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年代劇敘事創新研究

錢炳冉

（作者單位：山東藝術學院）

21 世紀初期，《大宅門》的出現掀起了年代劇的浪潮，受到了大量觀眾的喜愛。在之后的幾年間，諸如《闖關東》《喬家大院》等主要描述家族興衰與人生起伏的年代劇相繼問世，主角的人生經歷被賦予了傳奇色彩，節奏緊張的劇情與強烈的戲劇沖突，吸引了大量觀眾的關注。因此，相似題材的年代劇隨之被大量生產，觀眾逐漸陷入審美疲勞與同質化內容的桎梏中。新時代以來，一大批優秀的年代劇應運而生，被賦予了更加深刻的內涵。隨著新時代的發展，我國的經濟高速發展，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日益提升，人們的思想觀念和個體意識也在不斷變化。因此，越來越多的年代劇開始轉向對中國故事的講述，譬如《大江大河》《山海情》《人世間》等一系列作品，通過普通人物來展現時代變化發展的故事，為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了鮮活的樣本。這些作品承載了年代劇所蘊含的“家國天下”精神內涵，面向的受眾范圍更加廣泛，成為新時代的“新主流劇”。

1 女性形象塑造的創新

“人物形象的設計和塑造，在極大程度上決定了電視劇作品所創造的審美價值的正負和美丑，決定了電視劇作品社會功能和作用的得失和大小，決定了電視劇作品思想藝術成就的成敗和高低，決定了電視劇作品的藝術生命力的旺盛與衰頹、長久與短暫。”[1]對于年代劇來說，無論是敘事背景還是人物形象，都與當下現實社會有著非常大的不同。新時代的年代劇不僅塑造了具有豐富人格魅力的、各具特色的女性形象，對傳統觀念下的女性形象塑造也具有顛覆性表現。在傳統電視劇中，女性總是被塑造成柔弱、感性、倚賴男性的形象，這些也是大眾對于女性的刻板印象，這種印象是幾千年來女性群體處于相對弱勢地位下而形成的，深刻地影響著大眾對于女性形象的正確認知。但是新時代以來，女性越來越多地以堅韌、自強、獨立的形象活躍在熒屏上，同時又具有樂觀、善良、向上的人格魅力，這不僅改變了觀眾對于以往女性形象的刻板印象，還為女性觀眾樹立了榜樣，顯示出社會主流意識對女性群體的正面肯定與贊美，對女性的人生價值和社會價值的重新詮釋，體現了社會性別意識在當今中國的顯著進步[2]。

1.1 傳統女性定位被打破

隨著時代的發展，“她力量”的展現也更加體現了新時代社會對于女性群體的尊重，新時代的年代劇也更加關注女性意識的覺醒，不再以男性話語為敘事中心，這在電視劇的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從整體來看，女性在年代劇中已經占據重要地位，充分展現出“女性能頂半邊天”“巾幗不讓須眉”的形象，充分展現出女性在時代發展中的價值所在。年代劇的劇情也不再拘泥于講述女性對男性的依賴，女性背后那雙被“凝視”的眼睛開始逐漸消失，不僅充實了女性在電視劇中的人物形象，而且展現了新時代的性別平等，具有重要的社會價值。部分年代劇還展現了新時代女性與舊時代女性的碰撞，劇中不僅可以看到理性思考和情感抒發的交織，還可以看到傳統思想和現代觀念的相互碰撞與融合。例如，在電視劇《山海情》中，李水花是令人敬佩并心疼的一位女性，她雖然命運悲慘，但卻從未自怨自艾，總是笑著面對困難，讓無數觀眾為之熱淚盈眶。在飛沙走石的戈壁灘上，她一人擔負起全家生活的重任，在烈日下篩沙子、和泥土蓋房子，不懼惡臭學習種蘑菇，為自己在貧瘠的戈壁灘上種出一束幸福的花。李水花是一個真正具備女性自覺和女性意識的熒屏女性形象。女性不再只是電視劇中的配角，凸顯了女性形象在追求幸福生活、改變命運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劇集中的女性形象雖然性格迥異但是本質相同，她們堅韌不拔的品質贏得了觀眾的稱贊，豐富的人物形象不僅還原了女性群體在時代發展進程中至關重要的作用，也真實再現了女性英姿颯爽的榜樣力量，對于女性的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社會價值。

1.2 價值取向不斷升華

近年來，年代劇中的女性形象塑造更加注重人生價值取向。電視劇作為大眾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在價值取向上主要表現為群體文化的價值意識。因此，電視劇價值取向的選擇與表達會影響社會文化價值導向[3]。電視劇《正陽門下小女人》講述了徐慧真帶領親人、朋友共同創業走向富裕的故事，向觀眾展現了不同時期的社會面貌與發展情況，真實反映了徐慧真講信念、重情義的價值觀。觀眾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個平凡女人到女強人的變化過程，展現了一個平凡人的奮斗史，展現了女性對夢想的奮斗和堅守，正是一個個這樣對美好生活充滿向往的人，推動了時代的發展和進步。該作品體現了積極向上的價值觀，弘揚了當前社會的主流文化。

電視劇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影響著觀眾的價值觀塑造，其突破性的女性形象塑造，有助于打破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從而積極引導大眾正確、全面認識新時代的女性價值。

2 年輕態審美融合內容創新

2.1 元素融合賦能文化“破圈”

年代劇的內容演變和時代變遷與媒體融合息息相關，特別是隨著互聯網平臺的崛起，它們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從2014 年開始，騰訊、優酷、愛奇藝等視頻網站逐漸嘗試以生產者的身份進行內容創作，創新思維和用戶思維也在改變著內容生態環境。《老九門》《河神》等愛奇藝自制劇在年代劇風格呈現上均有突破和創新，并將視角聚焦在地域風情和特色探案上，尤其是《河神》所展現的天津衛風貌更是令觀眾嘆為觀止；《烈火軍校》將視角落到校園，緊跟時代發展脈絡的觀念注入令全劇更加具有青春氣息；《光芒》的劇情創作表達年輕化，將視角聚焦于年輕一代的創業過程中，以程亦治為代表的青年始終堅守民族大義，他們身上所展現出來的勇于承擔社會責任、堅持理想信念的優秀品質是當代青年群體應當學習的。此外，新時代年代劇不斷求新求變，在主流文化和亞文化之間尋找平衡。與傳統年代劇的觀眾相比，年輕觀眾喜歡在觀看電視劇的過程中發送彈幕、制作短視頻、制作表情包，甚至還自行將劇中人物制作成卡通人物，在社交平臺進行廣泛傳播，增加了年代劇的話題性，觀眾對該作品的黏性與觀看興趣也得到增加。在這一過程中還形成了一種新穎的觀看年代劇的方式，即使沒有看過劇集的網友，也可以通過網絡上傳播的碎片化信息大致了解劇情，激發觀看興趣，打破了年代劇與青年群體之間的隔閡。

2.2 以個體的青春成長直擊內心

年代劇與年輕觀眾的審美需求在思想傳遞、藝術表達和情感融合等方面形成了一種協調溝通模式。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經歷了拼搏創業的生活，他們通過這些年代劇中同為年輕人的個體的成長經歷獲得了共情體驗，劇內人物與劇外觀眾形成了同頻共振。《山海情》正是通過對馬得福、馬得寶這對兄弟以及白麥苗、李水花等一代年輕人如何追求有尊嚴的幸福生活的描寫，讓身處不同歷史時空但是處于同樣人生境遇的青年觀眾群體獲得積極的情感共鳴。在《覺醒年代》中，北大學子和《新青年》同人群體在思想探索和救國之路上的分合聚散，為當代青年觀眾呈現了一個世紀前同齡人的藝術鏡像。當個體的青春成長歷程與國家民族的成長史相互交織時，其藝術表達不再局限于個體，而是延伸至國家民族的層面。青春敘事的歷史意義在于它不僅可以讓人們看到社會發展變遷中青年人所面臨的種種問題，也能使人們更好地理解當下青年的生活狀態和價值選擇。自新時代開始，表達青春一直是年代劇的一個探索方向，那些充滿青春氣息的故事與觀眾之間自然而然地建立了一種親密的情感聯系。《情滿九道彎》中刻畫了許多人曾經經歷過或者向往過的時代故事，在年輕人追求個人價值和美好情感的道路上，善良、開朗、朝氣的人物性格特征與時代發展和青春夢想相互融合，帶領觀眾特別是年輕觀眾跨越時代的障礙，共同實現情感上的共鳴。

3 中國精神與家國記憶共生

中國精神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中國精神是以優秀傳統文化為根基，由各民族共同創造，發展數千年而成的一種具有多元特征的文化和精神價值體系[4]。

3.1 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

電視劇《覺醒年代》生動地展現了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與中國共產黨建立時的那段波瀾壯闊、風起云涌的革命年代，再現了陳獨秀、李大釗、蔡元培、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國的先進分子的壯麗人生，通過立體的藝術形式生動再現了先進共產黨人的初心和夢想，傳遞了極具感染力的愛國情懷。在面對日本逼迫袁世凱簽署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時，李大釗先生慷慨陳詞；隨著中國作為戰勝國在巴黎和會外交失敗的消息傳到國內，北京大學的年輕學子高呼“拒絕在巴黎和會上簽字”“廢除二十一條”“還我青島”等口號……劇中通過歷史敘事的邏輯演進和生動畫面一次又一次地喚起人們內心深處的情感共鳴。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在于這種愛國主義精神的熔鑄，它成為黨的革命精神譜系中源源不斷的活水源頭。《覺醒年代》的播出點燃了觀眾內心的熱血，讓觀眾深刻感受到那個時代理想的力量、青春的活力、愛國的情懷，與中華民族在偉大復興之路上的強烈追求。

中華民族歷經千年，始終秉持著自強不息、勤勞勇敢的民族精神。中華民族幾千年來，也正是依靠這種艱苦奮斗的精神，才能夠經久不衰；正是因為這種精神，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才得以在自己的崗位上不斷閃耀光芒，綻放出光彩。電視劇《奔騰年代》對我國優秀的民族精神作出了很好的詮釋，這種精神不僅是行業成長的見證，更是那個時代中國人民追夢和熱血的見證，他們用汗水澆灌理想，用行動詮釋青春，這種強大的感染力令人難以忘懷。

3.2 以改革開放為核心的時代精神

通過表現普通人物的夢想和奮斗，反映出幾十年里人民群眾不斷強大的精神、敢于拼搏的斗志、勇往直前的狀態成為年代劇的寫照。《風吹半夏》通過對普通人的拼搏創業描寫，致敬了改革開放大潮下人民的頑強精神。電視劇一經上映，便引發了熱烈積極的社會反響。《風吹半夏》以極高的藝術品質呈現出了那個年代創業者的奮斗精神和昂揚的拼搏動力。該劇向觀眾展現了一幅壯麗的時代畫卷，不僅彰顯了現代合作的精神，更彰顯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倡導的重視情感、重視道義的價值取向。《大江大河》中以宋運輝為代表，他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突破重重阻礙去爭取大學入學資格，這也側面反映出國家恢復高考給許多青年提供了更好的發展機會；雷東寶帶領村民推動小雷家村進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反映了農村土地制度變革的迫切性。《奔騰歲月》中周小強自主創業，體現了經濟制度轉變為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必然性。這些故事都反映了時代的變化發展，承載著時代進步，讓觀眾感受到中華民族堅持不懈、開拓創新的偉大品質。

3.3 個體命運與國家記憶的史詩書寫

在一系列優秀的年代劇作品中，個人成長的坎坷經歷都與時代中國家的發展進程融為一體，展現了國家和民族在歷史的車輪中前進的發展方向。《人世間》的故事發展橫跨半個世紀之久，周家五口人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各自分散在祖國的大江南北，作為普通工人階層的周志剛遠赴重慶參與“大三線”建設，周秉義作為知識青年響應國家號召參與上山下鄉，周蓉因為愛情義無反顧到貴州山區，而周秉坤則陪伴在母親身邊。故事由此開始，之后的日子里，周家的命運也因為時代的變遷起起伏伏，展現了時代巨變下普通人物的命運縮影，將普通人物的命運放置于大時代的環境中予以描述，展現出特定時代背景下的各類人物形象。用家族史描寫社會史，用社會史托舉著家族史，將個體的“小我”升華到體現國家、民族大義的“大我”，從而彰顯了“大愛”與“大恨”，這種講述方式使得年代劇突破了歷史事件的表層，上升為悲壯不屈的家國奮斗史[5]。電視劇《大江大河》不同于以往年代劇的史詩風格，創作者從普通人物的視角切入，將個人命運賦予時代的典型意義，展現對特定歷史年代的集體記憶[6]，展現了國家改革開放后的恢宏圖景，涉及開展政治建設、經濟制度改革、思想觀念解放等重大歷史事件，全劇人物形象鮮明，代表了不同方向的改革建設者，包括以宋運輝為代表的國企改革者形象，以雷東寶為代表的農村改革者形象，以楊巡為代表的市場經濟改革者形象。宋運輝作為知識分子，在變革的浪潮中刻苦鉆研技術改革，逐步實現了自己的夢想；雷東寶帶領貧苦的小雷家村全村人抓住時代發展的機遇，緊跟黨中央的政策；楊巡從一個走街串巷賣饅頭的小商販開始，迎著改革的春風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中摸爬滾打……這些事件都表現了在那個發展的年代，先行者艱難的改革過程。

新時代眾多年代劇側重于將普通人物的成長與時代的發展相結合，個體命運與時代命運相隨行，個人的成長史也是國家的發展史，每個人都是時代發展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4 結語

新時代年代劇立足于家國同構的敘事方式，“小”人物“大”時代的敘事視角，通過自信的傳統文化對時代發展進行新的闡釋，禮贊新時代，禮贊中國人民，展現中華民族優秀的精神品質。對于當下現實題材電視劇和近年來年代劇的創作而言，應該保持更加自覺的人民主體性文藝創作意識，在守正創新中秉持人民美學的方向性建構[7]，在探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時，創作者需要在現實和歷史的雙重語境下，為講述精彩的中國故事探索出一條全新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