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影像在新時代語境下的價值與再創作

[摘 要]紅色影像是當下一種獨特的紅色文化符號，從符號學角度對紅色影像在新時代語境下的價值進行研究發現，紅色影像具有喚醒集體記憶、構建集體價值、引導價值觀念等重要作用，并且可以通過繪畫再創作的方式進一步凸顯這種價值。以紅光溝航天六院067基地紅色影像資料為例，探究如何用紅色影像進行創作才能表現其中蘊藏的價值意義，并使其對大眾產生思想教育引導。

[關鍵詞]紅色影像；符號學；語義空間；集體記憶

[中圖分類號]J95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3-0068-04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羅茂楊，王進華.紅色影像在新時代語境下的價值與再創作：以航天六院067基地紅色影像資料為例[J].天工，2023（3）：68-71.

由新華社與央視中文國際頻道聯合推出的紀錄片《國家記憶》在人民群眾中引起強烈的反響，在紅色影像的引導下，一代代人的記憶被喚醒，樸素的愛國情感和集體情況在影像中不斷流淌。紅色影像中的價值在當下愈加突出，也愈加受到人民群眾的重視，無論是在黨史研究中還是在思政育人中，紅色影像都被放置在突出位置。

一、紅色影像在新時代語境下的價值

紅色影像特指與中國共產黨創建歷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發展歷程有千絲萬縷聯系的影像史料，其承載著中國共產黨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的回溯與傳承，包含了一代代中國人對往昔英雄形象與時代烙印的緬懷與祭奠。紅色影像所記錄的典型瞬間蘊含著豐厚的歷史信息，反映著近代史上多災多難的社會百態，并在這一過程中折射出社會的進步與國家的發展。在新時代背景下，這些紅色影像中蘊藏的精神和社會價值成為時代發展的催化劑。2018年8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我們要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向世界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如何才能講好中國故事，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一方面是我們要講好當今社會發展中產生的、具有典型代表的、能夠體現中華優秀傳統美德與文化的故事；另一方面是要發掘那些被歷史塵埃所淹沒的，能夠體現民族奮斗、發展的典型故事與畫面。而紅色影像資料便是一個發掘這些故事的寶庫。

文化是多元的，人們對于文化的理解也是多樣的，特別是在后工業時代，信息傳播的速度及廣度都是前所未有的，在這種新語境下掌握話語權，建立自身的“語義空間”和“語境”尤為重要。所謂“語義空間”，即指歷史外延與文化內涵，以紅色影像為例，正是在特定的歷史背景和文化語境中，其內涵才得以確立。符號學家科米·鮑爾認為：“繪畫本質上是在語義空間中繪制符號，不僅僅是藝術家在畫布上涂抹顏料。”紅色影像中的圖形符號如同單詞與詞組，在語法的規定和約束下共同表達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并體現“所指”，這里的“語法”便可理解為“語義空間”。在符號學中，“代碼”是最基本的元素，是社會中運用的任何符號的綜合體。所以，應將符號置入“符號系統”中視其為組成部分，并將不同符號相互串聯起來考慮。俄國語言學家雅格布森從“符號系統”出發，認為一個符號所具有的內涵是由其所在的某種情境的代碼決定的，即代碼提供坐標系，而符號在該坐標系中產生意義。在此意義下，構建“語義空間”和“語境”便可理解為在相同的歷史與文化背景下構建大眾的“集體記憶”與“集體價值”。這就是為何新華社與央視中文國際頻道會適時推出《國家記憶》這種類型的紀錄片，其意義就在于通過對歷史中紅色影像的權威解讀，構建全社會的共同認識，喚起大眾的“集體記憶”，激發大眾的愛國主義情感，凝聚起民族奮斗的磅礴偉力。紅色影像之所以在情感引導上有如此強大的能量，從生理學上來講，是因為人腦由左右半球組成，左半球功能體現于處理具有抽象性、離散性、精確性特點的語言、數學、邏輯推理的符號編碼；右半球的功能則側重于感知具有直觀性、整體性、相似性特點的非語言信息、影像、聲音、時空概念的符號編碼。人在用視覺器官感知對現實世界模仿的影像時，大腦會調動存儲的經驗和記憶，回憶與之匹配的影像，然后確認。較之文字語言符號，非語言符號在大腦中被確認為“圖像”要相對容易，因為在大腦存儲庫中，“模擬”客觀世界的影像圖像符號占據主要位置，人腦對這些圖像符號的解碼更加簡單快捷。從符號學理論來講，則是由于紅色影像的“能指”或“再現項”相較于語言符號更加清晰明了，能快速實現“所指”或“事物項”。因此，紅色影像作為一種信息符號在表征方式上更直接，在信息傳遞上更清晰，也更容易被大眾所接受。

二、紅色影像再創作中的價值轉化

（一）歷史價值

紅色影像從歷史的塵埃中走來，它記錄了過去某個時刻的某個瞬間，事件的親歷者能夠從中直觀自身，并回憶講述那段歷史，而我們則可以從中了解并認識那段歷史。影像所表露出的信息，抵得上千言萬語的述說。當初拍攝這些影像的時候，也許是無心之舉，不料卻如實地記錄了當時的某些人物、某個場景、某種風尚。但在歲月的洗禮之后，場景中的一什一物，人物的一顰一笑，都有了無盡的意蘊。具象化是影像最大的特點，即使是那些為了圖解某種概念而拍攝的照片，畫面所提供的直觀信息也往往超出其概念本身，具有了多元化認識歷史的功能。歷史作為一種“語境”，為圖像符號提供了坐標系，使其定位、意義方面更加清晰。以紅光溝航天六院067基地的紅色影像為素材創作的《建設紅光》（見圖1）為例，在該圖像反映的生產建設中，畫面中懸掛于高空的紅日是帶有特殊“語義空間”的符號，也就是皮爾斯三元論中的“再現項”，亦指索緒爾二元論中符號的“能指”。而除了該符號以外，“語境”也很重要，即符號設置的位置。它位于山溝之中，但又高懸于空中，鮮明地暗示了我們的建設如紅日般火熱，我們的事業如太陽般充滿朝氣，語境決定意義，離開了語境，符號的“所指”也將被弱化。

（二）社會價值

紅色影像的社會價值直觀地表現為對集體記憶和集體價值的構建。集體記憶存活于社會生活之中，隨著社會的發展變遷，集體記憶也在不同時代里不斷傳承與建構。縱向發展的全球化使族群中原本穩定的社會關系和文化網絡逐漸隱退甚至消失，中華民族正處于奮力實現中國夢的關鍵階段，構建國家認同、增強民族凝聚力、構建民族國家集體記憶迫在眉睫。我曾在造訪紅光溝航天六院067基地時遇到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凝視著博物館墻上的一張老照片熱淚盈眶，久久不能平復。出于好奇，我便上前詢問，這才得知，老人年輕時是067基地的科研人員，照片上正在洪水中轉運物資的人，竟是年輕時的老人，而老人對其有照片記錄也很意外。這樣的巧合與情感的迸發讓筆者震撼不已，但冷靜下來后也讓人深思一個問題：為何在老人講述之前沒能讓人感同身受？其原因就在于符號的生成與解讀有賴于“代碼”的存在。藝術家的創作活動亦可理解為符號編碼的過程，其目的就是要將藝術家想表達的思想賦予圖像符號和藝術作品中。而參觀者的欣賞過程則是一個符號解碼的過程，老人擁有解碼的“鑰匙”即“代碼”，旁觀者則缺少讀圖“代碼”，因此無法解讀符號，也就無法產生情感上的共情。而“代碼”存活于“語義空間”和“語境”中，并表現為一個族群的集體記憶與價值。在這個過程中起關鍵作用的不是媒介自身，而是其身后的象征意義和符號系統。我們可以將這種由象征意義促成的綜合體稱為“文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文化形態”。

（三）圖像價值

對于視覺藝術而言，圖像自然是最重要的元素，圖像中蘊含著大量創作的素材與信息，同時也反映了一些特定的情感，這些情感通過藝術家的發掘會更加生動感人。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認為，圖像體現了一種特定文化的基本原理與觀念，即象征價值，由此我們可以將藝術作品看作整個文明的“文獻”。文獻代表了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文化，并會對社會的發展產生巨大影響。將圖像作為文獻來考量，可知其對于人類文化的意義。紅光溝作為國內第一家以航天精神建館的國家工業遺址，其中收藏了大量與國家三線建設時期有關的紅色影像資料，作為一種“文獻”，其在弘揚航天精神和建設愛國主義高地上有重要意義。一方面，它是老一輩航天人和新生代航天人的精神歸宿，通過它，老一輩航天人可以“憶往昔崢嶸歲月稠”，而新生代航天人可以“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另一方面，它也是對普通大眾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寶貴資料，通過對紅色影像的了解，人們能夠認識歷史，發揚精神。

三、紅光溝航天六院067基地紅色影像的再創作

藝術創作需要素材，而素材的來源十分廣泛，如親身經歷、他人講述、歷史資料等，其中作為定格瞬間、記錄過去的影像資料就是一個普遍的素材來源，許多著名藝術家的創作素材就是影像照片，如英國畫家吉爾伯特、美國藝術家安迪·沃霍爾、中國畫家張曉剛等，都是直接以影像照片為創作素材的。紅光溝航天六院067基地所收藏的這一批紅色影像，其價值不僅體現在歷史、文化、精神方面，還體現在藝術方面，它是進行電影、電視、繪畫、戲劇等藝術形式創作的重要素材。筆者在進行《紅光記憶組圖》創作時，正是基于這些紅色影像進行的再創作，以下便以該作品為例，從圖像選取（解碼）、圖像轉化（編碼）、精神價值傳達（表意）三個方面探討在運用紅色影像進行藝術創作的過程中需要注意的問題。

（一）紅色影像的選取

紅色影像作為對過去的一種記錄，其中包含著深刻的故事性與時代性，這種故事性是需要一個觸發點的，可能是感同身受也可能是文字說明，但對于繪畫藝術的再創作來說，圖像畫面是主要的，作者想要表達的一切都需要通過圖像來說明，而文字在繪畫藝術中則是輔助性的元素。因此，在選擇圖像時，就需要考慮圖像的敘事性。對于影像照片的敘事性而言，其無法做到像小說、電影等藝術一樣簡單和具象，圖像定格的只是某一瞬間的畫面，因此對于畫面的要求需要其擁有足夠的張力，使畫面中的情感噴涌而出，人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大有與觀者促膝長談之感。作為創作素材的圖像，在挑選時尤為重要，一定要選擇記錄了最形象生動的瞬間的影像照片才能表現出這種張力。18世紀德國啟蒙運動美學家萊辛就曾在其著作《拉奧孔》中探討過造型藝術如何選取最精彩的瞬間。他認為，最能體現造型藝術精彩瞬間的莫過于運動中的頂點閾值，換言之就是到又未到的時刻。此外，圖像的選取過程即符號解碼的過程，符號化既有正向的編碼到解碼的過程，也有逆向的解碼到編碼的過程。當藝術家作為作者進行藝術創作時，該過程即為正向，而當藝術家作為讀者解讀選取圖像時，該過程即為逆向。藝術家在這個過程中解碼能指和所指之間的“表意關系”或稱“闡釋項”，也就是圖像作者在某一語境下給予讀者的心理期盼。在進行《紅光記憶組圖》創作時，筆者就選取了車隊進駐紅光溝，年輕建設者意氣風發仰望天空（見圖2），發動機試車瞬間火焰噴射等具有代表性的精彩瞬間，這些瞬間如同運動的電影畫面，能使觀者在腦海中勾起對那段艱苦但不凡的歲月的想象。是何等的精神，才能在條件艱苦的大山中，隱姓埋名二十八載，專心致志搞科研生產，從而使觀者產生情感上的共鳴與精神上的敬畏。

（二）紅色影像的轉化

在進行紅色影像的再創作時，需要對圖像進行一定的表現與轉化。因為藝術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藝術家需要在再現客觀事物的同時，表現主觀情感。繪畫、攝影等造型藝術都是在再現中蘊含著表現，通過對客觀事物的描繪體現出藝術家對生活、社會和歷史的認識。即藝術家要根據當下時代與文化的“語義空間”對圖像符號進行編碼，使之成為具有坐標系的“代碼”。此外這些圖像信息必須以觀者可以接收到的媒介進行傳遞，同時還必須化為觀者可以理解和運用的“代碼”。筆者在創作《紅光記憶組圖》時，因為作品是用來裝飾紅光溝精神文化館游戲、休息場所的，因此對畫面進行了簡化與整合，運用鮮明的色彩形成強烈的對比，并通過塊面化的處理，使畫面呈現出扁平化的裝飾風格，同時為了不失去圖像內容上對歷史的表達，對畫面和色彩進行了帶有歷史厚重感的復古處理，使作品在契合現代審美的基礎上，又不失去其作為歷史精神文化館的一部分所應該持有的態度與內涵。

（三）紅色影像精神價值的傳播

影像照片由于能直觀地反映歷史、記錄時代，所以擁有特殊的價值，這些價值有的顯而易見，有的深藏其中。大眾在觀看影像照片時，若沒有共通“語義空間”或“語境”，大抵看到的都是表層圖像符號，如曾經的服裝是怎樣的、建筑是怎樣的、出行交通方式是怎樣的等，而深層的價值符號需要通過一定的引導，大多數博物館中的文字描述就是為了介紹影像圖片中所蘊含的種種信息。從理論上來講，這便是符號系統層次的延伸，索緒爾的符號理論由能指和所指組成，而當一個符號的所指轉化為另一個能指時，便會引出另一個所指。前一個所指即為表層符號，而后一個所指即為深層符號，并因此將更多的相關符號連接起來，構成一個多層次的符號系統。以《紅光記憶組圖》中的《建設紅光》為例，筆者在編碼的過程中，將圖像的表層能指和所指設定為日常工作和工作環境，而將圖像的深層能指和所指設定為環境艱難與艱苦奮斗，畫中表層符號與深層符號的關系，由共同的“語義空間”或“語境”來連接，該語義空間一是“紅日”，二是此畫的“名稱”。從畫中的人物來看，其表層能指就是畫中正在工作的人，其深層所指便是和他一樣在這種環境中工作的人；通過既是畫中符號又是“語義空間”的紅日和名稱的“代碼”引導，我們看到的深層能指為在紅光溝中依然艱苦奮斗的科研人員，而深層所指即是在紅光溝的艱難環境中，千千萬萬個艱苦奮斗自強不息的人。除此之外，“紅日”散發紅光照耀著這片土地，也寓意著我們永不言敗的精神，同時也一語雙關，指明工作地點。因此，藝術家在運用紅色影像進行藝術創作時，需要將我們共通“語義空間”中的代碼置入藝術作品中，在符號系統的運動中，生成更多的符號，傳播精神價值。在此意義上，我們確實可以說藝術作品是充滿生命的獨立形式，它會在時代中不停地豐富和完善其內涵與意義，正如法國藝術史學家福西永在《藝術形式的生命》中寫到“藝術形式是具有生命的實體，會在時空場景中不斷發展進化”。

四、結語

紅色影像作為一種紅色文化符號，其中蘊含著豐富的信息，在新時代語境下，紅色影像被賦予了新的使命。正如紅光溝067基地中的這些紅色影像，它們記錄著中國航天發動機從無到有的艱苦歷程，其中的歷史價值、精神價值不言而喻，作為編碼者的藝術家需要將帶有這種時代語境的代碼置入圖像符號之中，并運用多種手段將其鮮活地展現給大眾，這對于構建集體記憶，發揚中國精神，凝聚中國力量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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