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珂敏,曲建升,李 杰,葛鈺潔,丁潔蘭,宋東桓
(1.中國科學院成都文獻情報中心,四川 成都 610299;2.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信息資源管理系,北京 100190;3.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北京 100090;4.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作為國際社會廣泛關注的重要問題之一,氣候變化是涉及科學、環境和發展、政治與國家安全等多方面的全球性環境問題。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是連接氣候變化科研成果與政策制度的關鍵性橋梁。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 (IPCC)通過匯總評估氣候變化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1],為各國決策者提供權威性的科學技術知識,是科學與政治相互聯動的重要媒介,對國際氣候政策的制定與全球氣候變化領域的科學發展都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也為全球氣候談判提供重要科學依據。各國、各組織參與IPCC氣候評估的程度與其在國際氣候治理中的地位密切相關,原因有以下幾點:首先,國際氣候評估在科學的基礎上支撐了氣候談判,已然成為全球最為重要的氣候認知來源之一,在氣候變化科學研究與決策制定方面具有絕對的公信力;其次,IPCC評估作為一項國際合作進程,匯聚全球氣候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國家或組織參與度對其在共識決策過程中的談判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國內外學者已經圍繞IPCC報告的具體科學內容開展系統的研究與解析,但基于IPCC報告作者視角的分析比較少見,而作為氣候變化科學研究的主力軍,專家、學者對IPCC評估進程的參與程度彰顯出其自身在氣候變化領域的學術能力,也與其所屬機構或所在國家在全球氣候談判中的話語權密切相關。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主導者具有何種特質?這些特質對我國參與IPCC氣候評估進程、培養氣候變化科研人才、提升全球氣候談判能力有何參考價值?基于以上問題,由于IPCC歷次評估報告的作者具有較強的相關性與延續性,本研究將最新發布的IPCC AR6報告的作者作為切入點,分析個人學術能力特征,描繪參與IPCC AR6報告的學者所處的科研環境概況,從學者、機構和國家3個層面全面總結國際氣候科學評估主導者的特征,試圖揭示各國在IPCC進程與全球氣候治理中的地位,為我國氣候變化的未來戰略布局提供思路,也為提升我國國際氣候談判能力、爭奪全球氣候治理話語權提供參考。
作為科研生產的主力軍,基于學者視角的研究歷來為學界所重視。許多研究者對高被引科學家[2-3]、獲批基金學者[4-5]、杰出科學家[6-7]等群體的特征及成長規律十分關注,其中引文分析[8-9]、社會網絡[10]等科學計量方法屢見不鮮,為學者特征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量化依據。對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主導者的特征剖析也是對相關學者特征規律的研究。參考已有研究的分析視角,本文構建學術能力與科研環境的二維分析框架:學術能力指學者自身的科研能力,涵蓋學者總體學術特征和與之相關的關系規律;科研環境指由影響科研人員科研活動的外在因素構成的總體研究環境[11],如學者所處國家的宏觀政策環境、所屬機構的內外機制等,在很大程度上將影響學者的科研水平及效率。通過收集IPCC AR6報告的作者及其相關學術特征數據,基于作者來源國家/地區、所屬機構、作者角色、學術特征、生理特征等信息,以宏觀到微觀的視角從學術能力、科研環境的雙重維度回答 “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主導者有何特征”的問題。其中,科研環境涵蓋國家政策環境與機構制度環境兩方面,學術能力則通過學術產出、學術年齡、學術影響力以及主要研究領域進行具象化表征。通過對報告主導者全面而深層的畫像,揭示參與國際權威性評估報告IPCC AR6的主導者特征,有助于總結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主導者科研環境、學術與生理特征規律,并對氣候變化領域科學政策制定、領域專家培養和青年學者成長有一定的實踐啟示,如圖1所示。

圖1 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主導者特征研究的研究框架
(1)主導者的基礎數據。IPCC AR6的作者數據來源于IPCC官方網站。若多次出現的學者按照1位學者統計時,則有742位學者參與,其中有99位學者至少在不同的章節中出現了2次。其中,男性有490人 (66%),女性有252人 (34%)。主要角色有作者召集人 (CLA)、主要作者 (LA)、編審 (RE)和核心撰寫團隊 (CWT)。除此之外,還有Lead和Author角色,推測可能的原因是作者在該工作組或該章節的完成過程中同時兼顧多重角色,如Lead代表CLA和LA,同一作者在不同工作組或章節中可能代表不同角色,工作組和角色的作者分布情況如圖2所示。

圖2 不同工作組與角色的主導者分布
(2)主導者的學術特征數據。Scopus 數據庫近期對作者姓名消歧的處理較成功,且有相對較高的查全查準率[12]。根據作者姓名與機構信息,在Scopus數據庫中收集作者的Scopus ID、所屬機構、發文量、被引量、h指數、主要研究領域與首次發文時間等數據,檢索時間為2022年5月。通過數據清洗與二次校準,利用ORCID、ResearchGate等平臺補充未檢索到準確數據的作者信息。其中16位作者未找到相關數據,原因是:該作者任職于政府部門,未發表相關論文成果,或其成果以報告、專著等形式呈現。將檢索到的726位作者的相關信息作為主導者學術特征探究的數據源,基于學術產出、學術年齡、學術影響力以及主要研究領域揭示報告貢獻者的學術特征,見表1。

表1 作者學術特征定義與數據來源
通過報告主導者學術年齡、學術產出數量、h指數、研究領域等指標揭示主導者學術能力特征,合著網絡的中心性能夠進一步表征其學術影響力,各特征之間的相關關系有助于明晰報告主導者特征之間的相互作用機制,以更好地回答 “為什么能夠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問題。
主導者的發文量跨度較廣,以100篇以內居多 (69%),平均產出為87篇,呈現兩極分化現象,最高發文量 (712篇)與最低發文量 (1篇)之間的極差較大,如圖3所示。主導者h指數的均值為27,較平均地分布在1~40的區間內,其中11~20區間內的學者最多 (23%)。報告作者的學術年齡以22歲為平均值,呈現右偏態分布,從事科學研究11~30年的學者占據73%,而早期職業研究人員在有限程度上參與IPCC報告進程,如圖4所示。然而有研究表明,早期職業研究人員具有巨大潛力[14-15],他們往往比更資深的科學家具有更開放的創新觀點[16],能夠積極促進IPCC進程的連續性,推動氣候科學的整體發展[17]。由不同工作組各章節學術年齡分布可知,不同章節通常由經驗豐富的資深專家與年輕的早期研究人員協作撰寫,WG1和WG2的主導者平均學術年齡穩定在20~30歲,WG3和SYR的主導者更年輕,學術年齡集中于20歲上下,如圖5所示。

圖3 主導者學術產出與h指數

圖4 主導者學術年齡分布

圖5 不同工作組報告各章節學術年齡分布
主要作者科研合著網絡顯示了發文量前20%的主導者的論文合著情況,報告主導者普遍具有較高的網絡中心性,也彰顯出其高學術影響力,如圖6所示。其科研合作符合 “小世界”現象,合作團體較分散,以國內合作為主,呈現出較強的區域特征,也側面反映出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工作在區域與結構多樣性方面的努力。主導者的研究領域呈現以自然科學為主的學科交叉特征,集中于環境科學、地球科學等直接相關學科,涵蓋生物化學、基因學、計算機科學、工程學等間接相關的自然科學領域,經濟學、商務管理等社會科學領域占比較低。

圖6 主導者合著網絡與研究領域
在報告主導者角色中,作者召集人負責全面協調某個報告的主要章節,主要作者圍繞報告主旨進一步編寫指定章節,核心撰寫團隊為主要作者提供文字、圖表等技術信息,編審基于知識經驗及對科學技術或社會經濟等方面的整體均衡性提出意見。將報告主導者角色與主導者學術特征、生理特征的相關關系繪制氣泡圖如圖7所示。由圖7可知,主要作者角色是占比最高的角色,主要協調作者的學術年齡分布較平均,編審角色的主導者學術年齡普遍高于協調作者與主要作者,且h指數相對較高,反映出評審專家團隊對學者學術影響力的要求更高。從性別角度看,總體上主導者的性別分布失衡 (以男性為主,女性占34%),但女性比例相比AR5報告 (女性占21%)有顯著提升。女性主導者大多分布在低學術年齡區間,其h指數相對較低,編審角色的女性占比僅25%。

圖7 主導者角色分布與學術特征、生理特征的氣泡圖
不同工作組的研究主旨各有側重、相互聯系。為發現IPCC AR6報告不同工作組所需人才的學術特征規律,本研究以報告工作組為單位,通過Scopus ID檢索得到各工作組主導者的學術論文研究領域數據,進一步探究各工作組主旨與主導者研究領域的相關關系。
不同工作組的主導者研究領域與各工作組主題密切相關,兼備廣度與深度,共同服務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目標。WG1主導者研究領域側重氣候變化中的自然科學基礎,包括地球化學循環、天氣和極端氣候事件、氣候預測模擬及全球與區域氣候聯系等領域,涉及水循環、大氣圈、海洋、冰凍圈、氣候敏感性及氣候風險評估等方向。WG2主導者研究領域側重氣候變化對生態系統、生物多樣性和人類的影響,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應對氣候變化的脆弱性以及適應能力評估,重點關注氣候變化對于人類食物、城市、健康以及可持續發展等涉及人類社會全面發展的影響及人類的反饋行為領域,但對氣候變化方法論的研究相對較少。WG3主導者的研究方向具有較強的學科交叉性,側重研究緩解氣候變化現狀評估及各國氣候政策對環境的長期影響,包括全球溫室氣體排放核算、趨勢及驅動因素研究、各國氣候變化風險評估、能源與碳排放之間的聯系等。其中,農業、林業和其他土地用途、能源系統以及各國氣候風險評估、緩解途徑及氣候政策三大領域屬于主導者的熱點研究方向。SYR尚未發布,但其報告主旨在于以非技術風格報告為各國政策制定提供支撐,研究領域之間相對獨立,可知綜合報告更加重視專家研究方向的廣度。其主導者研究領域側重氣候變化模型及預測、氣候變化對人與自然的影響和人與自然對氣候變化的響應及溫室氣體減排必要性、可行性和實踐性研究。
科研環境不僅事關知識創新的效率,還與學術實力與國際地位休戚相關,主要包括機構制度環境和國家政策環境兩個層面。
從主導者所屬機構的角度分析,能夠更加全面地描繪主導者的科研環境,揭示該領域有影響力的學術機構及其特征。綜合考慮機構地理位置、機構性質與學術地位以及數據可及性,為更加全面地揭示主導全球氣候科學評估的活躍機構在組織架構、研究領域等方面的特征與規律,本文兼顧多個大洲與多種機構性質,為剖析代表性活躍機構的科研環境特征,遴選出9所代表性機構,基于領域戰略計劃、資金來源、人才建設、交流合作等方面進行深入分析,見表2。
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代表性活躍機構中,英國氣象局哈德利中心、亥姆霍茲極地與海洋研究中心等是氣候變化領域極為重要的專業型研究機構,埃克塞特大學、國際應用系統分析研究所及中國的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綜合型機構也在氣候變化領域具有國際影響力。具體而言,代表性活躍機構在科研文化環境、科研人才建設環境、科研合作環境、科研成果產出環境等多方面都表現出優勢:①擁有明確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及氣候計劃。國外代表性活躍機構根據國際氣候談判情況與本國氣候目標制定了機構層面的氣候計劃,如 “英國氣象局哈德利中心氣候計劃” “改變地球-維持我們的未來”研究計劃,及時為本國政府提供輔助氣候政策的科學證據與建議,同時有助于重大的國際氣候科學倡議;②注重氣候科學家與交叉人才建設,開展跨學科合作。代表性活躍機構普遍擁有氣候科學領域專家與多學科交叉性人才,不乏獲諾貝爾獎等杰出貢獻者及美國科學院、中國科學院院士等頂尖人才,其中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等綜合型機構依托高校的豐富資源,立足學科優勢,開展跨學科、跨單位交流合作。③資金來源渠道多元化。支持代表性活躍機構氣候變化研究的項目來源大致包括委派和申請兩種方式,以中國的兩所高校為例,其項目資金主要通過向國家基金委申請。國外活躍機構的資金來源包括政府、學校、機構、社會力量等多種渠道,如國際應用系統分析研究所的科研資金來源于非洲、美洲、亞洲和歐洲成員國的研究資助機構及政府、國際組織,學術界、企業和個人捐贈等;④開放國際氣候交流與合作。以英國氣象局哈德利中心為代表的多家機構與本國、國際均保持密切的合作與交流,不斷提升氣候研究的話語權;⑤研究成果類型多樣化與推廣方式開放化。代表性活躍機構具有領域代表性學術產出,以研究報告、工作簡報、期刊論文、學術論壇、模型平臺等多元化形式呈現。同時重視開放化科研平臺等基礎設施的建設,如用于全球氣候變化研究的氣候模型構建。值得一提的是,我國氣候報告多以中文形式呈現,而國外則多以英語或母語兼英語的雙語形式發布。
報告主導者分布在90個國家,依據國家分類標準[18],主導者分布的地理范圍廣泛、所屬國家經濟體類型豐富且相對均衡,總體具備區域代表性與多樣性。所屬國家中發達國家有29個 (32%),發展中國家61個 (68%),分別占全球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總量的約83%和28%,此外經濟轉型國家10個。可見絕大多數發達國家與可觀數量的發展中國家在該領域的學者主導全球氣候科學評估,其中北美和歐洲國家約占IPCC所有作者的四分之三。基于該報告中各國主導者數量排名,將排名前10位的國家定義為主導氣候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美國無論在三大工作組還是綜合組,其各角色的主導者數量都遙遙領先。英國、德國、法國、加拿大等北方國家占據絕對的數量優勢,中國主導者數量居第6位,在WG2工作組和作者召集人角色中占比略低。深入分析各國重點氣候變化戰略與政策、資金投入及學術環境,發現主導氣候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重視氣候變化領域的宏觀政策制定與科研資金投入,普遍擁有良好的政治與科學互動的宏觀環境,如圖8所示。

圖8 主導AR6報告不同工作組和角色的主要國家
(1)以氣候變化領域的宏觀政策為引領。盡管各國國情不同,立法習慣差異較大,但主導氣候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開始重視氣候變化問題的時間相近,應對氣候變化的手段、方式與路徑也有相似之處[19],其在溫室氣體減排及 “碳中和”議題上都有著較為明確的目標及計劃,見表3。自1992年以來,巴西、日本、英國、美國等世界各國相繼出臺應對氣候變化的國家行動,并通過立法的形式建立了應對氣候變化的管理體系,逐步完善本國在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及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上的法律約束力,也對全球各國中長期減排目標的制定產生了深遠影響[20]。以德國、英國、法國等為首的歐洲國家一直以來都在國際氣候談判中扮演氣候保護倡導者的角色,積極承辦國際氣候會議,努力推動本國關于氣候治理立法的相關進程,并通過開展多邊外交鞏固自身在全球氣候治理中的話語權,屬于全球氣候治理問題上的積極者[21]。中國對氣候變化的關注日益增強,是最早制定實施 《應對氣候變化國家方案》的發展中國家。澳大利亞[22]、印度[23]、法國[24]和加拿大[25]等國均通過一系列國家戰略與政策措施的出臺提出適應本國路線的實現凈零排放路徑。可見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充分重視自身應對氣候變化戰略與政策的制定,在經濟、能源及生態等領域積極出臺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各項措施,將 “碳中和”目標納入發展戰略,在國際氣候變化議題中堅持自身立場,并積極提出解決方案。

表3 主導國家的主要氣候變化戰略與政策
(2)以氣候變化領域的資金投入為保障。主導IPCC AR6報告的主要國家通過大量資金投入強化自身科研實力,創造良好科研環境,將雄厚的科研成果轉化為國際氣候談判優勢。美國2014年在報告中提及投入超過250億美元刺激清潔能源技術革命,其2022財年的氣候投資比2021財年增加近六成[31]。英國于1997年建立世界上第一個以適應氣候變化影響為主題的研究機構,在穩定多源的資金保障下,在世界氣候變化影響評估及經濟學研究中作出巨大貢獻[32]。2019年,德國聯邦教研部出資8600萬歐元支持歐洲ACTRIS氣候變化監測計劃[33],澳大利亞計劃投資35億澳元應對氣候變化,以實現其2030減排目標,同時也將投資700億澳元以支持國家氣候適應戰略[25]。2022年,加拿大發布的 《2030年減排方案》包括91億美元的新投資[34]。在強大的資金支持下,主要國家擁有代表性的氣候變化領域科研成果。美國以 《全球變暖與能源政策》 《致命炎熱:全球公平和全球變暖》等為例,圍繞氣候變化、能源發展等相關問題產出一系列高影響力的學術成果,呈現多領域繁榮發展的特點。此外,加拿大[35]、巴西[36]、印度[37]等國相繼開展氣候變化現狀評估與預測研究工作,并基于各國國情提出緩解并應對氣候變化的方案措施,為該國在全球氣候談判中提供強有力支撐。
中國則先后通過國家科技攻關計劃、國家高技術研究與發展計劃 (863計劃)、國家基礎研究發展計劃 (973計劃)等開展對全球氣候變化及中國應對的科研項目[38],2019年投入5800億人民幣刺激計劃用于與應對氣候變化相關的項目[39],并積極參與四大國際科研計劃,在氣候變化的基礎科學研究、氣候變化的影響與對策及溫室氣體減排技術等方面取得突破性成果,2007—2022年發布4次中國 《氣候變化國家評估報告》。由此可見,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通過龐大的資金投入及人才培養計劃,為本國氣候變化研究創造良好科研環境,同時又將其研究成果轉化為談判優勢,牢牢把握國際氣候談判話語權。
本研究以IPCC AR6報告的作者為切入點,基于作者來源國家/地區、所屬機構、作者角色、學術特征、生理特征等信息,以微觀到宏觀的視角從學術能力、科研環境的雙重維度回答 “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主導者有何特征”的問題,對主導者進行全面而深層的畫像,揭示主導者學術能力特征及其所處科研環境特征,研究結果如下。
(1)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學者普遍具備突出的學術能力,由氣候變化及相關領域的多學科人才構成。主導者的性別分布失衡 (以男性為主,女性占34%),但女性比例相比AR5報告 (女性占21%)已有顯著提升。主導者的發文量跨度廣,以高學術影響力、經驗豐富的學者為主。報告各章節通常由經驗豐富的科學家帶領,早期職業研究人員協同參與完成,其研究領域以自然科學為主,呈現學科交叉特征。其科研合作呈現出較強的區域特征,這從側面反映出全球氣候科學評估工作在區域與結構多樣性方面的努力。在主導者角色分布方面,評審專家團隊的學者普遍具有較高的學術年齡與學術影響力。不同工作組主導者的研究方向與各工作組主題密切相關,兼備廣度與深度,共同服務于氣候科學評估主旨。
(2)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代表性活躍機構普遍在科研文化環境、科研人才建設環境、科研合作環境、科研成果產出環境等多方面表現出優勢。首先代表性活躍機構普遍擁有明確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及氣候計劃,注重氣候科學家與交叉人才建設,廣泛開展跨學科合作,以多元化的形式與本國及國際研究機構或相關組織保持緊密合作。研究成果類型多樣化與推廣方式開放化,注重科研平臺等基礎設施建設。此外,國外機構具有豐富的資金來源渠道,其氣候研究成果多以英語或多種語言形式發布,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成果傳播能力。
(3)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主要國家以氣候變化領域的宏觀政策為引領,以氣候變化領域的資金投入為保障,普遍擁有良好的政治與科學互動的宏觀環境。主導者分布的地理區域范圍廣泛,總體上具備區域代表性與多樣性,但主導者仍由北美與歐洲的發達國家學者構成, “南方國家”的參與度較為局限,來自發展中國家科學家的聲音與訴求相對被邊緣化。主要的主導國家以碳中和目標為發展戰略,在經濟、能源及生態等領域推出落實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措施,通過龐大的資金投入和人才培養計劃,為本國氣候變化研究創造良好的宏觀科研環境,將氣候研究成果轉化為談判優勢,牢固把握國際氣候談判話語權。
基于主導IPCC AR6作者的科學計量分析,探尋主導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的學者、主要機構及國家的特征規律,本研究認為, “南方國家”在全球氣候變化科學評估中的參與程度仍十分有限,全球氣候治理中的 “南北分割”現象較為明顯,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幾點:①發展中國家氣候變化相關領域的科研能力與發展動力不足。氣候科學的相關研究是全球氣候談判的關鍵依據,而發展中國家無論從資金、人才、技術等發展動力方面,還是在理論、方法等基礎研究方面都存在較為明顯的短板。②相較于歐美體系化的科學研究、成果傳播、氣候外交制度,發展中國家在氣候科學成果的外交互動能力較為匱乏,且西方科學界長期以來形成的 “氣候霸權”對發展中國家氣候治理話語權的構建帶來嚴峻挑戰。而我國作為發展中國家之一,無論從氣候變化研究還是氣候外交政策上,總體處于相對被動的地位。
基于主導者特征規律的分析,本研究認為我國應該從科研環境建設、學術能力培養、氣候外交3個方面提升IPCC報告的參與度,把握國際氣候話語權。具體體現在:①面向國家需求,完善頂層設計,構建良好的氣候變化科研環境。在明確整體氣候變化戰略設計的前提下,進一步細化促進政治與科學互動的舉措,落實到具體的機構組織等中觀層面,推動開放化氣候變化科研平臺基礎設施建設,為提高氣候科學研究能力提供資源保障;②健全氣候科學家培養機制,明確新國際環境下學術能力衡量標準,提升早期職業人員的創新能力。基于國家對創新型人才的迫切需求,推動氣候研究人員創新能力的培養。早期科研人員可以通過與更有經驗的科學家合作或由資深專家指導,參與到氣候變化研究中;③以更加積極開放的姿態參與IPCC評估進程與氣候變化全球治理。鼓勵國內氣候變化領域的科研團隊與國際氣候科學界保持合作交流關系,通過在線研討、合著論文、合作項目等多種形式建立并擴大國際合作網絡,以雙語形式出版氣候研究報告等成果。突出中國優勢與特色,推動中國在氣候變化及其相關領域的人才、專家更多地貢獻于氣候變化全球治理的進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