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中圖形的形與意的關系

[摘 要]玉雕中的圖形本身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其符號形式所蘊含的特定思維方式體現具有很強的形象性和意象性，具有形意共生的特點，對其圖形的把握，無論是表現形式還是意趣都應做到“形與意”的高度統一。

[關鍵詞]玉雕；意蘊；圖形

[中圖分類號]J32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2-0045-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譚鵬鵬.玉雕中圖形的形與意的關系[J].天工，2023（2）：45-47.

福祿壽喜財、平安健康、喜慶吉祥，是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追求和希望。古人云：“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慶之征。”在玉雕的圖形中，人們通常運用人物、動物、花卉、器物和文字等形象，以吉祥語、諺語、神話故事等為題材，運用借喻、比擬、雙關、象征以及諧音等表現方法，將圖案與吉祥語結合，賦予祈求吉祥、免難消災的含義，用來寄托良好的愿望，渲染喜慶的氣氛。

對于很多人來說，原石就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沒有生命，沒有氣息，沒有光芒，但是經過玉石雕刻藝術家的精心雕琢變了個樣子，通透、鮮活，方寸之間盡顯大徹大悟或中國萬年玉文化的精髓。

在玉石雕刻作品中，首先要考慮作品的造型能力，其次是作品的寓意。造型能力會影響作品的形式美，寓意才是作品要展現給觀眾的內容美與精神美。兩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但是，優秀的藝術作品還應當具有第三個層次，即藝術意蘊。①李澤厚在《美的歷程》中分析和闡述了審美心理的三個層次：悅耳悅目、悅心悅意、悅志悅神。②在玉雕設計作品中，首先要做到取悅我們的眼睛，玉雕作品最先呈現給我們的是視覺上的感受，視覺上要給予觀眾一種和諧的美的享受，從而使觀眾仔細欣賞該作品，進一步挖掘它的美，繼而達到賞心悅目的層次，使觀眾感到欣慰并產生精神共鳴，產生共鳴的觀眾通過作品得到身心的愉悅和精神上的滿足。這些不是從表面上用肉眼看得到的，而是需要發自內心地感受并深層次地理解。不僅如此，從宏觀的角度來說，玉雕設計所涉及的文化與時代背景是分不開的。一個時代的政治環境、經濟水平和科技力量都不同程度地制約著玉雕形與意的文化和雕刻技術水平。即使是歷史題材的創作，也要使用同時代的技法和審美觀去詮釋歷史題材。總之，玉雕設計離不開時代的背景。但是，即使它們存在共識，也會有個性的一面，不受外界干擾，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工匠、民間藝人是歷史文化的傳承者，又是時代的搬運工，他們的作品始終帶有自己的情趣和審美。雖然過著同樣的生活，每個人的感受卻不盡相同，自然的饋贈與藝術家對生活的感悟使他們創作出獨特的作品，有著相似的審美意趣，卻擁有不同的心理感受。正因為如此，中國傳統吉祥圖形通過形式層表象的感官渲染與意象層的符號寓意的交融，凸顯了中國傳統的文化觀和審美意境。③一塊原石，不論雕刻什么，藝術家都應該先看到其所能賦予的意義，看到大家可能理解或不理解的境界。中國的玉雕作品雖然是以形的豐富為基本，但最終還是以意為支撐。在玉雕中，傳統的吉祥圖案對形與意的把握需要遵循形神兼備與以藝載道的原則，也就是說形意必須融為一體，如果它們相互脫離會形不達意。以藝載道是較高的要求，道義是中華民族最擅長使用的一種藝術形式，它代表了藝術家對子孫后代寄予的厚望及深刻的教誨，希望他們時刻記住道義，以藝術形式呈現出的道義符合中華民族的審美情趣，具有很強的教育意義，也是必不可少的優良文化傳統。

一、以形載意，形神兼備

這要求玉雕作品形中帶意，在意蘊中想象玉雕作品的形態。玉雕作品中不乏這類作品，如邱啟敬的“佛”系列作品，這里的佛不是傳統文化中的佛，而是以獨特的方式呈現，突出表現了佛的神情，反映了同一種神情下的心理活動，它通過一系列想象中的心理活動展現了佛在打坐、冥想中的狀態。這是超越形之外的意韻，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蓮花作品，人們透過蓮花可以感受對佛的尊敬和仰慕，他將蓮花擬人化，透過蓮花外表觀察它的神情、尊貴與堅定的信念。這是一種存在于大腦意識當中的反映，它是內心深處的文化底蘊的體現。每個中國人都可以透過形象看到本質，這是邱啟敬的高明之處，也是形神兼備在作品上的高度展現。無論是玉雕的題材還是實物都可以做到形神兼備，但是這不是物化的形式，而是一種深入內心的、不為人知的信仰與熱情。從具象的形體中展露本意，兩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產生了打動人心的力量。當然，這是具有一定中華傳統文化基礎的人才能體會到的，是讓外國人驚嘆的地方。通過不同的外形體態使人們產生共鳴，這是傳統文化的偉大之處。玉雕藝術要重視神韻，這不是一個雕琢技巧的問題，重要的是，它和玉雕人內在的心靈境界密不可分，在創作的過程中，不是簡單地呈現原石的特色或是精湛的工藝，而是表現出一種生命的境界，一種形神兼備的意境，中國的玉石藝術蘊含著形神兼備的妙韻。①

玉雕的形作為信息傳達的一種視覺符號，其本身包含特定的造“形”理念，人們可以憑借對不同吉祥圖形的獨特意味的“形”來理解，并將之轉化為“形”以外的“意”。具體來說，通過“形”的狀態表現“意”，通過對“意”的強烈表達展現出“形”，新的形象就是所要表達的新的意象。所以，其信息傳達需要借助這種由形到意的思維聯想，根據主題將吉祥圖形進行再創造，以吉祥圖形形態的隨“意”變化來豐富其內涵，以“意”來限定其形態的變化，從而進入“以形表意”“形隨意生”“以意動人”的玉雕設計思維模式，最終將玉雕中吉祥圖形的“形”與“意”巧妙地轉化為特有的意境化的“形”與“意”，唯有如此，才能達到“形美以悅目，意美以感人”的理想效果。

中國玉雕符號自古以來形成的形象性和表意性結構，蘊含了包羅萬象的視覺形象與信息，這種“圖”像如同宇宙萬物中提煉的造化，富含了神奇的生命律動與氣韻，使玉雕中的符號的形與意凝聚天地自然之靈氣，具有高度的審美與精神價值。這是被現代語言學研究視為經典的索緒爾“任意性”符號指稱理論所無法解釋的。在玉雕的吉祥圖形中，“圖”與“意”不是形象與意義相分離的二元對立形態，而是形與意共生的統一體。它有兩方面的含義：一是指這個吉祥圖形本身。二是指這個吉祥圖形背后所蘊含的意境與含義，例如雕刻一個葫蘆，肉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葫蘆的形狀，可是葫蘆因為發音的緣故，還具有“福”與“祿”的意思，福就是指福氣滿滿、福氣多多，祿就是升官發財、官運亨通。

玉雕作品本身就帶有一種自然的圖像感應和體驗，可以通過一件玉雕作品感受到形意相生、形意兼備的美。在一些具有深刻韻味的作品中，時常會虛化形象，注重整個意象的美感。被虛化的形體不會影響觀眾感受意蘊，這類作品不再以傳統玉雕題材為主，而是將其作為一個部分，貫穿在整個玉雕中，這類作品更加簡潔，但并不簡單，它對玉雕技術的要求更高，以最少的線條體現所有的內容。在楊曦、邱啟敬和許亨的作品中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題材傳統，內容豐富有內涵，造型簡潔精練，如同陳釀，越品越香，余味繚繞。例如楊曦的作品《秋雨江南》系列（見圖1），以江南水鄉作為題材，采用中國水墨畫的構圖方式，主次分明、虛實結合。水墨畫的“留白”形式被巧妙地應用，作品將江南風景的意境呈現到玉石上，作者通過對虛實的高度把握創作了該作品。他使用高浮雕、淺浮雕和鏤空雕三種雕刻技法，沒有采用傳統的寫實手法，而是保留大體輪廓，通過對大線條的刻畫，使作品看起來像是速寫的一角，完全沒有拘束感，別有韻味。鏤空的輪廓線將整件作品的畫面展現出來，道出了主題。虛的那些部分正好與江南水鄉的煙雨蒙蒙相契合，雕刻手法與意境恰到好處，從而成就了一件杰出的作品。這件作品不僅反映了楊曦大師的超凡技藝，還展示了他對玉雕形式與內容的深刻領悟和對生活哲學的理解。

二、以意載形，以藝載道

中國古代有以藝載道的說法，意思是說技術只是一種手段，是用來表現我們所要達到效果的一種媒介，是達到道的層次的一種工具。在玉雕當中講的道，往大了說，是對民族精神、信仰的宣揚；往小了說，是善意與傳統美德。可見承載物十分重要，只有通過承載物，才能使精神找到寄托，才能將人文精神傳承下去，給更多的子孫后代以啟示。經過藝術加工的物品所呈現出的“道”更容易使人們接受，通過對“道”的詮釋，使更多的人接受無形的教育。玉雕藝術家寄情山水、鳥獸，醉心于玉雕藝術，以藝載道，在玉雕技術與藝術中盡情翱翔，它不僅反映了中國玉雕藝術獨特的人文精神，更是對玉雕藝術的一種崇拜，而這種文化心理對玉雕藝術的浸染，使玉雕藝術不僅是供人欣賞的物品，更是人的品格的再現形式，體現了人對高貴品格的追求。古人喜歡用玉體現人的品格。雕玉能體現人的品行，雕玉的過程就是修身養性的過程，也可以說人成就了玉，玉也造化了人。中國玉雕吉祥圖形的意境和內涵就是中國玉雕藝術的精髓，同時也是中國玉雕藝術所特有的文人情懷與氣質。這些藝術符號相互交融，形成一定的意境，而這些都要歸功于中華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

宗白華在《美學與意境》中寫道：“意境是‘情’與‘景’（意象）的結晶……藝術世界里情景交融，相互的融會貫通，從不同的藝術境界里發掘出深刻的情感，深刻的情感變得愈加強烈，轉化為最深的景，一層比一層更晶瑩的景；這樣的狀態下，情景融為一體，深的情幻化出一個概念，再轉換為新的景，形成了一個獨特、嶄新的畫面，創造出新的意象。正如惲南田所說：‘皆靈想之所獨辟，總非人間所有！’這是我的所謂‘意境’。”①

其實，在中國美學史上，意蘊不屬于專業術語，很多文章都會寫到意蘊，這個詞更容易表達中國人對傳統文化的一種形容，這種形容是中國人都能理解的，但實際上不屬于專有詞。從總體上講，中國傳統藝術由于深受儒家美學、道家美學和禪宗美學的影響，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精神，滲透到中國藝術的各個門類。在古代，對形神的描述最多的是繪畫和書法，還有些工藝的相關理論。東晉顧愷之的繪畫思想的核心就是“以形寫神”，與他同時代的畫家宗炳和南齊的畫論家謝赫，都對“形神”問題發表了很有見地的看法。南齊書法家王僧虔也提出“書法之妙道，神采為上，形質次之”。這些關于形神的論作給玉雕提供了很多的指導，通過學習這些理論，將形神論應用到玉雕上面，這還需要更深層次的探討與分析，將玉雕技法與形神論巧妙地結合。

三、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

在古代的雕刻文化中，雕刻的題材大都是歷史再現題材、現實生活題材或者古老的神話傳說題材。這些源于本族人民對本民族文化的熱愛和一代代的傳承，玉石雕刻自然秉承傳統，講述一個個本民族的文化與故事，這也是中國玉文化的真諦。玉石行業有句古話：“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玉雕中的吉祥圖形之所以能在長期的民間生活中表現出概念又傳達出思想，是因為玉雕中的吉祥圖形貼近生活，生活在共同語境下的人們，都能知曉其中的寓意。在以吉祥圖案為題材的玉雕作品當中，吉祥內容的表達方式有很多，一般采用借喻、諧音、比喻，如竹子與蝙蝠結合的吉祥圖案，取“竹”字與“蝠”字來表達祝福；又如花生與如意的結合，取花生的“生”字與“如意”結合在一起構成“一生如意”。這些作品將生活與美好寓意結合在一起，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玉雕設計中的“形”與觀者的主觀情感通過“意”的媒介相互作用，使“形”與“意”突破原來的局限，變得積極而富有意義。用形來傳達意，形作為重點，作為主線，寓意在其中。以意傳情，以意象的形態作為主線，從形態中可以感受到意境、心理狀態等；抽象的形態使這種“形意”結合所帶來的視覺效果和折射出的意義得到顯現。在多元文化中尋找“形”與“意”的靈感，從而自由地聯想，盡意地發揮，目的是利用字體的形與意，以及豐富的設計元素來展現時代的精神風采，表達一種文化意蘊。唯有如此，才能把吉祥圖形的精髓融入玉雕設計中，創作出豐富多彩的“有意味”的玉雕設計作品。

注釋：① 彭吉象：《藝術概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② 李澤厚：《美的歷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

③ 宋春艷：《從藝術符號到審美意象的構建——傳統吉祥圖案的設計美學表達》，碩士學位論文，山東輕工業學院，2007。

注釋：①樊軍民：《中國玉雕創作的意境內蘊》，《上海工藝美術》2010年第4期，第86-87頁。

注釋：① 宗白華：《藝術與意境》，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