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背景下江西文港毛筆制作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

[摘 要]有“華夏筆都”之稱的江西文港鎮(zhèn)，制筆歷史悠久，制筆技藝精湛。但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和文化生態(tài)的變遷，文港毛筆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文化土壤，制筆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困難重重。在文港毛筆傳承與發(fā)展困境的“自救”中，政府應加大扶持力度，采取更多的保護措施；制筆人員要提升自身文化修養(yǎng)，盡可能保留多年的制筆心得。同時，各制筆企業(yè)間要良性競爭，推動家庭作坊向現代產業(yè)鏈的轉型，提高毛筆的符號價值，使文港毛筆有更長遠的發(fā)展。

[關鍵詞]江西文港；文港毛筆；非物質文化遺產

[中圖分類號]TS951.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3-0043-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肖珺文，呂佳慧.非遺背景下江西文港毛筆制作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J].天工，2023（3）：43-45.

2014年，“進賢文港毛筆制作技藝”正式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作為有1 600多年制筆歷史的江西省進賢縣文港鎮(zhèn)，在經過改良制筆工藝、擴大市場、完善配備設施等探索后，已成為全國有影響力的毛筆生產基地，毛筆銷售額占到全國市場的八成以上。但繁榮的文港毛筆在現代轉型的局勢下，其制筆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困難重重。因此，我們有必要反觀歷史，對文港筆都的困境與發(fā)展提出前瞻性的建議。

一、文港制筆的歷史傳承

“藥不過樟樹不靈，筆不到文港不齊?！蔽母鄣貐^(qū)制筆歷史悠久，制筆工藝精湛，文港毛筆傳承至今，作為中國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擁有獨特的價值。通過對文港毛筆文化的歷史脈絡進行整理，分析文港毛筆遺產的價值所在，并為破局尋找切入點。

關于文港毛筆的來源，據史料記載，秦朝有咸陽人郭解和朱興，由中原遷入江西，在臨川一帶傳授毛筆的制作技藝?！睹髑宕兇笠泼瘛酚涊d：“東漢末年遷至江西進賢縣文港，靠制造毛筆起家，世代繁衍……從晉代開始制作毛筆。家家是作坊，人人會制筆。”另據《鄒氏族譜》記載，文港鎮(zhèn)毛筆的制作工藝在晉時由山東省鄒縣傳授而來，至今已有1600多年的歷史。

而文港周坊先祖恰恰由河南、陜西一帶遷入，周坊村清代建筑“汝州后裔”“汝南世家”說明了周氏家族最早的祖籍地是河南汝州；“澤承豐鎬”說明了毛筆制作技藝是周氏家族從陜西學到的手藝并一脈傳承?！叭昴贤亍迸c“光映玉堂”，意指周氏家族以出色的毛筆制作技藝而自豪。

到了清代，文港造筆業(yè)進入繁榮階段，出現了周虎臣、鄒紫光等一批制筆名家。在中國近代毛筆史“制筆四大家”中，“周虎臣”與“鄒紫光閣”均源自文港。民國壬戌年（1922年）《周氏宗譜》記錄了周虎臣于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在蘇州傳承毛筆技藝并開筆莊，以及繁衍后代的史實，與蘇州收錄的周虎臣筆莊史料相合。周虎臣制作毛筆工藝精細，在康熙年間其制筆技藝就聲名遠播，乾隆賜予周虎臣筆莊牌匾，使周虎臣筆莊名聲大振。同治元年（1862年），周虎臣筆莊進入上海開設分店，真正成為中國毛筆文化史上有注冊商標記錄的第一座筆莊。清康熙至今，周坊都是中國傳統(tǒng)毛筆制作技藝傳承人最多的地方。在文港的周坊村和錢塘村至今保留周虎臣制筆作坊，現已成為重要的文物保護單位并得到相應的保護。周虎臣、鄒紫光對外拓寬市場，和其他地域文化相融合，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獨立品牌，兩大名筆聲名遠播，都得益于初始對于文港毛筆優(yōu)秀文化的繼承。

但是，隨著科學技術的進一步發(fā)展，文化生態(tài)急劇變遷，書寫工具已經發(fā)生根本變革，毛筆從生活、文化的中心開始淡出，和其他毛筆產區(qū)一樣，文港毛筆制作技藝傳承困境重重。很多年輕人不愿在家鄉(xiāng)從事毛筆制作，毛筆制作技藝傳承人隊伍青黃不接。我們在文港調查中發(fā)現，從事毛筆制作的筆工以年齡在四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為主。談起文港毛筆制作技藝的傳承，文港畫家李秋明很是痛惜，他認為年輕一代生活富足，不會迫于生計投身制筆行業(yè)。但如果制筆技藝的傳承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中斷，是極其令人嘆息的。

對文港人來說，其實還有一個隱痛，雖然文港制筆技藝聞名中外，但是文港人所創(chuàng)立的品牌多半在外地，為外人所標榜。即便是像周虎臣筆墨莊、鄒紫光閣這樣著名的毛筆品牌，其發(fā)跡之地都在上海、武漢，而不是在文港，不屬于文港的品牌。同樣，文港人在鄂、川、云、貴等省有很多著名的筆莊，雖然文港人可以驕傲地向外人宣傳它們是文港人所打造的著名品牌，但他們心中仍充滿遺憾。

文港毛筆在毛筆發(fā)展歷史中悄然興起，但在文化變遷迅速的今天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毛筆開始脫離人們的日常生活，傳承了1 600多年的毛筆制作技藝開始備受冷落，文港毛筆悄然被邊緣化，不得不默然承受無盡的落寞。

二、當代文港制筆技藝的傳承隱憂

隨著時代發(fā)展，文港的傳統(tǒng)毛筆生產帶動了鋼筆、圓珠筆、中性筆等筆業(yè)的發(fā)展。但傳統(tǒng)毛筆制筆技藝的傳承仍面臨重重困難，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自身技藝傳授保守

文港毛筆制作技藝傳承困難，最主要是受到制筆技藝工藝復雜、家族傳承排外性等特點制約。首先，毛筆制筆工序繁多，學習周期長。在物質生活富足的當下，文港鎮(zhèn)從事毛筆制作的多為中老年人，大多年輕人很難完整學習120余道制筆工藝，選擇外出打工。有“筆王”之稱的文港制筆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周鵬程提到，其兄弟六人中僅有他繼承了家學。另一位傳承人徐大南，兄妹八人也僅有他一人繼承了家傳制筆手藝，而他的子女無一人完整掌握文港毛筆制作技藝。同時，制筆技藝難以學精。在不同時間、不同部位的動物毛料的選擇與處理不盡相同，制作出的毛筆的書寫感受也不同。普通學徒要跟從師傅學習五年以上才能區(qū)分各種毛料，進行毛筆的制作。

其次，不少文港毛筆手藝人固守傳統(tǒng)，文化水平較低，對家傳制筆技藝保持傳男不傳女，導致大量制筆技藝面臨失傳的風險。受文化水平的制約，老制筆匠人很難將制筆心得形成文字，無法為后輩提供參考，極大地制約了文港毛筆的傳承。

（二）制筆材料價格持續(xù)上漲

近年來，受到國家動物保護政策的限制，對毛料的采集趨于規(guī)范化，一些珍貴毛料日漸稀少，制筆材料價格持續(xù)走高。同時，毛筆制筆材料僅取其皮毛特定部位使用，不同季節(jié)對毛料的選擇也不同，這些對毛料的季節(jié)性、功能性選擇也導致了制筆材料價格的攀升。在研究中我們對售賣文港毛筆的文谷堂店長進行了采訪，他提到可以采取人工飼養(yǎng)的方式獲得毛料，但如何形成良性發(fā)展，文港人尚未找到有效方法，也需要政府牽頭進行扶持。

（三）現代產業(yè)鏈尚未成熟

文谷堂店長在采訪中強調，文港毛筆未得到應有的發(fā)展，很大程度上受限于現代制筆產業(yè)鏈的尚未完善。事實上，文港鎮(zhèn)制筆大多是家庭作坊，生產規(guī)模小，生產工序多，很難做大做強。文谷堂店長也提到，文港鎮(zhèn)現在多采用筆頭與筆桿分開制作，再統(tǒng)一組裝的生產方式，在質量上不會有較大影響，而產量卻得到大幅提升。這在一定程度上是文港毛筆產業(yè)鏈的小規(guī)模實現，但仍做不到對整個文港制筆業(yè)的資源進行整合。文港鎮(zhèn)大規(guī)模的現代產業(yè)鏈尚未成熟，在全國毛筆市場更是尚未形成有競爭力的品牌。

（四）社會關注度不足

文港毛筆雖占據了國內毛筆八成以上的市場，但消費者對文港毛筆所知甚少。文谷堂店長在采訪中提到，現在一些知名的制筆品牌從文港低價收購筆頭，再進行組裝，最終貼牌售賣，售賣的價格是文港毛筆的幾倍。作為全國最大的毛筆集散地，仍需要給其他品牌代工，說明文港品牌打造得不夠，宣傳和推廣做得不到位。很多制筆技藝精湛的老制筆師傅，一生埋頭制筆，其手藝再好也無人知曉。宣傳和推廣的力度不夠，導致文港毛筆的社會關注度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消費者在購買毛筆時的選擇。

三、文港制筆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

時代發(fā)展導致毛筆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文化土壤，僅作為書法的書寫工具存在，使用率大大降低，制筆技藝也逐漸失傳。在此背景下，想要保護文港毛筆制筆技藝勢必需要采取一些措施。

首先，制筆傳承人要堅持毛筆的保護與改良。推動文港毛筆發(fā)展最根本的途徑還是毛筆本身的改良。近年來，隨著制筆材料價格的持續(xù)走高，如何在穩(wěn)定毛筆價格的基礎上保證毛筆的書寫質量，是文港制筆從業(yè)者面臨的一大難題。同時，復雜的制筆工藝和較低售價之間也存在矛盾。一方面，可以在毛料的選擇上進行創(chuàng)新，尋找可替代的毛料；另一方面，可以由政府牽頭聘請書畫大家對制筆人員進行培訓，使他們對毛筆的書寫性能有更為透徹的把握，有利于制筆人員進行有目的性的改良，從而生產出更適合書寫的文港毛筆。

其次，制筆群體需要提升文化水平，推動文港本土品牌的建立。目前文港制筆人員以中老年人為主，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很難將幾十年的制筆心得上升到理論高度，受教育程度低已經成為制約江西省文港毛筆發(fā)展的因素之一。政府可以定期邀請語文教師對文港制筆從業(yè)人員進行文學方面的培訓，提升他們的文化水平，幫助老制筆師將制筆心得形成文字。此外，可以為制筆人員提供制筆行業(yè)相關信息的報刊，幫助制筆人員對行業(yè)有宏觀上的把握，推動文港毛筆品牌的建立。在2023年進賢縣毛筆研究會第一次理事會上，手藝人朱細勝也談到了建立品牌的重要性。他也曾為其他筆莊代工，但是由于工價提高、材料上漲、筆頭價格難漲等問題，企業(yè)處境非常難。現在做品牌，利用手藝推品牌，品牌回饋手藝，附加值就上去了。文港毛筆需要如朱細勝這樣的手藝人帶領，致力于打造文港本土的毛筆品牌。

同時，制筆人員可以緊跟時代潮流，在淘寶、抖音等平臺直播帶貨。文港毛筆不能等人發(fā)現，更應主動“講述”文港故事，利用網絡的傳播特性提升自身經濟效益。理事會上徐華榮分享了自己直播的成功經驗，他說：“一要善于講故事，從學徒到家族傳承；二要把握節(jié)奏，一天只能播一次，留出時間做手藝，避免商業(yè)化；三要以誠待人，不能忽悠粉絲。”線上直播可以挖掘各地的潛在消費群體，增加銷量。但正如徐華榮所說，線上直播是以自身手藝過硬、以誠待人為根本，制筆人員可以在現有銷售方式穩(wěn)定發(fā)展的基礎上量力而行，發(fā)展網絡直播。

再次，政府應加強對文港毛筆的政策扶持。政府在推動文港毛筆產業(yè)的發(fā)展上起了很大的作用，近年來，在地方政府的扶持下，江西文港鎮(zhèn)走上“以城聚產、以產興城、產城融合”的特色小城鎮(zhèn)發(fā)展道路。面對當下文港毛筆遇到的困境，地方政府還應進一步加大對文港毛筆的政策扶持，讓文港特色小鎮(zhèn)與文港毛筆的結合更加緊密，實現產業(yè)、文化、旅游的融合發(fā)展，以旅游業(yè)推動整體經濟發(fā)展。地方政府也應鼓勵當地制筆龍頭企業(yè)打造品牌，整合文港鎮(zhèn)制筆資源，將傳統(tǒng)家庭作坊升級為現代產業(yè)鏈，提升產業(yè)競爭力，促進共同富裕。同時，地方政府可以對傳承制筆技藝的青年人進行表彰、扶持，幫助更多年輕人完整學習制筆技藝，使其投身于文港毛筆的保護與傳承中。

最后，加強毛筆符號價值的創(chuàng)意開發(fā)。從符號價值的角度來看，即便是采用相同毛料、相同工序制作的毛筆，質量相同的情況下售價也會不同，甚至相差懸殊。原因在于這種差異隱含了名氣、地位等符號價值因素。目前，文港毛筆主要在國內中低端市場發(fā)展，想要有長久的發(fā)展，就必須強調毛筆文化，提升其文化價值和經濟附加值。文港辰龍筆莊的店長在采訪中也提到，想要突破當下文港毛筆的發(fā)展困境，可以從歷史文化方面入手，通過提高人們對文港文化的關注度，提高文港毛筆的曝光度。我們可以通過拍攝文港旅游宣傳片、文港毛筆紀錄片等方式，在各大平臺對文港旅游風光與制筆風俗進行宣傳。此外，也可以與各平臺合作，采用文港全景VR“云旅游”的宣傳方式，幫助推廣文港的風景與文化。文港毛筆產業(yè)的發(fā)展，不但要注重其功能價值的提高，也要注重其符號價值的再生產，擴大其影響力、輻射力和品牌力。

四、結語

文港毛筆的傳承與發(fā)展面臨巨大的困境，如制筆技藝后繼無人、完整產業(yè)鏈尚未形成、社會關注度不足、沒有形成有競爭力的毛筆品牌、制筆群體整體文化水平不高等問題。如果不采取應對措施，文港毛筆制筆技藝可能會失傳。但文港毛筆同樣擁有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需要政府加大扶持力度，提高文港毛筆的符號價值，以旅游帶動產業(yè)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制筆從業(yè)者要提升文化素養(yǎng)，改良毛筆書寫性能。毛筆使用者要加深對文港毛筆的了解，文港制筆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才不是紙上談兵。相信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文港毛筆一定能夠煥發(fā)生機。

參考文獻：

陳良學.明清川陜大移民[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