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過程及作用機理

馬宗國，蔣依曉

(山東師范大學商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8)

0 引言

當前，全球經濟增長持續放緩，美國一再泛化國家安全概念，不斷使用出口管制 “實體清單”對中國企業和機構進行技術封鎖和經濟打壓，試圖抑制中國技術創新能力，將中國擠出全球產業鏈[1]。自2018年8月起，美國已將641家中國實體列入所謂出口管制名單，并宣稱仍將繼續擴大清單名單。經濟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愈演愈烈，生產要素流動特征發生顯著變化，不斷沖擊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體系。伴隨深刻變化的國際經濟環境，國內經濟運行出現產業核心技術受限、產業全球競爭力不強、產業動能轉換壓力增大等制約[2-3]。如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充分發揮科技創新的關鍵作用，把產業創新發展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拓寬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中國面臨的時代之問。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 (簡稱示范區)作為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和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重要空間載體，只有積極推動自身產業轉型升級，才能擔負打造區域科技創新中心的重任。2022年國務院相繼批復同意建設長春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哈大齊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伴隨著國家政策支持與持續推進，截至2023年5月，全國已建成23個示范區，發揮出加強科技創新合作[4]、推動產業轉型升級[5]、支撐區域經濟創新發展[6]的示范引領作用，形成獨特的產業轉型升級路徑和發展經驗。學界十分重視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研究，學術成果頗豐，學者集中在創新能力[7]、政策體系[8]、高質量發展[9]、實現路徑[10]等方面陳述了重要觀點，認識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必要性，加深了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理解。但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本質問題關注不夠，沒有深入認識到合作研發是實現示范區產業發展方式由要素驅動型向技術創新驅動型轉變的重要途徑之一[11]。因此，需要打開合作研發對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影響機制的 “黑盒”，系統剖析合作研發及其類型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

研究聯合體 (Research Joint Ventures，RJVs)起源于國際產業競爭，是合作研發較早開展的實踐形式，給美國、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產業發展帶來顯著的積極效應。1976年，日本政府主導成立半導體產業研究聯合體 (VLSI)，幫助日本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占有全球半導體市場近一半的份額，形成對世界半導體市場的控制[12]。由此，美國政府迅速采取行動，1984年通過 《國家合作研究法案》，為RJVs運行提供政府支持。1987年牽頭組建半導體制造技術研究聯合體 (SEMATECH)，合作研發通用制造技術之一的光刻技術。1992年后，美國半導體企業重新回到行業主導性地位。接著，歐洲政府推出包含尤里卡倡議和歐盟框架計劃兩大類的泛歐計劃，花費數十億歐元積極推動RJVs形成，不僅提升了RJVs參與企業的績效，還促進了跨境技術的合作研發[13]。研究聯合體作為企業聯合組建，政府、研究機構、大學等多行為主體積極參與的創新載體，專注于合作研發最關注的技術問題，為創新主體提供相互聯系的合作研發平臺，促進知識共享、分散研發風險，解決企業技術創新的困境問題[14]。通過共享研發資源和契約化合作創新成果所有權安排，創新主體間建立起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帶來更大的技術進步[15]，并且其具有產業根植性，以系統內企業研發生態圈帶動整個創新生態系統向產業價值鏈上游發展，能夠實現產業技術從跟隨創新、集成創新到原始創新的路徑升級[16]，有助于提升產業整體競爭力。

由此可見，RJVs循序漸進地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呈現出長期動態演進的復雜過程。在這個過程中，RJVs的形成動因、影響機理及其作用路徑，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現有研究多將合作研發視為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的間接因素，未能深刻探討RJVs如何形成及怎樣驅動產業轉型升級的現實問題。本文以此為切入點，立足于RJVs視角，以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為研究主線，剖析通過合作研發突破傳統產業路徑依賴發展模式的演化邏輯，闡明RJVs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作用機理。

本文采用定性方法，運用程序化扎根理論，集中探討RJVs的形成動因，并識別其對產業轉型升級的驅動效應。基于驅動效應，觀察和總結RJVs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過程，發現RJVs在產業轉型升級的不同階段，合作研發水平和類型均具異質性。最后通過兩個典型案例，印證RJVs驅動效應模型的合理性和創新性，并刻畫RJVs合作研發對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差異化驅動作用。力圖回答示范區在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RJVs如何驅動產業轉型升級，具有哪些階段性特征，以及未來需要哪些機制激發RJVs的作用。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①細致挖掘RJVs的形成動因，揭示RJVs驅動產業轉型升級的作用機理，對RJVs領域的探索進行有力補充，豐富了合作研發的理論研究；②深入探究RJVs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在歷史進程中的演變，識別各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特性，為RJVs驅動產業轉型升級觀點提供經驗證據支持；③研究結論有助于理解和把握產業轉型升級的重點，為新時代背景下全國創新區域實施產業轉型升級提供思路啟發。

1 研究聯合體驅動效應模型構建

研究聯合體的成功實踐以及產生的巨大效應，引起經濟學和管理學的極大關注[17]。早在20世紀80年代，自Katz[18]進行開創性研究至今，國外學者從不同視角對其展開深入探討[19-22]。鑒于國外學術界對RJVs的研究起步較早且取得了豐碩成果，本文數據來源于2022年4月30日在Web of Science數據庫核心合集，以 “RJVs”為主題進行檢索得到的46篇具有高關聯性和可靠性的英文文獻。程序化扎根理論是常用的質性研究方法，以一個特定研究領域為基點，將相關研究圍繞此特定領域逐一呈現[23]，旨在將原始資料發展為理論[24]。其核心在于對原始資料的分析、比較、整合、審視，螺旋式循環地提煉概念及其關系的抽象層次，主要包括開放性編碼、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3個編碼過程[25]。本研究遵循扎根理論規范的研究步驟，借助Nvivo11.0軟件，通過數據編碼分析，探討RJVs如何驅動產業轉型升級，建構研究聯合體驅動效應理論模型。為避免主觀性偏差對最終理論構建產生影響，編碼過程中邀請研究領域的相關專家教授和課題組成員進行探討，保證編碼的嚴謹與準確性。

1.1 開放性編碼

開放性編碼是對原始資料文本進行語義分析，提取相關概念和范疇的過程。為獲得豐富的概念和范疇，本研究對資料文本逐句逐段摘錄，列出文本中的原始表述，產生原始概念。帶著原始概念再次回到原文中進行比較分析，剔除無效的原始概念，合并重復和相關聯的初始概念，提煉出更高階的概念范疇，實現對原始數據資料的概念化、范疇化[26]。本研究從306條原始數據中獲取69個初始概念，通過進一步歸類、分析提煉后，得到24個初始范疇，分別是研發具有復雜性、研發具有不確定性、研發具有高風險性、政策支持、市場競爭、行業集中度、分擔研發成本和風險、內部化研發溢出效應、增強競爭力、吸收能力、研發強度、技術接近性、獲得互補性資源、避免研發活動重復、有效調配資源、縮短知識獲取時間、提升吸收能力、獲得更大的知識庫、避免X-非效率、獲得長期規模經濟、獲得技術進步、帶動中小企業參與創新、促進企業密切聯系、形成穩定的創新網絡關系。表1中列舉了帶動中小企業參與創新、促進企業密切聯系、形成穩定的創新網絡關系3個范疇的提煉過程作為示例，其他范疇按照同樣的編碼提取邏輯得出。

表1 開放性編碼示例

1.2 主軸編碼

主軸編碼是在開放性編碼所獲得的基礎范疇上，挖掘各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進一步將初始范疇歸納聚類為更高一級的主范疇。本研究反復比較分析各范疇概念間的邏輯關系，最終提煉得出8個主范疇，分別為研究開發需求、研究開發環境、企業合作研發目標、企業合作研發資源、企業技術合作開發、促進企業知識積累、增強研發效率效應、推動研發協同創新。主范疇和初始范疇見表2。

表2 主軸編碼

1.3 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旨在對主范疇進行歸納、提煉，最終得出概括所有范疇的核心范疇，并建立核心范疇和主范疇與基礎范疇之間的關聯[27]，以 “故事線”描述現象，從而發展成為新的理論模型。經過對主范疇的反復歸納比較，結合研究主題，本文將 “RJVs形成驅動產業轉型升級”發展為核心范疇。協同理論認為，系統內原本混亂無序的要素結構在一定的外部約束條件和內部組織下，逐漸演化為方向一致、協調有序的要素結構[28]。以協同理論為指導表述故事線：研究開發需求的外部壓力和研究開發的外部環境，與企業合作研發目標、企業合作研發資源、企業技術合作開發3個內部能力共同作用驅動RJVs形成，并通過知識鏈、價值鏈和創新鏈3條協同路徑驅動產業轉型升級。具體表現在：①研究聯合體通過知識鏈，促進企業知識積累，驅動創新能力提升；②研究聯合體通過價值鏈，增強研發效率效應，驅動產業價值鏈攀升；③研究聯合體通過創新鏈，推動研發協同創新，驅動緊密的集群網絡形成。根據故事線，構建研究聯合體驅動效應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聯合體驅動效應模型

2 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過程

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早期依靠政府宏觀調控，加快了產業區的形成以及產業鏈完善的進程。但隨著發展進入新階段，出現整體創新驅動效率較低、創新溢出效應不顯著的困境[29]。應對當前的困境，核心在于轉變增長方式和提高發展質量，重點在于產業轉型升級，產業轉型升級的關鍵在于技術創新[30]。示范區是高科技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聚集地，技術創新活動頻繁，需要企業不斷加大研發投入，技術創新活動的高成本性和高風險性更加突出，以至于僅依靠企業自身的投資、資源或能力難以應對研發，從客觀上促使合作研發成為技術創新的重要途徑。研究聯合體作為企業合作研發載體和有效的自主創新路徑，對產業轉型升級具有正向影響[31-32]。示范區作為科技創新合作的前沿陣地與推動經濟轉型升級的重要載體，無論是從企業、大學和科研院所，還是從政府支持方面看，都具有合適的資源和條件組建和運行研究聯合體。

產業轉型升級通常由主導產業的轉換表示，其本質是原有要素在環境變化下的重新組合，包括產出結構由低附加值轉向高附加值、技術結構由簡單技術轉向高技術、產業組織由粗放經濟轉向集約經濟的變動。產業轉型升級是一個相對概念，一個時期的先進產業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更新，被更先進的產業所替代，即前一時期的新進產業會變成當前的傳統產業。因此，新的產業路徑依賴于現有產業路徑[33]，具有明顯的時序性和動態性特征[34]。學者對此進行積極探索與研究，Carbonara[35]將產業區分為形成、發展和成熟3種類型。Sonderegger等[36]從集群生命周期視角，將印度班加羅爾科技園IT產業的演變分為歷史和制度階段、產業興起階段、國外進入階段、走向全球階段。張云偉等[37]基于全球通道和本地蜂鳴的轉換，將產業集群演化分為孕育期、形成期、成熟期和衰落或復興期4個階段。Trippl等[38]采用區域創新系統的多行為體視角，指出區域內組織可分為組織薄弱、組織厚實且專業化和組織厚實3種類型。

示范區作為中國經濟發展的特色產物，產業發展綜合體現了市場學派和國家學派的理論觀點，強調前期由政府主導并投入資源，待發展成熟后轉向依靠市場主體發展。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隨著主導力量不同和內部要素的不斷變化組合，呈現出階段性更迭。基于中國獨特情境特征，結合前人研究成果[35-38]，根據研究聯合體驅動效應模型，將RJVs驅動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演進過程劃分為3個顯著階段。①產業初級階段。企業由于政策因素匯聚，空間集中形成產業區，RJVs合作研發促進企業間知識流動，積累創新性知識；②產業形核階段。面對市場需求，企業間聯系加強形成產業鏈，RJVs合作研發引導企業開展創新活動，重塑產業價值鏈；③產業多元化階段。面對創新要求，橫縱向產業鏈相互協作，RJVs合作研發推動多元創新主體相互作用形成生態系統式創新圈層網絡，如圖2所示。

圖2 RJVs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演進過程

2.1 產業初級階段

此階段，政府根據國家發展需要和自身比較優勢，實施產業政策引導產業區形成。在政府主導下，財政支持園區基礎設施建設，降低要素成本和投資成本，促進企業簡單 “扎堆”，空間集中形成產業區。雖然產業區匯聚的企業大多只關注政策優惠程度、設施的便利程度和資源的可獲取程度，但基于示范區內部建立的高水平信任環境，對中小企業形成研究聯合體有積極作用。區內中小企業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出現企業與企業、企業與大學、研究機構的RJVs合作研發。RJVs合作研發將創新主體和科研主體聯系起來，中小企業確定了建立合作關系的必要性。同時，RJVs合作研發促進知識流動和共享，為中小企業提供學習的可能，幫助企業積累創新性知識。此階段大部分企業間聯系并不密切，企業資源優化配置和產業專業化分工尚未完全建立，但RJVs合作者會樹立長期導向，并自發做出具有信任特征的合作行為，初步提高企業的組織適應能力和創新能力。

2.2 產業形核階段

此階段，立足于比較優勢和產業累積，在外部投資和政府政策的相互作用下，示范區內不斷整合生產要素，產業結構的整體性和系統性不斷加強，在一個或少數幾個優勢產業中呈現經濟專業化模式，形成 “新產業區”。為適應產業轉型升級發展趨勢，企業間合作研發與交流的廣度與深度逐漸加深，核心企業主動增強與區內大型企業、外部科研機構、高校的互動與合作，建立RJVs合作研發關系。RJVs合作研發促使核心企業開始成為在技術創新決策、研發投入和成果轉化中的主體，有效發揮示范輻射作用，通過知識溢出和技術擴散，促進成員企業不斷提高研發創新能力，成長為大型企業，推動產業整體研發實力提升。此時，RJVs內部資源共享優勢得以充分發揮，引導成員企業開展研發活動，合理分配研發資源，減少示范區研發重復。此階段的RJVs合作研發向上游延伸促使產業加強制造環節和技術研發環節的聯系，向下游拓展涉及產品的市場策劃與銷售環節，進一步延伸產業鏈，提升附加值。促使示范區沿著現有產業發展路徑進行創新，推動優勢產業向價值鏈高端攀升。

2.3 產業多元化階段

此階段，橫縱向產業鏈主導企業不斷壯大，擁有吸引與吸收區域外甚至全球知識的強勁需求和能力，力求依靠自主創新在關鍵核心技術上取得突破，占領新市場。技術變革浪潮中，創新過程變得越來越開放，企業普遍面臨知識專業化、技術創新周期不斷縮短、組織資源和能力有限等約束條件，推動RJVs合作研發形成。RJVs合作研發動員示范區內和區外的知識來源，包括產業鏈上節點企業、國內外大學、國內外研究機構、政府部門、市場化服務組織，形成有密切關系的不同創新主體相互作用構成的生態系統式創新圈層網絡。RJVs合作研發通過發揮利益相關方生態圈和政府支持的雙向驅動作用，以主導產業技術創新和提升產業整體競爭力為目標，進行聯合研發與集成創新，發揮出整體效應、協同效應。區內開始觸發從優先技術追趕到優先技術創新的轉變，提升已有產業水平和培育新的產業，帶動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

3 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典型案例

從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過程可以看出，RJVs在產業轉型升級的不同階段，合作研發水平和類型均具異質性。在產業初級階段，RJVs合作研發水平低，吸收型合作研發促進企業間的知識流動，企業不斷積累創新性知識，推動自身創新能力提高。在產業形核階段，面對產業發展需求，RJVs合作研發水平相對提高，以追趕型合作研發為主，推動產業價值鏈攀升。在產業多元化階段，RJVs合作研發水平進一步提高，以創新型合作研發為主，支撐產業間交叉創新。基于以上分析，構建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RJVs合作研發水平增長模型。在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初級階段、形核階段和多元化階段，依次呈現出吸收型RJVs合作研發、追趕型RJVs合作研發、創新型RJVs合作研發，如圖3所示。

圖3 示范區研究聯合體合作研發水平增長模型

為了進一步揭示異質性RJVs合作研發驅動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在歷史進程中的演變，本文選取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上海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兩個鮮明的實踐案例進行分析。中關村和上海張江等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設立以來，有效發揮改革創新 “試驗田”作用，其科技創新和產業演進過程為其他示范區未來的產業發展積累有益經驗，在全國具有示范推廣意義。案例選取考慮以下原因：①代表性。中關村示范區和上海張江示范區是第一批建設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合作研發活動頻繁，以創新驅動經濟發展取得顯著的轉型升級效果，素有 “北有中關村，南有張江園”的說法，具有很強的代表性。②典型性。中關村示范區和張江示范區基于不同的資源優勢，形成各具特色的RJVs驅動產業轉型升級路徑。中關村示范區主要依托本地知識建立RJVs合作研發促進產業轉型升級，上海張江示范區主要依托外部知識建立RJVs合作研發促進產業轉型升級。因此，選取這兩個示范區有助于鮮明地展示和把握RJVs驅動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共性和特性，其演變過程見表3。

表3 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演變過程

3.1 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

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拉開了 “中關村電子一條街”興起的序幕。區域內一批先知先覺的科技人員牢牢抓住得天獨厚的智力資源，以合作開發高校科技知識優勢的思路為指引，成立衍生公司，參與到吸收型RJVs建設中，涌現了中國科學院北京市海淀區新技術聯合開發中心、京海計算機機房技術開發公司 (中科院與海淀區聯社)、四通公司 (中科院與海淀區四季青鄉)、信通電腦公司 (中科院與海淀區農工商總公司)等一批民營科技企業。在 “兩海” “兩通”的影響下，民營科技企業從40家左右增長到572家，為下一階段提高產業技術創新能力打下堅實基礎。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期，中關村發展進入黃金時代，中小企業通過構建追趕型RJVs合作研發，成長為大型企業，如百度、奇虎、滴滴、京東等一批大型企業，推動示范區形成第一個規模新技術產業——軟件產業。產業將生產和研發并重，呈現半開放式創新，構建了以產業集群為核心的合作研發創新網絡，如閃聯聯盟、TD-SCDMA聯盟等產業聯盟，促進經濟的快速增長。2000年，園區實現工業總產值915.4億元，對北京市工業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高達60%以上。自21世紀20年代開始，園區以建設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為抓手，深入貫徹自主創新為中心的發展戰略，著力構建全方位、立體式、充滿活力的自主創新創業生態系統。截至2020年，中關村5個一級指數均有較大增長，其中雙創生態指數穩步增長達388.9，較2019年提升13.0。創新型RJVs合作研發推動向開放式創新創業生態圈演變，有利于創新企業獲得行業標準制定話語權，為調整產品和產業結構創造有利條件，支撐和引領產業發展。

3.2 上海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

伴隨著1990年的上海 “開放浦東”政策戰略向縱深推進，張江高科技園區以土地要素投入為主，引進羅氏、麒麟鯤鵬、新先鋒等國外大型生物醫藥制藥企業。相繼，國內研發機構如上海新藥研究開發中心和國家人類基因組南方研究中心先后在張江高科技園區成立。截至1998年底，生物醫藥基地累計引進國內外醫藥項目12個。外資企業的知識外溢和公共研發機構的支持提供了吸收型RJVs合作研發的平臺，對促進產業發展起到關鍵性作用。1999年，上海實施 “聚焦張江”戰略決策，園區明確以集成電路、軟件、生物醫藥為主導產業。通過不斷加大資本投入，一大批自主創新企業紛紛成立，追趕型RJVs合作研發成為張江的主要選擇，主要是以跨國公司為主的RJVs合作研發，如GE中國技術中心啟用；以龍頭企業為主的RJVs合作研發，如中興、聯想等企業連同復旦大學等科研院所成立的移動視音頻產業 (AVS)聯盟；以政府為主的RJVs合作研發，如上海市政府為主要發起人，面向高校、研究所、企業三方研究資源而成立的上海集成電路研發中心，都加強了園區的合作研發功能，促進園區初步形成門類齊全、技術密集、布局合理和具有一定規模的高新技術產業。2011年，國務院批準上海張江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建設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張江示范區深入推進國際科技RJVs合作研發，如國際大洋發現計劃 (IODP)、平方公里陣列射電望遠鏡 (SKA)等大科學計劃，并與20余個國家和地區簽訂政府間科技合作協議，建設20家 “一帶一路”國際聯合實驗室，推動創新驅動型產業集群形成。

4 結論與政策建議

4.1 主要結論

(1)研究聯合體有助于塑造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協同創新和聯動發展格局，通過知識鏈、價值鏈、創新鏈3條協同路徑推進產業轉型升級。RJVs以企業為核心，整合多行為主體創新力量進行契約化合作研發，能夠驅動企業提升創新能力、驅動產業價值鏈攀升、驅動產業間形成緊密的集群創新網絡。

(2)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過程分為3個顯著階段，即產業初級階段、產業形核階段和產業多元化階段。①產業初級階段，RJVs合作研發促進企業間知識流動，積累創新性知識；②產業形核階段，RJVs合作研發引導企業開展創新活動重塑產業價值鏈；③產業多元化階段，RJVs合作研發推動多元創新主體相互作用形成生態系統式創新圈層網絡。

(3)研究聯合體伴隨著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演進，合作研發水平和類型均具異質性，可分為吸收型RJVs合作研發、追趕型RJVs合作研發和創新型RJVs合作研發。3個遞進的發展層次進一步闡明，示范區在產業初級階段進行跟隨創新，產業形核階段進行集成創新，產業多元化階段進行原始創新的技術成長路徑。

4.2 政策建議

(1)加強頂層設計，推進示范區RJVs全過程合作研發。無論是美國硅谷還是日本筑波科學城的巨大成功，都離不開政策、企業家、技術、資金的引導。值得關注的是，2022年8月，美國總統拜登正式簽署的 《芯片與科學法》顯示了美國政府對產業政策的重大干預。在當前嚴峻的國際科技競爭和產業競爭格局中，以 “有形的手”推動合作研發顯得格外重要。示范區應當加強涵蓋合作研發前、合作研發中、合作研發后的頂層設計，發揮出政策和財政資金的指引作用。在合作研發開展前，聚焦共性知識生產，設置發展目標，設立專項扶持基金，真實細致地調研合作研發項目可行性，審慎注入資金；合作研發開展中應當設計好扶持計劃，持續地密切企業間的聯系，牽頭化解合作研發環節中的利益沖突；在調研、目標、計劃落實到位的基礎上，設計合作研發后期的監管措施，示范區可以在保守企業商業秘密的同時，設定指標檢驗實際效果，推動技術成果轉化。

(2)堅持統籌布局，分階段引領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產業結構都會呈現短期相對靜止、長期動態演進的轉型升級過程，產業轉型升級是漫長的漸進過程，無法一蹴而就。示范區應當結合自身發展階段，把握關鍵節點，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統籌布局推進產業發展。產業初級階段，示范區應側重為企業提供RJVs合作研發的平臺，將區內企業與大型公司、研究機構緊密聯系起來，幫助企業學習已建立的知識和技術，積累合作經驗，提高技術能力。產業形核階段，示范區一方面可以通過大力吸引海歸創業者落戶創業，另一方面可以吸引創新公司和研究機構或研究中心的分支機構落戶，強化區內企業與區外合作伙伴的聯系，建立多層次的RJVs合作研發，增強產業的研發能力。產業多元化階段，示范區應當注重營造良好的合作研發氛圍，鼓勵優勢企業主動面向科技前沿，形成生態系統式創新圈層網絡，并做好合作研發知識產權布局，為創新型RJVs合作研發保駕護航。

(3)樹立全球視野，鼓勵國內示范區融入國際RJVs創新網絡。全球化始終是不可阻擋的大趨勢，國際合作研發所獲取的優質知識在國內通常無法獲得。國際RJVs作為國內組織與國外組織間的橋梁，可以幫助示范區企業關注先進市場的高質量研發，為吸收、追趕和創新相關技術提供工具。因此，示范區應積極融入國家重大發展戰略，探索異地孵化、伙伴園區等合作機制，如探索 “一帶一路”沿線海外創新平臺建設，推動創新要素跨境便利流動，激發創新活力。根據示范區內產業發展的差異，建立不同類型的國際RJVs，增強產業與全球的聯系。針對示范區內，初始知識基礎相對薄弱、技術水平較低的產業，鼓勵企業與跨國公司在本國開展國際RJVs合作研發，推動產業從技術領先的公司獲取和吸收知識，轉向更高的技術密集度。針對示范區內，知識基礎扎實、技術水平相對較高的產業，鼓勵企業開展離岸國際RJVs合作研發，尋求以研發為導向的研究組織合作，積極融入國際創新網絡。

4.3 研究展望

本文對研究聯合體驅動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產業轉型升級的機理進行探討，具有一定價值和創新，但也存在不足。僅選取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和上海張江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作為研究案例，雖具有典型性但不夠全面，未來研究應將23個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都納入研究案例，進一步挖掘資料信息并深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