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研究

摘""""" 要：混合所有制改革既是實現足球競賽表演產業擴容升級的有效途徑，也是吸引非公有資本投資足球職業化公司的有力舉措。立足于中超30年發展實踐，厘清中超公司與俱樂部混合所有制存在的問題，從加快建設體育強國及足球職業化產業擴容升級需要的兩個維度，解讀我國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必要性。著眼于公司治理體系改進的緊迫現實，提出足球職業化兩類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優化的“三三”制思路，即構建國有資本、戰略資本及俱樂部資本3種不同資本間促成的三角制衡關系的混合所有制結構，進而優化與“三三”制混合所有制結構所匹配的、“四會一層”的內部治理體制，推進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協同發力的中超治理體系形成。

關" 鍵" 詞：體育管理；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非公有資本

中圖分類號：G80-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24）04-0073-08

Research on mixed ownership reform of professional football company in China

LI Qingling1，WANG Jianguo2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mp; Economics，Guangzhou 510320，China；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Guangdong Baiyu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450，China）

Abstract： Mixed ownership reform is an effective way to achieve the expansion and upgrading of the football competition performance industry， and it is a powerful measure to attract non-public capital to invest in professional football companies， as well. Based on the 30 years on development practice of Chinese Super League， this paper clarifies the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mixed ownership of Chinese Super League companies and clubs， and interprets the necessity of mixed ownership reform of Chinese football professional companies from two dimensions of acceler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 sports power and the expansion， and upgrading of professional football industry. Focusing on the urgent reality of the improvement for the corporate governance system， this paper innovatively puts forward the tripartite regime of optimizing the mixed ownership structure with the two types of professional football company， that is， it has constructed the mixed ownership structure of the triangular balanc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ate-owned capital， strategic capital and club capital. And then optimized with the tripartite regime mixed system structure， four layers of internal governance and strengthened supervision of external governance coordinated efforts to ensure the ultra-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governance system for Chinese Super League.

Keywords： sports management；professional football company；mixed ownership reform；non-public capital

混合所有制改革既是實現足球競賽表演產業擴容升級的有效途徑，也是吸引非公有資本投資足球職業化公司的有力舉措。換言之，通過國有資本、非公有資本、戰略投資資本等交叉持股而形成的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結構，是實現我國足球職業化公司國有資本保值增值與足球職業化事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保障。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高度發達的歐美國家，盡管私有資本占據職業體育投資市場的絕對統治地位，但是為遵循職業體育獨有發展規律而采取的互為制衡的混合所有制，已經成為職業體育投資演變的經典范例[1]。譬如，由于德國足球甲級聯賽歷來倡導國家、社會及經濟效能的綜合實現，所以聯賽采用“50+1”政策。也就是說，無論俱樂部股東投入多少資金，必須遵從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在重大事項決策時，俱樂部至少擁有50%以上的表決權，而球迷作為會員參與俱樂部重大事項決策，充分激發球迷“散戶”關注俱樂部運行狀態及管理的積極性。球迷高度重視俱樂部的運行動態，并與俱樂部形成休戚相關的利益共同體；俱樂部與聯賽的品牌價值也就此得以穩步攀升，比賽日、商業開發及電視轉播權等收入為聯賽投資人帶來豐厚回報。概言之，德國足球甲級聯賽以球迷、投資人為主體的利益相關者在相互約束與實現中協同共進打造出世界級品牌聯賽。

從1994年我國足球職業化拉開帷幕到2005年中超聯賽有限責任公司（中超公司）成立的11年間，國家委托中國足協代理足球職業化的管理與運營，但中國足協卻獨自掌控足球職業化所有權、管理權、經營權、分配權及監督權，聯賽所有制呈單一的一元式結構[2]。在聯賽利益主體持續不斷要求“政社分開、政企分開、管辦分離”的呼吁聲中，中國足協于2005年成立中超公司。中超公司股東由足協與各俱樂部投資人組成，我國足球職業化開啟聯賽混合所有制經濟發展階段。然而，無論是在一元式所有制還是在混合所有制的聯賽經濟體系下，足協要么是單一股東，要么是一家獨大的股東，改變的僅僅是所有制的存在形式，但對足協話語權卻沒有絲毫撼動[3]。當足協學習歐美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職業體育利益主體競逐自身回報最大化運行經驗，而為實現自身最大化收益開展足球職業化管理與經營后，我國足球職業化利益主體的爭斗與足球職業化發展進程魅影相隨。在私欲心魔驅使下，我國足球職業化的經濟腐敗案層出不窮，貪腐行為影響惡劣，貪腐金額觸目驚心，足球職業化進程已經被系列腐敗案拖入死胡同。中共中央、國務院最新頒布的《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明確提出“以足球、籃球等職業體育為抓手，提升體育賽事活動質量和消費者觀感、體驗度，促進競賽表演產業擴容升級”的要求。因此，優化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構建各類資本間取長補短、相互促進的新格局，對提升足球職業化內部治理水平[4]以及落實國家擴大內需戰略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1" 我國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存在及引發的問題

1.1" 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存在的問題

足球職業化進入第二個十年發展期后，足協迫于壓力成立中超聯賽有限責任公司（中超公司），并將聯賽財產所有權分割給俱樂部。實際上，足協在中超公司成立之初便把手中的行政大權轉換成控股權，各俱樂部在中超公司占有的股權與足協的份額相比僅僅是被碾壓的小股東[5]。

一是足球職業化公司的財產所有權人缺位。黨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黨和國家代表人民進行足球職業化改革的初心，是借助市場經濟發展壯大足球運動及其影響力，進而為人民實現足球職業化的政治、經濟及社會公益等效能[6]。足球職業化公司的財產所有權最終歸屬人民，其所創造的福祉理當回饋于人民。然而，自足球職業化以來人民僅僅是聯賽財產的虛擬股東，因為不可能集合全體人民對足球職業化公司進行管理與運營，所以只好委托足協代理行使聯賽財產的所有權。換句話說，足球職業化公司的財產所有權人是缺位的，也就此給足協留下代理行使所有權過程中侵蝕人民權利的機會。二是對足協這一所有權代理人的約束乏力。現代公司制度的典型特征是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兩權分離”架構，亦即股東出資形成的資產交由公司董事會及職業經理人構成的企業家團隊經營；為確保企業家團隊為實現股東利益最大化而竭力管理與運營，現代公司的治理還設置獨立董事及監事會，以減少信息不對稱及機會主義對公司股東利益的侵蝕。依據《中國足球超級聯賽章程》，中超公司最大股東是足協，中超公司的董事長由足協主席擔任，中超公司的監事會由足協組建成立并向足協負責。最終結果是，足球職業化公司的重大發展戰略由足協掌控，聯賽重大事項由足協決策，聯賽利益爭端仍由足協裁決。足協既是足球職業化發展的教練員（股東大會），又是裁判員（監事會），更是運動員（董事會與職業經理人）的“一把抓”治理模式，實際是打著現代公司制度的幌子為自身創造另一個不受約束的“自由王國”[7]。三是所有權代理人的足協競逐自身利益最大化。30年足球職業化之路是一條由一件件各級各類足球職業化從業者經濟腐敗案鋪就的滄桑之路。拋開十年反腐所爆出的系列腐敗案不論，僅僅是由原國足主教練李鐵被調查所牽扯出來的系列腐敗案再次顛覆公眾對足球職業化的認知。例如李鐵的巨額存款及足協收取并私自挪用17億調節費等。與2022年卡塔爾足球世界杯第四名摩洛哥隊將2 500萬美元獎金捐獻給本國窮人的善舉相比，以足協為核心的足球職業化利益主體競逐自身回報最大化的丑惡行徑給中華民族抹黑、給中國人民丟臉。四是足球職業化公司的戰略投資者缺失。有效的公司治理是基于公平與效率目標構建對各聯賽利益主體責、權、利相互約束與制衡的制度，明確所有者、董事會、職業經理人三者間的制衡關系[8]。進入新知識經濟時代，足球職業化不缺少貨幣資本，缺乏的是深諳足球職業化獨特發展規律及足球職業化市場培育策略的人力資本，也就是足球職業化專業性企業家團隊。足協主導的中超公司管理與運營存在兩個亟待破解的問題：一是聯賽利益主體把競逐自身回報最大化作為唯一目標，利益主體間圍繞自身利益實現而產生的糾紛與爭斗嚴重阻礙足球職業聯賽整體利益的實現；二是以所有權、經營權、收益權、分配權等為內容的足球職業化資產產權束由足協單方控制，沒有通過產權束的競爭性使用促成所有權人間相互制衡的動力約束關系，而且中超公司董事長、職業經理人所構成的企業家團隊，也是由足協從足球圈內遴選的嫡系人員擔任，由此導致中超公司的治理效率不高。解決這兩個方面問題的最佳方案是在中超公司所有權結構中引入戰略投資者，也就是新增戰略資本優化中超公司所有權結構，通過多方所有權人對產權束的競爭性使用構建相互制衡格局并保障聯賽整體利益實現[9]。

1.2" 中超俱樂部混合所有制引發的問題

1994年足球職業化起步之時，各省市足球隊以球員人力資本或場地實物資本入股俱樂部，國有俱樂部占到俱樂部總數的70%以上[10]。多數企業以貨幣資本冠名或贊助俱樂部并非為獲得所有權，僅是通過足球職業化宣傳母公司品牌或產品，進而在足球職業化市場外搶占更多的母公司產品市場份額。2010年，恒大集團收購廣州足球俱樂部開啟地產資本與足球職業化深度捆綁的時代。“不差錢”的房地產公司投資足球職業化，擰開“金元足球”追逐利益交換的閥門。然而，隨著2016年住房不炒政策的出臺，地產資本支撐的足球職業化投資市場跌入冷清不振之境。為深入了解中超俱樂部資本構成，本課題組通過企查查統計16家中超聯賽各俱樂部股東構成及份額，深挖其中蘊含的信息并結合電話調研部分俱樂部高管，探討中超聯賽各俱樂部混合所有制結構導致的主要問題。

一是資本市場蕭條。16家中超俱樂部中，純國有資本投資的俱樂部有6家，國有資本與民營資本共同投資的混合所有制俱樂部1家，民營資本投資的俱樂部有9家。在“金元足球”的挾裹下教練員與球員工資飚升，俱樂部卻連年負債運營，導致俱樂部資本市場如履薄冰。9家純民營資本俱樂部全部陷入失信被執行人、限制高消費等資本流轉問題的泥潭無法自拔，僅有6家國有資本、1家國有與民營混合資本俱樂部處于正常運營狀態中。二是國有資本流失風險。在中共中央明確提出以足球、籃球職業化為抓手擴大內需的國家戰略背景下，俱樂部屬地政府部門只好動員國有資本暫時接管俱樂部負債資本的爛攤子，但由于歷史債務過多導致俱樂部的股改進程緩慢。隨著越來越多國有資本兜底式接管中超俱樂部資本運營，對國有資產進行有效管理，預防國有資產流失，確保國有資產保增增值將是具有中國特色的足球職業化資本管理與市場運營的新命題[11]。為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即便是國家公職人員同樣有可能無法抵制誘惑，以國家與人民的利益暗箱交換個人利益的損公肥私的違法行為急需納入足球職業化治理的范疇[12]。三是公司治理體系亟待改進。現代公司制度治理的最新趨勢強調狹義與廣義治理并舉，然而從中超俱樂部狹義治理來看，俱樂部股東單一或一股獨大現象普遍存在，俱樂部發展戰略的審議權均由大股東掌握，小股東所發出的不同聲音很難被大股東吸收與采納。再者，俱樂部董事長與職業經理人也是由大股東從母公司指派，才不配位的高管遴選方式限制俱樂部狹義治理效率的提升。再從廣義治理來看，俱樂部禁足于自我封閉與循環回路中，沒有通過與球迷和社會的互動及信息披露等形式獲得外部監督，導致俱樂部高管未能及時捕捉市場導向的需求信息，及獲取源于外部監督傳導的約束力，俱樂部高管侵蝕股東利益行為時有發生。四是企業家團隊匱乏。中超16家俱樂部共計30個股東中，僅有投資河南足球俱樂部的鄭州航海體育發展有限公司1個股東的主業是從事體育行業投資經營活動，更不用說“根正苗紅”的足球產業資本投資俱樂部。歐美發達足球職業聯賽發展經驗說明，從事足球產業或從事與足球關聯產業的資本投資俱樂部，給俱樂部注入的不僅是貨幣資本，更加重要的是為俱樂部帶來極度稀缺的專業人力資本及管理團隊。一舉三得式的足球產業資本對激活俱樂部資本市場、優化以戰略投資者為核心的混合所有權結構以及提升俱樂部市場化經營的專業水準均有重要意義。然而，中超俱樂部的足球產業資本缺乏已經成為俱樂部擴展市場經營份額、提升俱樂部造血功能的制約因素之一。

2" 優化我國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的必要性

2.1" 加快建設體育強國的需要

我國體育事業近10年來全面融入新時代偉大事業中，群眾體育蓬勃開展，競技體育綜合實力不斷提升。然而，過去10年甚至20年，足球職業化卻一敗涂地：國足在卡塔爾世界杯預選賽上竟然以1∶3輸給越南隊，無底線的輸球激起全國人民憤怒。足球職業聯賽利益相關者為競逐自身利益最大化而不擇手段，從裁判吹黑哨換黑錢到足協高層用權力換收益，再到國足教練拿國家隊名額換回報，系列經濟腐敗案毀國民三觀、傷球迷情感、葬聯賽前程。在國家體育事業整體向好發展，為實現“加快建設體育強國”目標而踔厲奮發的蓬勃背景下[13]，足球職業化利益相關者甘于淪落，已然成為國家體育事業高質量發展的絆腳石。因此，立足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視角填補所有權人的缺位，理順中國式足球職業化資本間相互促進互為制衡的關系，對根除足球職業化腐敗、提升治理水平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針對性，在更深層次上亦是加快建設體育強國的需要。

2.2" 足球職業化產業升級的需要

中共中央國務院新頒布的《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首次從國家戰略高度點名足球與籃球這兩個職業體育項目，將其作為促進競賽表演產業擴容升級的試驗田與先行軍。然而，以足球項目為代表的我國體育職業化競賽產品、服務及形象價值偏低，與國家所提出的足球職業化帶動競賽表演產業擴容升級的戰略目標相差較遠。低下的足球職業化產業水平，一方面是源自于比賽結果缺乏不確定性（無懸念性），導致足球俱樂部門票市場長期低迷，抑制觀賞性需求；另一方面，在足球職業化比賽吸引力不高且比賽日收入持續走低的雙重困境下，足球職業化爆發的系列經濟腐敗案持續重創聯賽品牌形象，拉低聯賽品牌價值，偏低的品牌價值制約資本投資的積極性。我國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擁有充足的社會資本，匱乏的是蘊含在足球職業化內核的注意力資本，在充足與匱乏間難以促成商家投資與足球職業化回報的共融關系[14]。綜上所述，無論是從政治性還是從經濟性，以打通競賽表演產業上、中、下游產業鏈為核心的縱向一體化和圍繞多功能性開發進行的橫向一體化，達到擴大內需效果的競賽表演產業的擴容升級，都需要落實到足球職業化公司的混合所有制改革上來。

3" 足球職業化兩類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

3.1" 足球職業化兩類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依據

1）依據歐美職業體育成功的治理經驗。

職業體育起源于英國，而大發展于美國。歷經百余年的演進，歐洲足球五大聯賽與美國四大聯賽為職業體育后發國家塑造典范，尤其在資本組成與治理體系構建等方面提供寶貴經驗，主要包括：一是資本結構合理。無論是從俱樂部還是聯盟來看，它們都是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獨立的經濟單位。為實現投資收益最大化，所有者的貨幣資本、管理團隊的智力資本、球員的技能資本是資本結構中的三駕馬車，三者間相互支撐又相互制約，耦合發力實現投資收益最大化[15]。二是治理體系完善。從內部治理來看，股東大會、董事會、經理層及監事會分別行使所有權、管理權、經營權及監督權，分層委托、分層管理、獨立監督，確保不同資本所有者的權利，防止獨斷專權。而社會關注、媒體曝光及球迷輿論所構建的外部監督則可以達到外部治理作用，約束職業體育主體言行，使得內部治理與外部治理協同并進，推動職業體育健康發展。三是整體利益優先。職業體育俱樂部間競技實力相對均衡是確保比賽不確定性與吸引注意力資本的必需條件，而保持俱樂部間財力相對均衡卻是維系甚至擴大再生產的基礎。為化解個體與整體利益沖突，歐美主要職業體育聯盟分別實行了財政公平原則、中央分紅及工資帽等制度，以杜絕寡頭俱樂部出現，達成聯盟整體收益最大化。

2）依據國家對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要求。

2015年《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提出“實行政府、企業、個人多元投資，鼓勵俱樂部所在地政府以足球場館等資源投資入股，形成合理的投資來源結構”的要求。《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2020—2022年）》進一步明確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相適應的現代公司制度改革要求，也就是“推動董事會應建盡建；理清黨委（黨組）、董事會、經理層等各治理主體的權責邊界，落實董事會職權，加快建立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協調運轉、有效制衡的公司治理機制”。

然而，中超照搬歐洲足球五大聯賽的管理模式后滋生了兩個顯著問題，一是足協身份定位錯誤。足協把自己等同于歐美職業體育聯盟，片面追求收益最大化，背離了國家委托代理的初心，修正足協身份定位與彌補足球職業化資產所有權人缺位問題迫在眉睫。二是亟待加強黨對體育職業化的獨立領導。盡管足協設立了黨委，但系統內上級領導兼任足協黨委書記必定引發利益裙帶關系。從足球管理中心主任到足協主席，再到體育總局領導的貪腐已是最好印證。所以，有的放矢借鑒歐美職業體育成功經驗，創造性地構建出具有中國特色的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與公司治理體系，方能真正根治困擾中超多年的頑疾，推動足球職業化高質量發展。

3.2" 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與中國式公司治理體系的構建

本課題組多次走訪從事企業管理、產業經濟學領域研究的專家，并汲取中國足協、俱樂部投資人、管理人員的意見后構建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三三制”改革方案：引入國家、戰略投資、俱樂部3類不同財產所有權人，分別代表國家、戰略投資人及俱樂部三方利益并促成三角利益制衡關系（見圖1）。具體的優化步驟見圖2。

第一步中國足協無償出讓所持有的中超公司的36%股份。足協主導足球職業化發展已有30年，卻并沒有把足球職業化帶上高質量發展的康莊大道，而且把足球職業化引入問題的歧途。回溯30年足球職業化坎坷之路，足協高層的權力尋租打開足球職業化經濟腐敗之門。裁判員、球員、俱樂部高管等利益主體緊密跟進，明爭暗斗地為自己謀私利，一次又一次地破壞足球職業化的形象，摧毀足球職業化的公信力[16]。更有甚者，以利益為核心的足球職業化利益競逐弊端，已經外溢至競技足球、校園足球及社會足球。前國足主教練李鐵賣國家隊名額案，前足協副主席、教育部主管校園足球某司長被判刑，及廣東省運會足球決賽假球案，分別從3個維度進一步揭示我國足球生態圈的嚴重問題。大刀闊斧地破除以足協為核心的利益競逐舊格局，構建足球職業化多方利益綜合實現的新格局勢在必行[17]。所以，對標其他國家足協功能定位的慣例做法，中國足協無償出讓所占有的中超公司的36%股份，不再參與中超聯賽的管理與運營，回歸足協的主責主業。具體包括：負責各年齡段的國家隊訓練競賽，足球運動的國際化交流，健康中國足球公益活動，全民健身的群眾性足球活動開展等主責主業，重塑與中超公司平等的業務溝通交流關系。為保障足協順利履行主責主業，中超公司從每賽季經營總收入中留置10%的資金交由足協掌握，但足協需要定期公布資金收支并接受第三方獨立經濟審計及社會監督。

第二步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派代表參加中超公司股東大會。當足協全面退出足球職業化管理與運營后，為保障足球職業化綜合效能的實現，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成立足球職業化黨委，并派代表參加中超公司的股東大會。國資委不占有中超公司股份，僅代表全體人民彌補國有資產所有權人的缺位。在中超公司股東大會討論與表決足球職業化發展的重大戰略決策過程中，國資委代表無需投贊成票；只有當股東大會討論議題的主旨思想與國家混合所有制改革與擴大內需戰略方向不一致時，國資委代表擁有一票否決權。國資委代表全體人民履行對足球職業化一票否決的監管。一方面，不使用否決票保障國家不過度干預足球職業化的正常管理與運營，充分體現“政企分開、政社分開、管辦分離”的足球職業化發展的內在需求；另一方面，使用否決票意味著國資委代表全體人民在把控資本逐利天性的肆意蔓延，以及消除為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而置人民利益與聯賽整體利益于惘然的弊端。

第三步吸引聯賽戰略投資者進入中超公司股東大會。足協主導的中超公司所有權結構中缺失戰略投資者。當足協與俱樂部投資人構成的股東大會分別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進行聯賽發展戰略決策時，沒有股東為聯賽的整體利益代言，涉及聯賽持續獲益的戰略也因此無法納入股東大會研究與決策的范疇[18]。在足球職業化發展過程中，足協曾經與國際知名體育專業資本投資公司（國際管理集團與盈方公司）有過合作，但足協不愿意被“割肉”而與之分道揚鑣。取而代之的卻是由足協內退役的專業運動員與足協嫡系人員所組成的“企業家團隊”進行聯賽管理與運營，其管理與經營效果不言而喻。所以，引入體育專業戰略投資者以股東身份進入中超公司股東大會迫在眉睫。遴選標準是志力于體育職業化的專業資本，讓渡中超公司20%的股份給戰略投資者，并簽訂5年為一個周期且附加聯賽經營目標的合同。依托戰略投資者企業家團隊專業化管理與運營的人力資本為聯賽資產增值保值而履職盡責，在實現聯賽整體收益的同時，推動俱樂部間競技實力與財力競爭性平衡態勢的形成[19]，進而提升足球職業化競賽產品質量，為落實足球職業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踔厲奮發。

第四步在中超公司層協調足球職業化股東間的利益訴求。中超公司作為聯賽股東管理運營的載體應綜合考量中超公司股東的利益訴求。在新的中超公司所有制結構優化框架下，持有中超公司股份的戰略投資者1個、俱樂部大股東16個，再加上國資委代表1個及不能代表俱樂部參加中超公司股東大會的14個小股東，共計32個中超公司的利益主體。32個利益主體投資的目標不同，對中超公司發展定位等問題也有不同要求。所以，中超公司的股東大會應在制定聯賽重大發展戰略、重大事項決策時，充分發揮民主與集中制的功能，集思廣益，力爭決策的客觀性與全局性[20]，以達成聯賽管理與運營的國家、社會、公益及投資收益最大化目標的綜合實現。

第五步促成中超公司3類資本間三角制衡關系（見圖1）。新的中超公司所有制結構優化框架下，中超公司3類資本所有權屬性不同的股東各具所長。國資委代表國家對國有資本進行監督與管理，具有高度的政治擔當感、社會責任實現的使命感及統領全局的認同感。國資委代表進入中超公司股東大會后，給予投資者國家高度重視足球職業化發展的信號與辦好人民滿意足球職業化的信心。在中超公司制定聯賽發展的重大戰略時，國資委代表著眼未來、立足全局，為足球職業化的發展出謀劃策、保駕護航[21]，防止中超公司股東間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而發生的內卷乃至爭斗。經過遴選的戰略投資者對足球職業化獨有的規律了然于心，精于職業化市場的開發與經營并且擁有稀缺的企業家團隊，代表中超公司股東的利益對聯賽資產進行管理與經營，可為實現聯賽整體利益最大化與協調各俱樂部間的競技實力、財力平衡奠定扎實基礎。而非國有資本（民營資本、私有資本或個人資本）具備強勁活力，對市場稍縱即逝信息的捕捉能力強，反應迅速，對推進聯賽資產的管理與經營效率的提升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構建以國有資本把足球職業化發展大局，戰略投資者管聯賽利益全局，非國有資本注入發展活力的互動機制，形成相互促進、互為約束的中超公司三角制衡關系，定能化解足球職業化危機，推動足球職業化向好發展。

中國式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治理體系優化的思路是：在黨的有力領導下，以中超公司混合所有制所有權分割為手段，構建內部治理與外部監督相融合的中國式公司治理體系。中超公司內部治理追求的是足球職業化政治、社會、公益及投資人回報的綜合效能實現，而外部監督則是對中超公司綜合效能實現進程及結果的糾偏與督導，兩者是互為補充、相互支撐的關系。

第一，全面加強黨對足球職業化的領導。中國式中超公司治理體系的核心就是全面加強黨的領導。為此，國家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設置足球職業化黨委，并獨立于國家體育總局黨組及足協黨委，與中超公司的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職業經理層雙向進出、雙向任職。足球職業化黨委著力聚焦：一是把方向。全面把控足球職業化利益相關者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動上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堅決貫徹黨的理論路線方針和政策，確保足球職業化按照黨中央指引的發展方向進軍。二是管大局。足球職業化黨委書記兼任中超公司董事長，掌控中超公司國有資產的占有、處置、分配、收益等權益，彌補國有資產所有權人缺位，推進國家、社會及公眾多元效能目標的實現。三是保落實。足球職業化黨委確保足球職業化沿著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方向前進，力保足球職業化政治性、社會性、公益性的充分體現。

第二，構建中超公司“四會一層”內部治理體系。黨中央在深化央企公司治理改革中提出“權責法定、權責透明、協調運轉、有效制衡”的治理新機制，相應地，足球職業化中超公司內部治理機制應該涵蓋：一是足球職業化黨委會把方向、管大局、保落實。按照黨建入章、決策前置原則，強化黨對足球職業化的有力領導。股東大會待決議的議題需提前經足球職業化黨委會討論審議，做到沒有經過黨委會審議的議題不上會、不決策。二是股東大會定戰略。投資人擁有足球俱樂部財產的完整產權權益。俱樂部投資人組成的中超公司股東大會負責聯賽發展戰略的決策，也就是圍繞聯賽與俱樂部資產的保值增值，實現足球職業化的事業效能而進行頂層設計。三是董事會做決策。建議足協主席將中超公司董事長職位讓位于足球職業化黨委書記，并由其領導董事會執行中超公司重大事項的決策權。四是監事會強化監督。在中超公司股東大會閉會期間，監事會代表股東大會對董事會及職業經理層開展常態化督導，保障董事會及職業經理層執行股東大會的決議，并且督促董事會及職業經理層為實現中超公司資產保值增值及事業效能目標恪盡職守。五是職業經理層謀經營。在新的董事會領導下，不同職業經理人負責足球職業化相應市場領域的策劃、營銷、推廣，多個職業經理人協同發力，推動足球職業化市場朝高質量發展方向前進[22]。

第三，全面推進中超公司的外部監督。一是上級黨委定期對足球職業化黨委進行巡視。為確保足球職業化黨委和足協黨委不折不扣貫徹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中央的重大決策部署，上級黨委要定期開展巡視督導，充分發揮巡視顯微鏡放大鏡的功能，確保黨始終是足球職業化事業高質量發展的堅強領導核心。二是加強對足球職業化的經濟責任審計。第三方獨立審計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特有的經濟監督機制，通過第三方獨立審計能夠確保足球職業化國有資產審計監督全覆蓋，對中超公司國有資產的重大財務異常、重大資產損失及重大運營風險隱患等開展專項經濟責任審計，對重大經濟決策部署、重要專項資金使用等開展經濟責任跟蹤審計[23]，建議第三方獨立經濟責任審計結果報中紀委和國家監委備案備查。三是強化對足球職業化的公眾輿論監督。充分發揮公眾輿論監督的約束力，建立面向社會公眾的足球職業化重大信息公開披露制度，及時公示公眾關心的國家隊隊員選拔標準及結果、中超公司經營業績、職業球員工資等信息，主動接受公眾輿論監督，弘揚足球職業化愛崗敬業公平守信的體育精神，推進足球職業化成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榜樣。

3.3" 俱樂部混合所有制結構優化與治理

對標中超公司混合所制的改革，俱樂部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則是按照國有資本、戰略投資資本及非公有資本3種不同性質資本，構建互為補充、相互制衡關系的三三制思路進行。與中超公司一樣，俱樂部也是足球職業化獨立的經濟組織，需要按照各種所有制資本依法平等使用生產要素，公平參與市場競爭，以相互促進與共同發展的原則對俱樂部混合所有制結構進行優化。

俱樂部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個性特征主要包括：一是俱樂部股東中的國資委代表是指俱樂部屬地的國資委。例如，上海海港足球俱樂部股東中增加上海市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二是俱樂部投資股東不設數量限制。由于中超擁有16家俱樂部，所以每家俱樂部委托一個股東代表參加中超公司股東大會。而俱樂部的股東除國資委代表與戰略投資者外，投資股東沒有名額限制，也就是2+N模式，以提升俱樂部融資能力。三是俱樂部每個賽季經營收益的10%交給屬地足球協會掌握，以推進俱樂部社會責任的實現。具體負責俱樂部屬地各年齡段足球隊訓練競賽，足球運動的區域化交流等主責主業，并與俱樂部建立平等的業務溝通交流關系。四是俱樂部屬地國資委動員所屬國企承接兜底職能。由于中超俱樂部連年負債運營，加之足球職業化的合法性受到公眾質疑。因此，時下的中超俱樂部投資市場十分蕭條。根據本研究團隊與部分中超俱樂部高管的溝通得知，部分中超俱樂部的股東正在申請當地政府部門援助，尋求國企資本投資，以防止俱樂部破產或解散。

俱樂部治理結構構建的思路是：在黨的有力領導下，以俱樂部混合所制結構優化為手段，構建內部治理與外部監督相融合的中國式治理體系。中國式俱樂部治理體系的構建與中超公司治理體系的構建思路相同，只是中國式俱樂部治理體系的構建要充分考慮區域化經濟特性[24]，不同之處在于：一是由市國資委成立足球俱樂部黨支部。俱樂部所在市國資委牽頭成立足球俱樂部黨支部，充分發揮黨在俱樂部發展過程中的“把方向、管大局、保方向”的定海神針作用，推進俱樂部在追求投資收益最大化的同時，釋放足球俱樂部在社會主義事業建設中的功能。二是俱樂部董事長由俱樂部黨支部書記擔任。俱樂部黨支部書記擔任董事長除履行重大事項決策外，最主要的是在董事會下設俱樂部社會責任委員會，著重把控競技足球、社會足球、公益足球及產業足球綜合功能的實現，推進俱樂部在優化所在地政治足球形象、構建和諧社區等方面深耕，讓俱樂部所在地政府、社區及球迷受惠于足球職業化，并獲得政府的政策扶持、社區的服務幫扶及球迷的忠誠擁護，為俱樂部的市場經營夯實基礎，提高俱樂部對資產的保值增值能力。

根據國有企業國有資本混合所有制改革積累的成功經驗，“混改是手段，治理是目標”。相對應地，足球職業化公司混合所有制結構的優化是手段，改變足球職業化的管理與經營機制才是最終目的。無論從中超公司還是俱樂部的所有制結構來看，都具有所有權人缺位、單一及所有權人地位不對等的共性問題。所以，把國家國資委與省市國資委引入足球職業化中超公司及俱樂部的所有制結構，并代表人民可以解決足球職業化公司所有權人缺位問題。在中超公司與俱樂部吸納戰略投資者可破解所有權人單一問題的同時，也可根治聯賽相關利益者為競逐自身回報最大化而虛化聯賽與俱樂部整體利益的詬病。更為重要的是，由國資委牽頭成立足球職業化黨委，全面加強黨對足球職業化的領導，不但有助于提升非公有資本投資足球職業化的信心，還能促進不同性質資本間的取長補短與相互制衡，更能優化足球職業化治理體系和提高治理效率。我國足球職業化發展需要融入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偉大新征程，在高質量競賽產品和服務供給，滿足人民群眾的體育精神需求，促進國民全面健康和社會文明進步，推動內需在更高水平良性循環等方面踔厲奮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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