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時代價值

[摘 要]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了中華文化的承載形式，豐富了中華文化的精神內涵，促進了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增強了各民族的文化認同。傳承保護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要克服資金、人才、市場、創新等方面的困難，在傳承中保護，在創新中發展，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提供堅實的基礎。

[關鍵詞]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時代價值

[中圖分類號]J0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1-0006-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楚鵬，艾力.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時代價值[J].天工，2023（1）：6-8.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傳并視為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傳統文化表現形式，以及與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相關的實物和場所。”①世代生活在內蒙古的蒙古族、鄂溫克族、鄂倫春族、達斡爾族等少數民族創造出多姿多彩的服飾、曲藝、音樂、圖畫、倫理、道德、法律制度等文化符號，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被列入世界級、國家級以及自治區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些文化符號是民族成員精神的記憶、生活的圖景，是刺激民族成員在思想上達成共識、情感上產生共鳴、行動上形成合力，從而形成民族從屬感和民族成員之間的親近感的重要因素，起著傳承中華文明、維系國家統一、民族團結的重要作用。

一、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了中華文化的承載形式

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民族文化中最具有代表性并得到國家和政府更多關注和保護的文化形態。蒙古族有40余種文化符號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鄂溫克族、鄂倫春族、達斡爾族等少數民族也都有列入各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文化符號。

蒙古族服飾于2008年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蒙古族的傳統服飾也被稱為蒙古袍，因便于鞍馬騎乘和防寒性能好而成為傳統服飾，有腰帶、紐扣及褡褳、煙口袋等裝飾，靴子、首飾等也對蒙古袍起到了重要的裝飾效果。歷史上的蒙古族每個部落的服飾都有自己的特點。在內蒙古博物館內陳列有130余款蒙古族男女傳統服飾，有很強的地域色彩。以服飾文化為橋梁，內蒙古的蒙古族和國內其他地區的蒙古族保持著密切的聯系。比如，內蒙古已經召開過16屆蒙古族服裝服飾藝術節，成功地為內蒙古與青海、新疆、云南、吉林等省區的蒙古族搭建了服飾文化交流的平臺，通過這個平臺，內蒙古與兄弟省區的聯系更為緊密了。不僅如此，服飾文化的交流還突破了民族的界限，許多外省區的少數民族代表隊也通過這個平臺進行民族文化的交流，增進了各民族之間的友誼。

鄂倫春族獨特的生活方式、生存環境促使他們形成了獨特的樺樹皮制作技藝，樺樹皮制品貫穿在每個鄂倫春人的生活中。樺樹主要分布在我國大興安嶺和小興安嶺地區。由于其樹皮光滑似紙，經常被制成生產工具或生活用品，具有濃厚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在內蒙古鄂倫春自治旗、鄂溫克族自治旗、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以及根河市和黑龍江流域均有這門技藝流傳，并成為鄂倫春族在長期狩獵生活中創造出的優秀文化，蘊含了鄂倫春族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鄂倫春族曾經是以狩獵為生的民族，受獨特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環境的影響，形成了獨特的狍皮服飾制作技藝，2008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些民族文化的寶貴財富凝聚著該民族人民的聰明才智，豐富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寶庫，用鮮明的歷史文化印證著內蒙古民族文化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脈絡中的發展進程。在兼容并蓄、共生共榮的中華文化共同體中，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實現了美人之美、美美與共，拓展了中華民族文化共同體意識的承載形式。

二、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促進了各民族文化的互學、互賞、互鑒、互融

“文化認同是人類對于文化的傾向性共識與認可”①，是“民族成員對其文化的承認、認可、贊同，由此產生歸屬意識，進而獲得民族文化自覺的過程”②。文化上的兼容并蓄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最重要的特征之一，也是從孕育、成熟到不斷發展過程中最有力的思想基礎和精神紐帶。

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開放、包容的特點。藏族的《格薩爾》、蒙古族的《江格爾》和柯爾克孜族的《瑪納斯》并稱為中國少數民族“三大英雄史詩”，填補了中國文學史的空白。藏族的《格薩爾》傳入蒙古族后，同蒙古族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傳統相融合，經過蒙古族人民的不斷加工和再創造，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蒙古格斯爾文化。蒙古族的《格斯爾》與藏族的《格薩爾》具有文化源流相似、文化存在形似、史詩人物傳說類同的特點。所以，蒙古族的《格斯爾》與藏族的《格薩爾》有著同源異流的關系。

樺樹皮文化是我國北方少數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印證，在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中也有體現，樺樹皮制作技藝具有共享性，是多民族共享的文化符號。比如，樺樹皮搖籃是鄂倫春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等北方少數民族都在使用的育兒工具。歷史上，鄂溫克族、達斡爾族都居住過樺樹皮住宅，滿族、赫哲族、鄂溫克族都使用過樺樹皮船。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些少數民族人民生存地區的自然條件使其有了生產生活方式上的共同性。不僅如此，樺樹皮器具上的紋樣也體現出各民族文化間的交流和借鑒。鄂倫春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三個民族在樺樹皮裝飾藝術中存在著許多共同點，比如都使用幾何紋、動物紋、植物紋等紋樣題材，都選擇在器皿的蓋子和側面兩個部位進行裝飾，都使用色彩對比明顯的紅色和黑色上色等，反映了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樺樹皮器具上的幾何紋樣，蒙古族、赫哲族、鄂溫克族、達斡爾族等民族都在使用。其中盤長紋和變形福字紋等，就是吸收了漢族和蒙古族的紋樣。③植物紋、鹿紋在鄂倫春族、鄂溫克族的手工制品圖樣中十分常見，也是他們相互學習借鑒的結果。“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魂魄，文化認同是民族團結的根脈。”各族人民交往、交流、交融，其藝術作品吸收各家所長，已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藝術風格，充分證明了“我們燦爛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創造的”。

三、傳承保護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夯實了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基礎

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其獨特的文化價值，不僅成為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而且有許多熠熠生輝的閃光點，對傳承中華文化，增強中華文化認同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中華文明探源工程”認定，距今5 800年前后，黃河、長江中下游以及西遼河等區域出現了文明起源跡象，黃河文明、長江文明、西遼河文明是中華文明的三大源頭。西遼河流域一直以來就是多民族生存繁衍的歷史舞臺，歷史上，漢族、匈奴、東胡、鮮卑、契丹、奚族、女真、蒙古族、滿族等都活躍在西遼河周邊，在中華文明中，“西遼河元素”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見證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形成發展。在科爾沁草原腹地，沉睡著一座千年的遼代古城遺址——龍化州城市遺址，這個遺址的發現使通遼市科爾沁區名正言順地成為契丹遼王朝的龍興之地，為科爾沁這座美麗的草原名城又添加了“龍興之地、契丹故壤”兩個重量級的歷史文化符號。哈民遺址被考古學家命名為一種新的考古學文化“哈民文化”。

蒙古族的傳統服飾，經過配色、款式、搭配等方面的改良，在加入了符合時代發展的新元素之后，實現了時尚潮流與傳統特色的完美結合，越來越多的蒙古族民眾成為民族服飾的擁躉。許多人將蒙古袍視為民族身份的象征，以擁有一件蒙古袍來滿足自己的民族從屬心理。于是，各地制作蒙古袍的裁縫店越來越多，還出現了許多租賃蒙古族服飾的供貨商，以滿足人們在節慶、娛樂、表演時的需求。越來越多的影樓開始拍攝草原婚紗照、草原寫真照，其中許多顧客來自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甚至還有一些來自區外。蒙古族服飾制作技藝還成為一批人謀生致富的手段，在全面小康和鄉村振興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比如，2017年科左后旗首家民族手工藝品制作專業合作社在呼勃嘎查掛牌成立，以“企業合作社+農戶”的手工藝品經營模式，覆蓋蘇木轄區12個嘎查村，有建檔立卡貧困戶50余人參與其中，從事刺繡和縫紉工作，以此擺脫了貧困生活。鄂溫克族自治旗伊敏蘇木紅花爾基嘎查的一位手工藝人從事民族服裝制作已有30年，是2016年的建檔立卡貧困戶。有關幫扶單位將她列為產業扶貧對象，徹底拔掉了窮根子。蒙古族服飾產業的經濟功能和文化功能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揮。

目前，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仍然面臨很多困難。筆者曾經走訪過通遼市科爾沁區手工藝人。據她介紹，傳統的蒙古袍制作技藝中最靈魂的工藝是在袖子、腰帶、領口等處進行手工繡花，但是，現在村子里會傳統刺繡的人并不多，而且現在掌握這門手藝的大多是五六十歲的女性。村里的年輕人本來就少，繡花又耗時長，成本高，再加上農村婦女家務繁重，也沒有空閑時間學習傳統刺繡，導致傳統刺繡工藝跟不上時代的進步，而且很多年輕人會覺得傳統的東西比較俗氣，在廠里工作的人也大多意識不到刺繡是民族傳統文化，是需要保護和傳承的，僅僅只覺得這是個工作，可以通過勞動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分析此現象，其實最本質的還是經濟原因。手工制作蒙古袍投入的時間、精力、成本與回報不成正比。這種情況在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中是普遍現象。鄂溫克族、達斡爾族、鄂倫春族等少數民族有自己獨特的“非紙剪紙”，用樺樹皮、獸皮等平面材質剪刻成獨特的紋樣，廣泛地應用在衣物、器物和居室的裝飾中，世代相傳，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但是，目前這門珍貴的手工藝卻面臨著即將消亡的困境。再有，和林格爾、包頭的剪紙藝術先后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但仍沿襲傳統的“母傳女，長帶幼”的傳承形式，導致內蒙古的原生態剪紙藝術面臨發展困境，老一輩傳承人相繼去世，年輕一代亟待培養，難以形成穩定的傳承鏈條，呈現出一種青黃不接的狀態。比如，蒙古族傳統的烏力格爾藝術由于受到電視媒體的沖擊，發展受到限制，聽眾銳減，藝人也就失去了傳承的信心。加之傳統的烏力格爾傳承過程中缺乏創新性和個性，靈活發揮度不夠，缺乏適合現代人文化口味的烏力格爾，限制了蒙古族這一文化瑰寶的傳承和發揚光大。這種情況在鄂倫春族樺樹皮技藝傳承中也存在。截至2022年6月，國家級鄂倫春族樺樹皮制作技藝傳承人1人，內蒙古自治區區級傳承人1人，呼倫貝爾市市級傳承人3人，鄂倫春自治旗旗級傳承人3人。在這些傳承人中，最年輕的四十多歲，年齡最大的已經八十幾歲了，整體趨勢呈老齡化。由于在外務工的年輕人對民族文化的認識不足，再加上傳統手工藝費時費力、收入低，讓一些年輕人望而卻步，導致包括樺樹皮制作技藝在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陷入后繼無人的困境。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要加強對國粹傳承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支持和扶持，加強對少數民族歷史文化的研究，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重視少數民族文化保護和傳承，支持和扶持各民族創造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一要做到落實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發展政策。《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中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保存工作納入本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并將保護、保存經費列入本級財政預算。國家扶持民族地區、邊遠地區、貧困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保存工作。”各少數民族地區政府要充分認識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保護的重要性，制定配套完善的政策體系，保證政策的順利落地。特別是要在財政支持上下大力氣，加大對人才培養、品牌宣傳和技術創新的支持力度。二要做到持續性的工藝改進。對于內蒙古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來講，目前面臨的困境很大程度上來自原材料的短缺，比如，鄂倫春族的狍皮服飾制作就必須要下大力氣解決原材料緊缺問題，要促進狍皮制品的轉型，提高創新性。三要保證人才支撐，要多方培養后續人才支撐力量，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傳承和保護的隊伍中，重點提高手工藝人的待遇，讓農牧民實現家門口就業，產品能順利變現，要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隊伍的建設，充實傳承人團隊，加大對傳承人的經濟補償。

內蒙古非物質文化遺產蘊含優秀的傳統文化，承載著歷史的記憶，是民族精神的體現。傳承保護內蒙古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促進民族團結、提高文化軟實力的必由之路。對于內蒙古非物質文化遺產存在的諸多困境，各地方政府應積極配合調整相關政策，建立多民族文化百花齊放的美麗內蒙古，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中樹立正確的歷史觀，構筑各民族共享的精神家園，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中國共產黨內蒙古民族工作百年史研究”（20BMZ017）；內蒙古民族大學2020年思政項目“民族文化傳承保護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

注釋：① 文化部外聯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世界文化公約選編》，法律出版社，2006，第22頁。

注釋：① 鄭曉云：《文化認同與文化變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第4頁。

② 詹小美：《民族文化認同論》，人民出版社，2014，第13頁。

③ 哈納斯：《試論鄂倫春族樺樹皮工藝》，《內蒙古社會科學》（文史哲版）1993年第1期，第26，44-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