紀社會歷史語境提供獨特視角,更能為21世紀中國當代藝術家的創作實踐與理論思考提供重要啟示。研究馬奈的創作,探索藝術在歷史嬗變中的發展過程,以及藝術家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的定位,具有一定的實踐價值與學術意義。
1 馬奈筆下的左拉肖像:背景與象征
1.1 革新的背景構圖
從1868年在沙龍展出的《左拉肖像》到1874年參加官方展覽的《草地上的午餐》,均可看出馬奈對畫作背景的創新。馬奈將人物放在均勻明亮的背景中,打破了傳統繪畫以人物為主的范式。庫爾貝為尚弗勒里、馬克斯·比雄畫像時,將孤立的人形放在明亮的背景下,背景則顯得陰暗或空洞;米歇爾、亞歷山大·仲馬以及加瓦尼為邦維爾、繆塞、龔古爾兄弟所作的石版畫同樣如此[2]。庫爾貝在其作品《在燭光下閱讀的人像》(1845—1846,波德萊爾的肖像)和《讀版畫集》(馬克·特拉帕杜克斯的肖像)中,把這些作家安排在簡單的木桌前或鄉村壁爐旁,展現了他們波希米亞式的生活方式。然而,這些畫作的背景仍然是陰暗且模糊不清的。只有在普魯東坐在自家臺階前的肖像畫中,庫爾貝才創造了一個清晰的背景,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畫面構圖仍然引導觀眾的視線從背景上移開,促使他們更加關注畫中的主要人物形象。
實際上,畫面中的人物因尺寸和位置而顯得突出,仿佛被周圍的矩形形狀包圍。因此,左拉可以毫無懼色地與其他肖像畫家爭辯,“在室內放置一位典型人物,同樣具有這樣一種力量而不打擾周圍的靜物”。
1.2 背景的象征意義
馬奈肖像畫的背景,不僅是現實主義的室內環境,而且超越了杜朗提在畫冊《現實主義》中提出的“環境”特點。馬奈肖像不同于德加與塞尚晚期的肖像,是可分辨的,并且具有一種明確的含義[3]。因此,《左拉肖像》的背景不僅是一個裝飾,暗示著智力工作,也是一個象征性陳述,由馬奈工作室所擁有的物品構成,左拉在1868年2月表示他在此擺出畫面姿勢。其預示了20年后梵高和高更為自己和同事創作的象征主義畫作中使用圖片、書籍和異國物品的方式。
1.3 書桌上的物品:文本與圖像的對話
畫面中,書桌上看似隨意地堆放著一摞書和小冊子,實際上其經過精心設計,被放置為了幾何圖形。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書桌上方一個藍色封面的小冊子,它是一本專門為馬奈辯護的小冊子。馬奈將小冊子放在這樣顯眼的地方,是為了它得以成為左拉的簽名和獻詞,而書桌上其余的書則沒有這樣明顯的標記。左拉手捧一本大型插圖書,幾乎可以肯定其是查爾斯·布朗的《畫家歷史》。馬奈對布朗插圖的使用,顯示出他對古風藝術的探究,也能說明左拉對視覺藝術的興趣。椅子后面的屏風與書桌上的墨水瓶說明兩人與許多進步畫家和作家一樣,擁有17世紀60年代所共有的品位。
1.4 框架中的3幅印刷品:藝術對話的核心
更引人注目、圖像內容更豐富的是畫面右上角的3幅畫,它們不規整地插在一塊框架板內。畫面暗示性的姿態和目光暴露了左拉試圖壓抑的生動性。馬奈以框架畫作為構圖和表現手段,經確證,靈感來自普桑在盧浮宮的自畫像。
此外,他還將幾張畫像放在一個背景中,左邊那張為縱向形狀,右邊兩張為水平形狀,右上那張畫像則由幾張印刷版畫組成。《奧林匹亞》的復制品是三者中最容易識別的,其媒介卻是最模糊的。《奧林匹亞》是一份戰爭宣言,呈現的是一種新的觀察事物的方式,以及一種把觀察到的事物描繪下來的新手法[4]。它常常被描述為一張褐色照片,盡管其色調是黑色和灰色的,尺寸明顯不符合已知的早期照片。《奧林匹亞》因畫面內容的大膽而被當時的藝術評論家們攻擊,而左拉為馬奈作出了辯護。同樣可以識別出來的是維拉斯奎茲早期畫作《飲酒者》,其被一個框架截斷,并被《奧林匹亞》遮擋,因此只露出9幅中的4幅,并不完整。它被認為是戈雅對維拉斯奎茲作品的蝕刻復制版,但不具有那種蝕刻版的線條特征,更接近于一種素描。第三件作品是一幅日本彩色木刻版畫,雖然它曾被認定為國芳二世創作的《阿波國的摔跤手小名天文》,但人們通常認為其是歌川國貞所創作的演員肖像畫。馬奈保留下了其和諧的色彩基調,只是將和服的色彩由藍改為褐紅,使簡單的輪廓變得更加簡練。
1.5 印刷品的象征意義:藝術品位的交流
這3幅印刷品共同暗示了左拉對藝術的興趣。到1868年,他已經撰寫了對最近兩屆沙龍的評論以及關于馬奈的小冊子,并與許多藝術家在咖啡館交往。馬奈在1868年2月為左拉繪制肖像時再現《奧林匹亞》是合適的,因為左拉最近的小說《泰蕾茲·拉奎》在某種程度上直接受到《奧林匹亞》的影響。維拉斯奎茲的《飲酒者》石版畫也與左拉相關。西班牙大師通常被視為藝術中現實主義的最高典范,戈蒂埃解釋“這是自然主義者的統治”,使用了左拉不久后采用的術語,“他們僅僅滿足于以強烈的能量再現他們眼前的模特”。而《飲酒者》則“充滿了可觸摸的現實,厚重、粗暴和暴力的自然主義”。關于左拉對日本版畫的興趣,就像其肖像中的國芳二世的版畫一樣,幾乎找不到證據加以佐證。謝諾提到他是當時收藏東方藝術品的藝術家之一,但其與遺孀的收藏中只有兩幅這樣的版畫。與屏風一樣,這幅彩色木刻版畫可能在色彩上顯得過于微妙、在形式上過于抽象,以致無法吸引這位風格強烈的自然主義作家。
1.6 錯視畫傳統與現代創新
這組框架相疊的印刷品作為一種圖像主題歷史悠久,即錯視靜物畫。馬奈顯然費心地將這3件作品標識為照片、石版畫和彩色木刻。馬奈在其中所作的新貢獻是將這一流行藝術形式引入肖像畫,通常以背景畫形式來完成這一圖像學裝置,但不將其看作錯視畫。在這個新的前提下,馬奈又增添了手勢和凝視,以增強錯視畫的沖擊力。馬奈可能借鑒了諷刺和社會政治漫畫的圖像傳統,背景人物通常凝望著主人物。
1.7 左拉的回應與畫作的歷史意義
左拉對馬奈這幅肖像的評價很復雜。當雷特對這幅肖像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時,左拉回答:“是的,這幅肖像不錯,但馬奈并不是一個偉大的畫家。”尤斯曼也注意到:“在這座只擁有一件藝術品的房子里,馬奈為左拉所作的肖像被放在了前廳。”可以說,左拉在這幅作品中好像被背景主導了,現在又被推向了其生活的場景。
馬奈繪制的這幅肖像畫在背景處理上應用了開創性技法,不但打破了肖像畫的常規畫法,還因為那精心布置的象征物件和印刷物件,表現出兩個藝術家深厚的友誼、相同的美學追求,以及對左拉作為一個保衛文學的戰士的尊敬。馬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印象派畫家,他從未參加過印象派的展覽,也從未承認過自己是印象主義者。但他與印象派畫家關系密切,被認為是印象派的奠基人。今天,人們想到印象派,首先會想到從傳統繪畫理念束縛中跳脫出來的一個群體,但馬奈在傳統寫實主義繪畫和印象主義繪畫及其以后的現代派繪畫之間建立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5]。
正如左拉所言,“那些從馬奈先生作品中獲益的年輕畫家,今天形成了一個廣泛的流派,他理應是這個流派的真正首領,因為他曾經是開闊他們視野的一縷真理之光”。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幅畫充分借鑒了錯視畫、靜物畫、肖像畫的傳統,因而成為19世紀藝術歷史的重要節點。
2 結語
馬奈的《左拉肖像》不僅實現了對一位文學巨匠的生動描繪,更深刻反映了19世紀藝術與社會的變革。馬奈將人物置于均勻明亮的背景中,打破了傳統肖像畫中背景從屬于人物的慣例,賦予了背景獨立的藝術價值,展現了他對現代生活的敏銳觀察。這幅作品不僅記錄了當時巴黎的社會生活,還通過書桌上的書籍和印刷品,傳達了左拉作為文學捍衛者的身份,體現了藝術與觀眾之間互動關系的變化。馬奈的創新在于他對現實生活的關注和對傳統藝術語言的重新定義,他的作品不僅反映了現代都市生活的復雜性,也為后來的藝術家提供了新的創作視角和方法。馬奈的藝術實踐證明,真正的藝術創新并非對傳統的簡單否定,而是在深入理解傳統的基礎上實現的創造性轉化。馬奈對待傳統的態度和對時代精神的敏銳把握,使《左拉肖像》在藝術史上具有重要的歷史和文化價值。通過這幅作品,馬奈不僅成功塑造了左拉的形象,也為后人理解19世紀藝術與文化的交融提供了重要視角,啟示人們在當代藝術創作中繼續探索與創新。
參考文獻:
[1] 楊欣.論馬奈繪畫藝術的先鋒性[D].株洲:湖南工業大學,2019.
[2] 方圣德.愛德華·馬奈:在傳統的邊緣[J].藝術探索,2007(3):67,73.
[3] 汪滌.愛德華·馬奈與19世紀歐洲藝術的轉變[J].新美術,2001(S2):35-42.
[4] 任濤.論馬奈的《奧林匹亞》的挑戰性[J].藝術評論,2010(11):80-83.
[5] 陳筱棋.馬奈與十九世紀法國藝術沙龍[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