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綠色債券市場標準與制度比較研究

摘要：國際綠色債券市場發展較早，相關標準趨于規范。近年來，我國綠色債券市場發展迅速，綠色債券標準也逐漸與國際接軌。本文分別從項目標準、募集資金使用與管理、項目遴選、信息披露、外部評估5個方面對國內外綠色債券標準與制度進行比較，發現我國在綠色債券標準等方面的規定更加詳細和嚴格。本文提出兩點建議：一是通過在綠色債券發行前建立綠色融資框架、發行后披露具體募投項目方式縮短發行前儲備綠色項目的周期；二是逐步研究推出統一、公開的募投項目環境效益評價方法。

關鍵詞：綠色債券標準 中債綠色指標體系 信息披露 募集資金用途

國際綠色債券市場歷經20余年的發展，相關標準和制度已逐步趨于規范，發行規模大幅增加。根據氣候債券倡議組織（CBI）發布的《全球可持續債券市場2022年第三季度概覽》，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全球綠色債券累計發行量已達到2萬億美元，其中2022年前三季度的總發行量約為3325億美元。

我國綠色債券市場起步較晚。“雙碳”目標提出后，我國不斷完善綠色金融政策框架和激勵機制，綠色債券市場迅速發展，發行規模穩步增長。截至2022年末，我國綠色債券存量規模約為1.5萬億元1，位居全球前列。綠色債券發行主體呈多元化發展，主要包括金融機構、非金融企業、地方政府等。綠色債券發行品種不斷創新，例如碳中和債券、藍色債券、綠色項目收益債券、綠色資產支持證券等。此外，國內綠色債券標準和基礎制度日趨完善和成熟。與國際市場相比，我國綠色債券發行要求更為詳細和嚴格。

國內外綠色債券標準的比較

（一）項目標準

目前，國際上綠色債券標準以國際資本市場協會發布的《綠色債券原則》（GBP）和氣候債券倡議組織（CBI）發布的《氣候債券標準》（CBS）為主。二者均為自愿性準則，由市場機構自發制定，區別在于：GBP只提供項目的廣泛類別，相關內容側重框架性、原則性表述；CBS的標準更詳細，明確了綠色項目的技術界定方法。目前GBP是國際綠色債券發行人廣泛采用的標準。根據CBI的統計，截至2022年末，經過其認證的綠色債券規模為2359億美元，為全球符合CBI定義綠色債券總量的11%。

國內綠色債券標準主要是依據中國人民銀行、國家發展改革委和證監會于2021年4月聯合發布的《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1年版）》（以下簡稱《綠債目錄》）。《綠債目錄》統一了國內綠色項目界定標準，并且將煤炭等化石能源清潔利用項目排除在外，逐漸與國際標準接軌。《綠債目錄》的二級和三級子目錄與國際主流分類標準基本一致，有助于境內外主體更好地識別、查詢和投資我國綠色債券。此外，2022年6月，可持續金融國際平臺（IPSF）發布了《可持續金融共同分類目錄》（更新版），通過對比分析中國和歐盟關于經濟活動認定的分類目錄，將中歐共同認可的有助于實現減緩氣候變化目標的經濟活動納入其中。該目錄的發布也標志著國內初步統一建立與國際接軌的綠色債券標準，進一步提升我國綠色金融標準與國際標準的兼容性。國內外主要綠色債券標準的對比見表1。

與國際上自發性組織制定標準有所不同，我國綠色債券標準主要由管理部門倡導并牽頭制定發布，是從國家層面發布的指導性原則。我國發行綠色債券募投項目需滿足《綠債目錄》的要求，屬于強制性標準。國內外綠色債券標準在綠色項目認定方向上基本一致。國際綠色債券標準更加關注氣候減緩或適應氣候變化的資產和項目。相比之下，我國的綠色債券標準在關注應對氣候變化和溫室氣體減排的同時，還側重污染物削減、資源節約利用、生態保護等方面的環境效益，并著重支持對環境效益影響明顯且符合國家產業政策導向的項目。

（二）募集資金使用與管理

GBP和CBS均要求綠色債券募集資金100%用于綠色項目。國內綠色債券分為由中國人民銀行管理的綠色金融債、中國銀行間市場交易商協會管理的非金融企業綠色債務融資工具、證監會和交易所管理的綠色公司債、國家發展改革委管理的綠色企業債。此前，國家發展改革委和滬深交易所對綠色債券募集資金用途的比例要求是不低于50以及70%用于綠色項目。2022年7月，《中國綠色債券原則》發布，統一了國內綠色債券標準，明確了募集資金需要100%用于綠色項目。

在募集資金使用管理方面，國際標準建議募集資金專款專用，將綠色債券募集資金記入單獨的子賬戶或由發行人通過其他方式進行追蹤，沒有強制要求建立資金監管賬戶。我國的監管政策要求設立資金監管賬戶，如對于非金融企業發行的綠色債券，要求設立募集資金監管賬戶，由資金監管機構對募集資金到賬、存儲和劃付實施管理；對于綠色金融債券，發行人應當開立專門賬戶或建立專項臺賬，對綠色金融債券募集資金到賬、撥付及資金回收加強管理，保證資金專款專用。筆者對國內外綠色債券募集資金使用要求進行了比較（見表2）。

（三）項目遴選

目前，國際上發行綠色債券主要采用框架發行方式，即推薦發行人編制綠色融資框架（以下簡稱“框架”）并且聘請外部評審機構對框架中的內容進行評估認證。在發行前，發行人只需在框架中明確募投項目類別，不需要列出具體的項目清單。框架中需要明確綠色項目類型遴選分類標準及應符合的技術標準或規范，所遴選的綠色項目環境效益測算標準、方法和依據，一般不需要進行定量的環境效益測算。國內綠色債券發行前需要列出具體的募投項目清單，明確披露綠色項目的基本情況及合規性文件、綠色項目符合相關標準的說明、綠色項目帶來的節能減排等環境效益目標，并對環境效益目標進行披露。

（四）信息披露

在信息披露頻率方面，國際綠色債券市場一般每年一次。其中，GBP鼓勵發行人記錄并保存每年募集資金的使用情況，同時對發生的重大情況進行更新。CBS規定發行人應在債券存續期間每年至少公開一次信息披露報告，在發行后兩年內至少進行一次核查，強制披露核查機構的報告。國內針對非金融企業綠色債務融資工具，要求每半年披露項目進度及資金使用情況信息，同時于每年4月30日、8月31日前披露募集資金使用和綠色項目進展情況。國內對于綠色金融債券則要求發行人按季度對募集資金使用情況進行披露，并于每年4月30日前披露上一年度募集資金使用情況的年報和專項審計報告。

在信息披露內容方面，國際市場在發行綠色債券前，一般不披露具體的募投項目環境效益，而通過存續期年度報告進行披露，主要指標包括二氧化碳減排量、節能量和節水量等。國內發行綠色債券會在發行前和存續期對募投項目的環境效益進行測算，披露的指標也更為詳細，包括節能量、二氧化碳減排量、二氧化硫減排量、氮氧化物減排量、顆粒物減排量、水污染物減排量、固碳釋氧量等，并且會按照細分行業特點披露環境效益指標。

以中央國債登記結算有限責任公司編制的《中債綠色債券環境效益信息披露指標體系》（以下簡稱“中債綠色指標體系”）為例，該指標體系對207個行業制定了42個環境效益指標，是國內首次依據新版《綠債目錄》對細分行業制定的定量分析指標體系。筆者將中債綠色指標體系與GBP的環境效益信息披露手冊2進行了比較，對可再生能源發電、污水/污泥處理和能效提升3類綠色項目需要披露的環境效益指標進行具體分析（見表3）。

（五）外部評估

國際上GBP對于綠色債券外部評估沒有作出強制要求，評估方式一般包括驗證、第二方意見、第三方評估認證、評級。其中驗證的內容偏向于內外部標準或者發行人相關聲明的一致性。第二方意見與第三方評估認證相比，不僅包含標準相符性分析，還會對發行人整體的可持續發展目標、戰略、政策，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ESG）表現，應對氣候變化措施等出具評估意見。評級主要是對發行框架或募集資金用途等進行評估。與GBP相比，CBS對外部評估的要求相對嚴格，發行人要獲得氣候債券認證，必須聘請經氣候債券標準委員會認可的第三方機構進行核查。

我國綠色債券市場主要采用第三方評估認證的外部評審機制。中國人民銀行和證監會于2017年10月發布《綠色債券評估認證行為指引（暫行）》，對認證機構應具備的基本條件和認證工作監督等予以明確。2022年9月綠色債券標準委員會正式發布綠色債券評估認證機構市場化評議結果，明確可以開展第三方評估認證工作的機構名單，對推動中國綠色債券市場行業自律和規范發展具有重要作用。此外，根據聯合赤道統計，2020—2022年，國內發行綠色債券采用外部評估認證的比例分別為46.5%、74.7%、81.0%。與國際市場相比，我國采用外部評估認證的比例較高。

總結與展望

國際綠色債券市場起步較早，經過多年發展形成了較為完善的綠色債券標準。我國綠色債券市場制度出臺效率高，政策支持力度大，綠色債券標準也在不斷與國際接軌。此外，我國在綠色債券項目標準、募集資金使用與管理、項目遴選、信息披露、評估認證機構準入等方面的規定更加詳細和嚴格。

展望未來，在綠色債券發行方面，建議我國對資質較好的發行人（大型金融機構、主營業務為綠色產業的綠色企業等）可以采用發行前建立綠色融資框架、發行后披露具體募投項目的方式，縮短發行前儲備綠色項目的周期，從而減少發行人的工作量。此外，在信息披露方面，建議我國逐步研究推出統一、公開的募投項目環境效益測算方法，例如借助中債綠色指標體系，按照不同項目類型明確統一的環境效益指標，提高環境效益數據的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