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創新意愿提升路徑研究
——基于營商環境的多元組態分析

龐遵旺，祖 峰

（渤海大學管理學院，遼寧 錦州 121000）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對我國的創新戰略布局作出整體性規劃，強調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明確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增強自主創新能力。而企業作為國家創新主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提升我國整體創新實力中發揮著中流砥柱的作用。現階段如何進一步激發企業的創新意愿，從而推動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是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環境，是企業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土壤，其中營商環境直接作用于企業各項生產經營活動，對企業的創新活動和發展狀況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時，營商環境又是一個由多種因素組成的系統性環境，考慮從營商環境的哪些方面入手，探究營商環境各要素單獨或組合影響企業創新意愿的內在作用機理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針對上述問題，本文擬探究城市營商環境對企業創新意愿的影響機理，具體分析以下幾個問題：第一，在組成城市營商環境評價體系子要素中，各單個要素是否構成企業高創新意愿的必要條件？第二，對城市營商環境子要素進行組態分析，探究城市營商環境中什么樣的條件組合能夠促使企業高創新意愿？什么條件組合導致企業提高創新意愿？

二、文獻回顧與機理分析

（一）整體視角下營商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關系

在該視角下，營商環境的整體水平為前因變量，用構成營商環境指標體系的各子要素好壞程度總和來衡量營商環境的高低水平。席勝龍（2021）用市場、政務、法律政策和人文四個層面的要素指標來衡量營商環境的整體狀況，探究營商環境對企業創新研發投入的影響作用，研究表明良好的營商環境能夠顯著地促進企業的創新行為。許志瑞（2019）從創業、納稅和貿易三個方面來衡量營商環境便利度，并指出營商環境的持續優化可以激發企業的創新意愿，促進企業的研發投入，并提高其專利產出。

（二）子視角下營商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關系

營商環境是企業從事創業、創新、融資、投資等活動時所面臨的外部環境的一個綜合性的生態系統，包括企業在整個生命周期內所面臨的資源條件和環境狀況，具體包括政府服務效率、公共服務、金融信貸服務、人力資源、創新環境和市場環境六大項。

政務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在政府效率方面，較高的政府效率，能夠在降低企業創新創業活動成本和提高企業經營績效方面發揮顯著作用，進而在創業可行性方面增強企業的感知水平，進一步促進創新行為。公共服務與企業創新意愿。公共服務能夠反映一個區域的整體基礎設施的服務水平，可以對區域內企業的經營活動產生支持或阻礙的作用。完善的公共基礎設施能夠有效地降低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成本，從而促使其投入到創新活動中來。金融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新創企業存在進入壁壘，更多地依賴金融服務等外部資源，完善的金融制度，有效的融資服務能夠激發企業創新意愿，激活其從事創業活動。人力資源與企業創新意愿。人力資源作為企業資源中的核心組成部分，直接參與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影響企業的生產率和創新活動。創新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創新環境在企業整合資源和培育核心競爭力方面有著促進作用，并激發企業進行創新創業活動。市場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開放包容的市場環境能夠降低企業進入時的市場壁壘，為創業企業提供更多的市場機會，從而促進企業的創業行為。聶輝華等（2008）認為，一定的市場競爭有利于企業進行創新活動。

通過以上文獻回顧可以看出，在整體視角下，討論營商環境總體水平的好壞對企業創新意愿的影響，卻忽略了各子要素之間的替代關系，即營商環境中一個要素的缺失可以通過其他要素的存在來彌補，也能夠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在子視角下，現有研究從營商環境的某一子要素入手討論其對企業創新意愿的影響，未考慮該要素與其他組成要素之間的互動和相互作用關系，同時在處理多種要素相互依賴的耦合效應、組態的等效性以及解釋因果的非對稱性關系方面顯得略有局限。

綜上所述，本文基于組態的思想，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討論營商環境中的單個子要素是否構成企業高創新意愿的必要性條件，并進一步探究營商環境的各子要素之間如何耦合才能夠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對這些組合形成的路徑進行“多重并發因果”分析（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城市營商環境對企業創新意愿影響研究模型

三、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數據搜集來源于兩個方面：第一，前因條件由政務環境、公共環境、金融環境、人力資源、創新環境和市場環境六部分組成，該營商環境六大子要素指標數據引用丁鼎（2022）采用熵權法對2019 年中國31 個省會城市、直轄市及5 個計劃單列市構建營商環境指標評價體系得出的相關數值。第二，將企業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值當作企業創新意愿的代理變量，企業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值相關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RA），以滬深所有A 股上市公司中的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以及制造業的1769 家上市公司作為分析對象，在去除異常值影響方面，對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值數據進行（0，0.95）的縮尾處理。

（二）變量測量與校準

結果變量企業創新意愿水平用選取的36 座城市中每座城市所含上述三大行業的上市公司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比例的平均值來衡量，數值越大，代表該城市的企業創新意愿越高。前因條件采用丁鼎（2022）構建的營商環境指標評價體系中的六個準則層指標，每個準則層項下又分為一、二級指標，通過確定各指標的權重并進行無量綱化處理之后得到每個準則層的得分，分數位于（0，100）之間，分數越大，表明城市在該準則層的表現越好。

在變量校準方面，本文對所有前因條件采用直接校準的方法，借鑒Fiss（2011）的做法，將完全隸屬點、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點分別設定為樣本數據描述性統計中的上四分位數（0.75）、中位數（0.50）和下四分位數（0.25）。對結果變量進行校準時，參照羅關正（2020）的做法，將所有企業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平均值作為完全隸屬點；由于所選取的三大行業上市公司絕大部分為高新技術企業，且年營業額在2 億元以上，根據企業所得稅法的相關規定，最近一年銷售收入在2 億元以上的高新技術企業，研發費用占比不得低于3%，因此將完全不隸屬點設為3%；由于缺乏對結果變量交叉點定義的理論依據和現實基礎，故選擇與前因條件一致的直接校準方法，將交叉點設為樣本數據描述性統計中的中位數5.94%（相關變量的三大錨點以及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

表1 變量校準錨點與描述性統計

四、研究結果分析

（一）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

在進行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的過程中，主要是通過觀察一致性水平來進行判斷，當某個條件的一致性水平大于0.9 時認為該條件構成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覆蓋度數值的大小代表了該條件能解釋結果變量的程度（利用fsQCA 3.0 軟件處理后的各前因條件一致性數值如表2 所示）。由表中數據可以看出，所有條件及其非集條件的一致性水平均小于0.9，故不構成企業高創新意愿和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必要條件。

表2 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

（二）條件組態分析

進行組態分析時，將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PRI 一致性閾值和案例截斷值是影響真值表中最終保留分析案例數目的關鍵指標，這里將案例截斷值設置為1，PRI 一致性閾值設為0.7。在標準化分析之后，得出解的三種形式，分別是復雜解、中間解和簡約解，根據解的特性，只出現在簡約解中的條件成為核心條件，既出現在簡約解又出現在中間解的條件稱為外周條件（得到的各組態解如表3 所示）。

表3 實現企業高、非高創新意愿的條件組態

1.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組態分析

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條件組合共有5 種（S1a，S1b，S2a，S2b，S3），各個組態的一致性水平均分別為0.9950、0.9177、0.9015、08758 和0.9659，均遠大于可接受的最低標準水平0.75，表明各組態解一致性水平良好，同時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為0.9014，滿足進一步分析的要求。根據企業高創新意愿的5條組態解條件組合特征對其命名并進行如下分析。

（1）組態S1a：公共基礎支持下的創新驅動型。fzg*FZP*fzf*FZI*fzm 表明在以非高政務環境和高創新環境作為核心條件，輔以非高金融環境、非高市場環境和高公共環境作為邊緣條件的情況下，可以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揭示了城市營商環境各子要素之間的替代作用，即使在政務環境、金融環境和市場環境三者表現不好的情況下，城市中良好的創新環境輔以高水平的公共環境同樣能夠有效地促進企業的高創新意愿。完善的城市公共環境為內部的企業提供了便捷的公共基礎設施，對企業的日常經營活動起到保障作用，有利于降低成本，提高產品或服務的競爭力；同時，企業處在一個良好的創新氛圍之中，迫于企業之間的競爭壓力也會進一步激發自身的創新意愿。回歸到案例中，符合組態S1a 的城市有大連和沈陽。

（2）組態S1b：政務倒逼下的多元聯合驅動型。fzg*FZP*FZF*FZH*FZI 指出在以非高政務環境和高創新環境作為核心條件，輔以高公共環境、高人力資源和高金融環境為邊緣條件能夠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在這種條件組合形成的組態下，政務環境水平的低下，將會倒逼城市營商環境中其他子要素水平的提高，達到用良好的創新環境、公共環境、金融環境和人力資源對企業創新意愿的促進作用是抵消低水平政務環境對企業創新意愿約束作用的效果。同時，市場環境的情況好壞并不會對企業創新意愿產生影響，與現有研究中政府與市場的雙元驅動創新邏輯或者單元創新驅動邏輯不同，豐富了現有的研究結果。這種組態類型的城市包括濟南和成都。

（3）組態S2a：多元綜合發展驅動型。FZP*FZF*FZH*FZI*FZM 說明以高人力資源和高市場環境作為核心條件，輔以高公共環境、高金融環境和高創新環境作為邊緣條件也能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該條組態解是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五條組態解中城市營商環境各子要素組合最為理想的一條路徑，也是各地政府在打造城市營商環境過程中最想達到的目標狀態。符合該組態解的城市有上海、廣州、北京、武漢、杭州、南京、深圳、天津、重慶和西安。這些城市在營商環境的各方面表現突出，在整體營商環境水平中處在較領先的地位。

（4）組態S2b：政府金融扶持下的資源市場驅動型。FZG*fzp*FZF*FZH*FZM 表現出以高人力資源和高市場環境作為核心條件，輔以高政務環境、高金融環境和非高公共環境仍能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在該組態下，由于缺失良好的公共基礎服務，需要在政府服務和金融環境的扶持下，通過集聚優秀的人力資源，利用良好的市場環境來實現城市內企業的高創新意愿這一目的。該組態解下的典型城市包括鄭州和長沙。

（5）組態S3：市場助力的智力聚集創新驅動型。fzg*fzp*fzf*FZF*FZI*FZM 表明以非高政務環境、高人力資源環境、高創新環境和高市場環境為核心條件，輔以非高公共環境和非高金融環境作為邊緣條件，依舊能實現企業的高創新意愿。非高的政府服務水平、不完善的公共基礎建設和不強的金融扶持力度，對企業的持續經營形成了強烈的約束作用，迫使企業加強對市場的依賴程度，在創新環境的刺激下，借助城市內人才儲備雄厚的優勢，進行創新研發行為。市場助力的智力聚集創新驅動型的創新意愿引導路徑，同樣反映出市場（單元）創新驅動邏輯，體現營商環境在政務、公共基礎建設、金融環境三方面存在約束情況下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又一子要素組合類型。這一組態解的典型城市是合肥。

2.實現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組態分析

實現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路徑有三條（NS1，NS2，NS3）。在三個實現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條件組態中，均表現出了高人力資源的缺失，表明一個城市的人力資源儲備水平對促進區域內企業高創新意愿的重要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檢驗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對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條件組態進行穩健性檢驗。在穩健性檢驗中，將PRI 一致性閾值由0.7 調整至0.75，產生的五條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路徑原組態解完全一致，證明了結論的穩健性以及研究結果的可靠性。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組態視角，運用fsQCA 方法，研究城市營商環境與企業創新意愿之間的關系并得出以下結論：一是在單因素必要性檢驗中發現，在組成城市營商環境的六大子要素中，各單個要素并不是提高企業創新意愿的必要條件。二是在組態分析中，得到五條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組態解，分別是公共基礎支持下的創新驅動型、政務倒逼下的多元聯合驅動型、多元綜合發展驅動型、政府金融扶持下的資源市場驅動型和市場助力的智力聚集創新驅動型。三是同時得到三條導致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路徑，并且三條路徑中均表現出低水平的人力資源。

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對政府和企業的啟示體現在以下幾點：

首先，對政府而言，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城市營商環境的各子要素并不是引起企業高創新意愿的必要條件，同時指出了多條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路徑，因此地方政府在構建城市營商環境的過程中，可以根據自身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跳出“短板效應”思想，從城市營商環境的某幾個方面入手，進行重點突破，在節約資源的情況下取得激活企業創新意愿的效果。其次，實現企業高創新意愿的五條組態解中，解S1b、S2a、S2b 和S3，均包含高人力資源，解S1a、S1b、S2a 和S3，均包含高創新環境，同時實現企業非高創新意愿的三條路徑中均表現出低水平的人力資源，可以看出人力資源儲備水平和創新環境在激發企業創新意愿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這表明政府需要制定具有吸引力的人才引進政策，但在財政支出受限時也可以從創新環境入手，通過完善產權制度保護，營造良好的市場競爭氛圍來激活企業的創新意愿。

再次，對企業而言，要保持創新意識，同時提高自身對相關政策的敏感性，利用有利的政策進行創新活動。在企業選址方面，營商環境各方面都表現良好的城市意味著更加激烈的市場競爭，此時企業可以考慮那些在營商環境某幾方面表現良好的城市作為目標地址，依靠這些城市在某些方面的有利條件實現對企業自身創新活動的加持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