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試探夏爾丹靜物畫

[摘 要]18世紀的夏爾丹是著名的法國靜物畫大師，他善于發現生活的美好，喜愛描繪普通的生活場景，他真摯地描繪那些人們賴以生存的事物，將靜物最純粹的美感展現在觀者面前，他的藝術作品也影響著后世的不少藝術家，直到現在依然具有很高的學習、借鑒價值。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對夏爾丹靜物畫進行探析。

[關鍵詞]夏爾丹；靜物畫；藝術形式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3-0078-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黃小玲.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試探夏爾丹靜物畫[J].天工，2023（3）：78-80.

現如今，靜物畫是西方繪畫藝術中一個重要的藝術門類，它的獨立形成相對于人物畫、風景畫來說更晚，在未獨立形成之前只是作為宗教、歷史、肖像等繪畫題材的點綴、陪襯。靜物畫內容豐富，沒有人能夠躲避靜物畫所涉及的有關人的吃喝和家常生活的諸多條件[1]。靜物畫在形成之后的幾個世紀里發展愈加壯大，并呈現出多元化的藝術審美，不少藝術大師直接或間接地為靜物畫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藝術家的創作來源于社會實踐，大部分藝術作品都以社會生活為主要創作題材，致力于反映社會生活的本來面貌，這就決定了藝術研究要緊密圍繞歷史和社會進行?；诖耍恼聦纳鐣v史批評的角度探析法國靜物畫巨匠——讓·巴提斯特·西蒙·夏爾丹寫實風格的靜物畫。

一、夏爾丹靜物畫背后的社會歷史

法國文藝理論家丹納在《藝術哲學》中提道：“要了解一件藝術品，一個藝術家，必須正確地設想他們所屬的時代精神和風俗概況。這是藝術品最后的解釋，也是決定一切的基本原因。”[2]因為藝術源于生活，在時代的基調下，藝術家會不自覺地被其所處的社會環境所影響，至于其自身的家庭背景、文化信仰、風俗習慣、受教育的情況也會成為部分影響因數，所以要想探討夏爾丹在靜物畫方面的實踐，就要先對其時代背景及個人興趣有一定了解。

夏爾丹所處的法國社會劃有三個等級：第一等級是作為王室守衛者的教士；第二等級是維護王權的貴族；第三等級是聽命、服務于王室的市民。夏爾丹出生于第三等級的工匠家庭，市井生活中的成長經歷為后來他創作中多表現市民階層溫暖、具有詩意的生活狀態積累了很多現實素材。

夏爾丹從小就對繪畫有濃厚的興趣，這為他畢生從事繪畫創作埋下了伏筆。夏爾丹早期曾在學院派畫家賈克斯·開茲的工作室當學徒，但夏爾丹不喜歡工作室只臨摹不寫生的訓練，于是不久之后就離開了，因為他對現實的描繪更感興趣。機緣巧合下，夏爾丹又跟隨了一位新老師——庫阿別里，在這段學習時期，夏爾丹努力將自己眼前的物體再現到畫面中，他在物體的體積塑造、色調選擇等方面反復推敲以再現真實，在對描繪物體時也不刻意進行人為的美化，只是描繪真實的生活。

總的來說，夏爾丹的靜物畫是平民文化生活對社會現狀的一種反映，他所處的社會階級與生活環境為其藝術創作帶來了現實素材和環境氛圍的影響，其自身對繪畫的興趣愛好（喜歡通過寫生來描摹自然的物象），也對其藝術風格的形成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這些影響因素都為其堅定地在平民寫實風格之路上行走起著推動作用。

二、夏爾丹作品與意識形態的關系

（一）夏爾丹所處時期的社會意識形態

夏爾丹是18世紀法國（準確說是路易十四與路易十五統治的過渡時代）的平民寫實主義畫家。

法國在路易十四時期是典型的君主專制國家。政治軍事上，君主對內削弱貴族勢力，對外實施侵略擴張政策；經濟上，路易十四大力扶持工商業以增加王室的財政收入；思想上，王權與教會勾結，鼓吹“君權神授”；文化上，路易十四大力扶持藝術的發展，吸納優秀的藝術家為王權服務，這一時期流行歌頌封建王權、有著濃重的宗教色彩的巴洛克藝術。巴洛克藝術提倡奢華享受，很多這一風格藝術家的創作有遠離世俗生活的傾向。到路易十五執政時期，由于統治者驕奢放縱，被稱為艷情主義的洛可可藝術在18世紀前期的法國開始流行起來。隨著時代的發展，原本是室內設計風格的洛可可藝術逐漸影響到繪畫風格。在繪畫方面的洛可可藝術體現為通過藝術作品給觀者展現上流社會中男女享樂的生活。這樣的畫面色彩柔而多姿，以粉紅色、嫩綠色、白色和金色為主，在主題上更偏重于浪漫和幻想[3]，畫面精致，內容優雅、華麗，這類藝術作品成功地將奢侈墮落、美化對象的藝術審美取向展現得淋漓盡致，從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這一時期的藝術家已經開始更多地關注社會生活，因為畫中的藝術形象皆取材于世俗生活。

（二）夏爾丹靜物畫所呈現的意識形態

隨著當時法國階級矛盾的日益顯現，洛可可藝術遭到猛烈抨擊，對藝術的美化逐漸讓位于再現生活，以理性反對自由放任、以回歸自然反對矯揉造作的風俗畫與靜物畫日漸取代了裝飾畫、歷史畫，這其中出色的代表之一就是夏爾丹。

夏爾丹作品取材貼近普通市民生活，他畫中的對象總會令人產生這樣的感受：它們是某人熟悉并擁有的[1]，這也正是他的作品更能受到市民們稱贊的原因之一。一位同時代的評論家曾這樣說：“沒有一個來這兒參觀的第三等級的婦女，不從夏爾丹的畫中看到自己的面貌；自己生活的一角；自己的身影；自己的日常勞作、家具；自己的孩子及其性格；自己的衣柜和服飾。”[4]

例如夏爾丹的作品《三個蘋果、兩個栗子、碗和銀色酒杯》（見圖1），這幅畫中只有色彩平靜、簡單的家庭用具。夏爾丹自己曾說：“眼睛必須學會觀看自然，很多人從未真正看到自然?！盵5]夏爾丹通過靜物畫表現的就是他所希望觀者看到的自然。狄德羅曾這樣評價夏爾丹：“看別人的畫，我似乎需要有一雙訓練有素的眼睛；看夏爾丹的畫，我只需要保存自然給我的眼睛，好好使用它們?！盵6]在這幅畫中有一個锃光瓦亮的銀色酒杯、一只尋常的碗、幾個果子。它們與中世紀畫作里那些具有警示意義的靜物不同，畫中的它們并未與道德勸諫有聯系，比如畫中的蘋果就沒有宗教里智慧樹之果的權威之感，因為夏爾丹只想通過自己的靜物畫將生活進行自然再現。

總的來說，夏爾丹的繪畫風格雖與洛可可風格表面上存在一定的對立關系，但其實這兩種風格都是對當時法國市民的宗教信仰、生活狀態在不同角度的反映。

三、夏爾丹靜物畫呈現的藝術形式

（一）結構的嚴謹

夏爾丹的靜物作品展現的是樸素祥和、溫暖親近的家庭氛圍，采用的是一種相對直接的畫面敘述方式——單純簡潔的構圖。

通過欣賞具體的作品不難發現，夏爾丹靜物畫中的物體大多落位于畫面的三分之一處。圖2是夏爾丹創作的《裝水的玻璃杯、咖啡壺》，畫中各物體正負形間幾何形態的形成給作品營造出隱秘的構成感，畫里物體的造型簡單，畫面構圖清晰明快，畫中整體給人以“隨意”的感覺，但這其實是藝術家精心處理過的“輕松”。畫中的罐子與玻璃杯有著明顯的幾何構成感——罐子與玻璃杯的外形“恰好”一正一反；蒜頭們的整體走勢與罐子把手方向一致，給畫中因罐子和玻璃杯的存在而形成的縱向拉伸起到一個橫向的均衡、和諧之用，細看還可發現蒜頭的具體朝向是有變化的，所以整張畫面既均衡又不呆板，可見夏爾丹在物體位置經營上的講究。

在夏爾丹的筆下也常出現堆積成金字塔式的物品，如日常生活中平平無奇的水果經藝術家的構圖安排（見圖3），傳遞給觀者一種寧靜而又肅穆的意味，展現了藝術家對這些常被人們忽視的渺小事物給予的高度重視，在他精心的描繪下它們可以展示出史詩般的氣質，傳達平凡生活的靜穆之美。

（二）光影的自然

夏爾丹靜物畫中的光影并不是像太陽光照射般直接、強烈，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加作品的自然之感。觀者在欣賞夏爾丹質樸的靜物畫時，很容易聯想起荷蘭畫派的靜物作品，它們與夏爾丹的作品有著不同的視覺感受。

靜物畫在17世紀已漸漸形成，開始以其自身原有的存在意義出現，真正將靜物畫發展成一個獨立的繪畫科目的是17世紀的荷蘭畫派，他們將歐洲靜物畫創作推向了一個高峰。當時荷蘭經濟日益發展，市民生活能力逐步提高，經濟消費開始多樣化發展。對于與日俱增的資本，荷蘭人所能消耗的主要地方就是室內空間[1]，所以對一些裝飾居室的懸掛裝飾畫需求增多，用以展示市民生活的富裕以及他們對財富的追求。面向現實、市井生活的風俗畫也使荷蘭畫派日漸形成，這一畫派常以創作靜物畫體現剛剛富裕起來的社會與其物質財富之間所展開的某種對話，這類靜物畫往往為了強調物體的不同質感而不時提煉炫目的光線，這與夏爾丹靜物畫中恬靜、溫存、不事張揚的光影呈現完全不同。

夏爾丹靜物畫中的光影貼近生活、體現自然。夏爾丹的靜物畫中常存在一束柔和的自然光線或微弱的燈光，小范圍主光源的投射不僅增添了畫面的恬靜、自然感，還使整體偏暗的畫面中的主體物更加突出，同時也反襯背景的厚重感，從而起到進一步渲染整張畫面氣氛的作用。

（三）細節的真實

夏爾丹極力要去除橫亙在觀者與被注視的對象之間的那種類似舞臺前部的界限或者是盛大展示時所產生的距離感[1]，他的畫中充滿了親切、友善、真實的氛圍，他在靜物畫中重視畫面的真實與純粹，在畫中不對器皿的污漬、斑駁進行去除，不對物品破損處進行填補，不將墻面的破損處忽視……

在夏爾丹的畫中，夏爾丹希望物品可以自己發聲，所以他的靜物畫并不會人為地理想美化，只是展現其有生命、有溫度、真實的一面。如圖4，畫中展現的是市民生活物品里的一角，畫中出現了破損的、有些許污漬的墻面，放置物品的不平整臺面，編織得并不是特別整齊、精致的竹籃，堆裝和散落的甚至已經裂開的水果……這些物品坦誠自身，不超過自身的膨脹；家庭生活的原汁原味，并未轉譯成另一種關涉所謂（成就、地位、財富等）“更高的”話語[1]，它們只是被夏爾丹“真實”地呈現——毛絨感的桃子、锃亮的小金屬杯、樸實的水果籃、充滿厚重感的深色瓶子……夏爾丹讓觀者仿佛看見現實中的它們，它們待在生活中某一角靜靜閃耀著自己的光芒。

四、結語

繪畫是畫家認識與表達“世界”的一種方式，這個“世界”既包含外在客觀世界，又包含畫家的內心主觀世界。畫家對世界的認識與看法與他的生活經歷、個人興趣等密切相關，因此，文章從社會歷史批評的角度對夏爾丹的作品進行剖析，全文從他的社會歷史背景入手探析其作品與社會歷史、意識形態、藝術形式之間的聯系。夏爾丹靜物畫獨具特色的寫實繪畫風格與人格魅力于當今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諾曼·布列遜.注視被忽視的事物：靜物畫四論[M].丁寧，譯.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00.

[2]丹納.藝術哲學[M].張偉，沈耀峰，譯.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9.

[3]劉文亞，張秋梅，王雅莉.洛可可風格“中國元素”探析[J].設計藝術研究，2014，4（3）：79-82，96.

[4]徐衛波.夏爾丹的情懷[D].杭州：中國美術學院，2012.

[5]弗朗索瓦絲·芭布-高爾.如何看一幅畫[M].鄭柯，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6]德尼·狄德羅.狄德羅論繪畫：最高尚的思考到最粗魯的描述[M].陳占元，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