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帽源流考

[摘 要]小帽是清代男子經常佩戴的帽式，自元代出現，盛于清，并逐漸進入了漢族服飾體系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潮流的興衰，小帽的色彩、材料、樣式不斷演變，佩戴的場合和人群日益增多，不斷豐富著人們的生活。

[關鍵詞]小帽；吉祥如意帽；紗帽

[中圖分類號]J52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7556（2023）8-0006-03

本文文獻著錄格式：劉菲，徐歡顏.小帽源流考[J].天工，2023（8）：6-8.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一般項目“明清時期服飾制度與服飾形態發展變遷的比較研究”（批準號：18BG141）。

“小帽”是清代特別是晚清，無論宮廷還是民間最為流行的一種便帽的名稱。小帽一般由六片織物縫合而成，帽檐縫合一圈，帽頂有一個圓形的裝飾，由織物包裹，也有其他寶石、金屬，因形似一半西瓜皮也被稱作瓜皮帽。小帽出現在當代的各種影視劇中，是我們熟悉的樣貌，這種帽子在元代就已經出現，在明代仍然是較為流行的一種帽式。

《史集》， 又名《集史》，是14世紀初伊利汗國編撰的一部世界通史，它包含了14世紀初之前蒙古族極為豐富的歷史材料。 在《史集》的插圖中，可以看到人物戴著與后世瓜皮帽造型相似的帽子。如圖1所示，第一張插圖中一個貴族頭上戴著一頂藍色有花紋的帽子 ，帽頂上有一顆珠子。另一張插圖則描繪了大汗在哈拉和林接受朝貢，身后站立的兩個侍從的頭上戴著小帽。由此可見，從14世紀初開始，這種帽子就已經在蒙古人中流行開來。結合當時的文獻資料來看，這種帽子在民間被稱作“小帽”。

元代，這種小帽在史料中出現的次數更多。如從《太平風會圖》（見圖2）中可以看到，在街上行走的男子分別佩戴大帽、鈸笠帽、頭巾、儒巾和小帽，一半的人頭上戴的都是小帽，可見當時這種小帽的流行程度。從元代的圖像資料看，小帽在元代比較流行，是日常居家、出門佩戴的一種便帽。

明初，統治者雖然大力推行漢族衣冠，但是，民間服飾作為一種物質存在，與人們的生活習慣息息相關，無傷大雅的小帽便一直保留下來。除了“小帽”，它還有一個充滿漢族意味的名字——六合統一帽，取六合一統之意。《豫章漫抄》中有記載：“今人所戴小帽以六瓣合縫，下綴以檐如桶。”《事物紺珠》中記載：“小帽六瓣金縫，上圓平，下綴檐，國朝仿元制。”小帽一般是圓頂的，由六塊面料縫制而成，帽頂可點綴水晶、香木等，下面有一條一寸左右寬度的底邊，整體呈桶狀。《三才圖會》中對小帽的定名為帽子：“帽者冒也，用帛六瓣縫成之，其制類古之皮弁。”在明代的服飾系統中，小帽這種具有政治意味的帽子并沒有變得特殊化，而是成為一種日常服飾。如洪武年間，遭到譴斥削官爵者，皆小帽青衣，以示貶損思舊之意。戴小帽被看作是對犯錯誤官吏的懲罰，可見明初小帽絕不是權貴者戴的帽子。《金瓶梅》中有一段伯爵的話，說出了世人對小帽約定俗成的看法：“吳大舅與哥是官，溫老先生戴著方巾，我一個小帽兒怎陪得他坐！不知把我當甚么人兒看，我惹他不笑話？”書中還寫到西門慶在戴小帽的時候不方便出門送客。《金瓶梅》成書于明中葉后期，可見這個時期小帽主要是民人戴的帽子，權貴僅居家佩戴，一般不戴著出門。

明代男子戴的小帽的顏色豐富多彩，以藍色、黑色和白色為主。如在《豐山恩榮次第圖》（見圖3）中給衙門服務的小吏、挑著行李的仆役，都戴著藍色或黑色小帽，大小也較為適合，剛剛包住頭部和里面的發髻。出人意料的是，數張圖中站崗的小吏戴的小帽上還插了兩根長長的鳥羽，甚是威風。

除了藍色、黑色，白色也是明代流行的小帽顏色。明代嘉靖末年到萬歷前期，佚名創作的絹本設色畫《皇都積勝圖》再現了明代中后期北京城的繁華景象。圖中行走在街上的行人、街頭售賣的商販頭上都戴著白色的圓形小帽，且帽頂有珠。明代士大夫的畫像中，其人身穿藍色方勝紋道袍，頭戴白色六瓣小帽，帽上有頂珠，帽下有寬緣，與《皇都積勝圖》中小帽的顏色相對應。

明代小帽主要以棉、帛縫制，也有用棕、紗等制成的。從于謙朝服畫像、《徐顯卿宦跡圖》以及當時的士大夫畫像中，我們可以看到，無論左右站立的侍童，躲在柱后的宮廷內官，還是居家的士大夫，頭上所戴皆為透紗，兩側往往裝飾小珠。明末文人記載：“捕快則小帽青衣，加紅布背甲于外，腰束青絲織帶……所戴之冠，夏則結棕，六版圓幅，價值數金。貧者或用漆單紗，其色同。冬則絨氈小帽。”由此可見，明代小帽的材質有棕質、漆紗、絨氈等。從圖像看，紗帽有時未必分六瓣，而是一體結構的。可見小帽關鍵在小，作為一種小民服飾，形制又沒有規范，造型就較為隨意。

小帽除了材質、顏色、有無分瓣這些區別，其高矮的變化最為明顯。有的窄而高，有的矮而扁。明代的小帽整體比元代要高，這與明代男子頭上高聳的發髻直接相關。

如在暖紅室覆刻明代金陵富春堂本《新刻出像白兔記》插圖（見圖4）中，兩人所戴的帽子的形式不同，都是高頂小帽，明代小帽高起，與整個時代人們對帽子的喜好有關。當然，很難想象民間勞作的小民也戴著這種不方便勞作的高帽，高帽應該是市井不常勞作之人所追求的時尚潮流。

清初，這種沒有檐的帽子仍然稱作小帽。清初，出于對剃發易服政策的不滿和對傳統服飾文化的留戀，明遺民仍然戴著高頂小帽。《閱世編》提道：“故剃發之后，加冠者必仍戴網巾于內，發頂亦大，無辮發者但小帽改用尖頂，士流亦間從之。至三年丙戌春暮，招撫內院大學士亨九洪公承疇刊示嚴禁云：豈有現為大清臣子而敢故違君父之命，放肆藐玩，莫此為甚！于是各屬凜凜奉法，始加錢頂辮發，上去網巾，下不服裙邊，衣不裝領，暖帽用皮，涼帽用簟，俱上覆紅緯，或涼帽覆紅纓，一如滿洲之制。”可見，清初，高而尖的小帽并不被認為是滿族服飾，但金錢頂的辮發頂在頭上是光禿禿的，明代的文人帽式一律禁止，滿族的各種寬檐帽在日常居家戴又不方便，變矮的小帽理所當然成為清代男子經常佩戴的帽子。小帽是明代男性服飾體系中少有的幾種擺脫剃發易服政策限制并得到發展的服飾，甚至成為清皇室日常佩戴的主要便帽。

在《小巴黎人報》中，在城墻外看告示的人群中，其中一個人所戴的小帽分六瓣，黑色布面的帽身，黑色緞面的帽緣，帽頂有一個襻扣；另一個人所戴的小帽則是一頂圓圓的白氈帽，同色帽珠裝飾帽頂，帽子像一個瓜皮扣在頭上，這種帽子都被稱作瓜皮帽。同樣，在清末郡王僧格林沁的畫像中也可以看到又小又扁的帽子。僧格林沁善騎射，是清朝重臣，《清史稿》稱其“出入禁閹，最被恩眷”。清后期的朝廷重臣、八旗子弟的小帽，與民人小帽并無不同，可見小帽的基本樣式在清代較為一致，并且十分流行。

在清代皇帝的便服畫像（見圖5）中，可以看到其頭戴黑色小帽。不過，皇帝的小帽比普通人戴的小帽要華麗。帽身和帽檐都用金線繡了壽字，中間壽字上還裝飾一顆粉色的寶石來區分正反面。清代小帽正面點綴的材料往往可以展現佩戴者的財力。皇室貴族多用各種珍貴的材料，如珊瑚、翡翠、瑪瑙、珍珠、寶石等，以此展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平民百姓則采用鐵片、玻璃等，或者干脆不裝飾。除了額前的裝飾物，皇帝的帽頂還用紅色的絲線盤如意結，從傳世實物看，如意結的余線會下垂，形成長長的流蘇。這種華麗的小帽也被稱作“吉祥如意帽”。

清代，小帽不再是權貴不好意思戴出門的帽式，而是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日常佩戴最為頻繁的便帽，正因為如此，具有一定社會功能的小帽，有了更多的裝飾物和更華麗的紋飾，用以區別身份尊卑，成為服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從元代無論貴賤都佩戴樣式、形制并無太大差別的便帽，到明代出現了材質各異、造型緊跟時代潮流的六合統一帽，再到清代宮廷的如意帽與瓜皮帽，小帽經歷了幾百年的社會變遷，在人們日常的服飾中逐漸扮演更為重要的角色，而且具有更加多樣的裝飾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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