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版畫中“木味”與“刀味”賞析

木刻版畫是對印刷術的有效延伸，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記錄、傳播、發揚了中華文化。在傳承、發揚中華傳統文化的過程中，木刻版畫又與其他國家的文化相融，進而促進了中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藝術交流和文化碰撞。“木味”與“刀味”是木刻版畫獨特的藝術表現力。可以說，讀懂了“木味”與“刀味”，就讀懂了木刻版畫。因此，有必要對木刻版畫中的“木味”與“刀味”進行深入賞析，以便更好地理解、發揚木刻版畫。本文將從木刻版畫的發展歷史與制作原理、木刻版畫的“木味”、木刻版畫的“刀味”、木刻版畫的藝術價值這四個角度出發，分析體味木刻版畫中的“木味”與“刀味”，以期對木刻版畫的藝術特征進行深入解讀，更好地發揚木刻版畫。

一、木刻版畫的發展歷史與制作原理

中國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了紙本印刷品，是印刷術的發源地。在隨后的歷史中，印刷術在不同程度上推動了東西方文明的發展。鄭振鐸先生曾說：“梨棗圖畫，為推動文化，功高不可勝言。”這是對版畫藝術地位的恰當評價。

在古代，版畫主要指的是木刻，也有少數銅版刻和套色漏印。在當代的藝術語境中，版畫主要是指由藝術家構思創作并且通過制版和印刷程序而產生的作品，常用工具是刀。隨著科技的發展，化學藥品也成為木刻版畫的使用工具之一，常見的版面有木、石、麻膠、銅、鋅等。

木版刷印的興起主要來源于民間人民的生產勞動需要和精神需求，后來因實用、方便、美觀的特性，逐漸受到廣泛關注和重視。宋代，民間印刷活動十分普遍，《東京夢華錄》《都城紀勝》《夢粱錄》《武林舊事》等書籍出版并廣泛流傳。明清時期，全國范圍內出現了許多個雕版印刷的中心，刷印范圍十分廣泛，包含書籍、畫片、神像、紙牌等。

二、木刻版畫中的“木味”

“木味”是木刻版畫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木味”卻并不是單獨存在的。換言之，“木味”不具有獨立性，需要與木刻版畫的其他藝術特征相互映襯。“木味”指的是刻刀在木制版材上刻、挑、鏟、刮時，木制纖維所產生的反應。木刻家們可以根據木質的硬度、脆度以及木紋的自然順逆展現自身的創作意圖，使之呈現出剛勁、挺拔、毛糙以及深淺等特征。在這個過程中，“木味”的展現依賴于木刻家的運刀技巧，“木味”與“刀味”相輔相成，共同形成木刻版畫的獨特韻味。

（一）“木味”的體現手法

木刻家在體現木刻版畫的“木味”時，應以木質板材為先，要先看清木質的紋路，進而分析木質紋路與作品之間的關系，明確其是否恰當；若其木質紋路與整幅作品相得益彰，再看其視覺效果，重點判斷其是否具有穿透力。同時，木刻家還應考慮到“木味”的不獨立性，與“刀味”一同體現。恰到好處的“刀味”能夠更好地展示版材的肌理質感，進而帶給觀看者極致的視覺享受。以齋藤清的《藝伎》為例，其對木質板材的紋路進行了靈活與恰當的運用。木刻家在雕刻的過程中將另一種木板紋路填充在了已有版面上，進一步突出了藝伎的形象，使其更加鮮活、生動。除此以外，額外填充的木板紋路也與整塊木質版材緊密相融、渾然一體，大大增強了整幅作品的順暢感與協調感，更具欣賞價值。除了木質以外，主題、雕刻手法等也會影響到木刻版畫的“木味”。因此，在體現木刻版畫的“木味”時，要從整體出發，探尋版畫的內涵，展現版畫的協調性與完整性。

（二）“木味”的價值意義

“木味”的存在能夠進一步增強木刻版畫的細致感與美感，因此，“木味”雖不獨立，卻彌足重要。不同的“木味”會產生不同的觀看感受，傳遞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風貌。其中，木質是影響“木味”的重要因素。木刻版畫注重木質的細膩、平滑。在進行正式刻畫之前，木刻家們往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來將木質打磨平滑，以達到理想的雕刻效果。木質的平滑、細膩與否會直接體現在版畫上。木質越細膩，版畫越細膩，越能給觀看者帶來更好的視覺體驗。相反，若木質不細膩，那觀看者在欣賞版畫時也會倍覺呆板、無趣。以《驚弓之鳥》為例，若觀者仔細觀察《驚弓之鳥》，就能看到該作品的板材上帶有自然裂開的紋路；但是《驚弓之鳥》給人的整體觀感卻并不突兀，二者反而相得益彰，互相映襯。這是因為觀看者在看到自然紋路時會不自覺地將其與整幅作品聯系起來，體悟版畫結構的深刻之處；同時，這些裂開的木質紋路又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了鳥兒的驚慌失措，很好地還原了樹木被砍伐后的圖景，進而成為整幅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三、木刻版畫中的“刀味”

木刻版畫追求的是用獨特的語言與創作手法來展現奇巧的構思。區別于其他版種，木刻版畫不需要畫筆，而是需要刻刀，刻刀能夠代替畫筆在版面上雕刻出木刻家們希望的畫面。刻刀的刀痕替代了畫筆的痕跡，也使其具備了獨特的“刀味”。刻刀鑿刻是木刻版畫的初步創作流程與基本創作流程。同時，鑿刻也是復雜的，會影響木刻版畫整體的呈現效果。木刻家在展現木刻版畫的“刀味”時，就可以從刻的力度、頓挫入手。不同的力度與頓挫會展現出不同的“刀味”。木刻版畫由點、線、面構成，需要創作者一點一點細致地進行鑿刻，力度稍有不慎，畫面的美感就會被破壞。因此，木刻家在使用刻刀時，要對版面有一定的了解，進行一定的構思，這樣才能用刻刀刻畫出清晰的畫面效果。

（一）藝術作品中的“刀味”

以珂勒惠支的《戰爭》系列作品為例，作品中的黑與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強硬的刀刻線條也如實展現出了刻畫者的精神風貌，珂勒惠支用刻刀生動、流暢地展現了其對戰爭的不認可，希望人們為了正義而斗爭，真切反映了當時的社會背景，具有濃厚的感染力。

丟勒在雕刻《四騎士》時，用精細的排線方式，仔細地塑造了騎士向人類揮舞兵器的場景。雖然曲線難度較高，但是在丟勒的作品中，觀者能夠欣賞到流暢自如的刀法與“刀味”。此外，丟勒還運用了難度更高的交叉線刻法，向觀者展示了其嚴謹細膩、揮灑自如的“刀味”語言，使人們體會到了“刀味”的細膩之處。丟勒這種單純、精密的“刀味”，也對后續的木刻家們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

中國木刻畫家李樺的《怒吼吧，中國》是中國木刻版畫史新興木刻運動中的經典作品，他用蒼勁、粗獷的線條，簡潔的構圖，生動刻畫了中國底層人民對壓迫的不滿與抗爭，通過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向人們傳遞了充滿剛強與斗爭的“刀味”，作品篇幅雖小，卻能夠帶給觀看者強烈的視覺沖擊。從李樺的木刻版畫作品中可以看出，這一時期的中國木刻版畫既深受表現主義的影響，也滿含中國傳統“刀味”的影子。

刀法功力與畫面的構成情況也是影響木刻版畫“刀味”的重要因素，不同的刀法會表現出不同的視覺沖擊力。刀法流暢、自然就會進一步增強版畫的美感，帶給觀看者極致的視覺享受。木刻版畫的刀法應展現描繪對象的形體結構。形體結構也就是內部構成，如樹木的枝條。創作者在運用刀法時應全面掌控描繪對象的結構變化，以使其更加真實、協調、完整。在木刻創作中，不同型號的刻刀會在版面上留下不同形狀與大小的刻痕，最為常見的就是三角刀痕、圓口刀痕和平口刀痕。刻刀在木板上刻畫過的痕跡就是刀痕，不同刀法呈現出的塊、面、線條等，能夠展現出不同的畫面精神。同時，作者也會依據不同的主題選取不同的刀刻方式，以更好地展示“刀味”。例如，版畫家李青的《記憶大涼山》中人物面部的刻畫，用十分細膩的刀法刻畫出人物的滄桑感，讓人感受到濃烈的刀味。

（二）“刀味”的藝術價值，

與其他藝術作品一樣，木刻版畫也能夠以情動人。以情動人指的是在帶給觀看者視覺沖擊的同時，也能夠觸動觀看者的內心，使其有所感、有所悟。將刀法走向與情感深刻聯系在一起，既是木刻版畫的靈魂所在，也是木刻版畫“刀味”的充分體現。因此，木刻家在展現木刻版畫的“刀味”時，要注重分析其情感穿透力，用刀痕引發觀看者的思緒與情感。

例如，珂勒惠支在其作品《犧牲》中，用平刀的手法刻畫了一位母親的裸體。在刀法的邊緣之處，顯現出了清晰的、爆裂的刀痕，進而使觀看者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刻刀與板材之間的摩擦力。這種爆裂與摩擦也使得“刀味”的苦澀感和懷抱嬰兒的母親的悲慘命運緊緊相融。觀看者能夠透過珂勒惠支的刀法，體會到珂勒惠支的無言之痛。木刻版畫具有較強的敘事性，在“刀味”的輔助下，觀看者們能夠還原木刻家們筆下的故事，并深刻體會到木刻家們所要傳遞的情感，實現情感的傳遞與交融。

四、木刻版畫的藝術價值

在木刻版畫中，創作者將他的藝術感受與藝術思維通過板材和工具呈現出來，引起觀者的審美體驗。創作者在制作的過程中會不自覺地融入自己的藝術觀念和對工具技術性體驗的感受，使畫面獨具個人色彩。木刻版畫最初的精神元素和繁雜的雕刻工藝重疊在一起，共同造就了木刻版畫的美感與魅力。這一精致、獨特的創作手段將創作者的主觀感受如實地展現在觀看者直接碰觸的畫面中，又將材質所產生的限制性美感提供給觀看者。木刻“刀痕”又進一步強調了木刻版畫的獨特性，使其具備獨具一格的“書寫”效果與精神風韻。出色的木刻版畫總是充斥著中介美感，可以為觀看者創造更有價值的精神空間，實現創作者與觀看者之間的精神交流和碰撞。“刀痕”展現了創作者的精神特性，觀者可以循著“刀痕”，去感受、理解、體悟創作者的精神世界。

圖像印刷是最初的木刻版畫，從圖像印刷算起，木刻版畫至今已有1200多年的歷史。在這漫長的發展、演變過程中，木刻版畫承載、積淀了不同時期的文化特征，展現了不同時代的文化印痕，體現了中國藝術的質樸與創造力，真實傳遞了中國的審美取向，更與其他國家的文化相互影響、相互融合，是人類文明中的燦爛一筆，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

五、結語

“木味”與“刀味”是木刻版畫的藝術表現力，傳遞著木刻版畫所蘊含的藝術思想與藝術價值，能夠反映創作者的時代背景與生活處境，是具有現實意義的藝術語言，承載著多樣的審美意義。因此，賞析木刻版畫中的“木味”與“刀味”能夠帶領觀者進入木刻版畫的世界，借由創作者的所思所想體悟不同時代的精神風貌與歷史積淀。

（哈爾濱師范大學）

作者簡介：柳伯宇（2001—），男，黑龍江牡丹江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造型藝術研究（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