佀蓉晶
(作者單位:贛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電影作為一種藝術表達樣式,從誕生之初就在潛移默化地扮演一個意識形態傳播者的角色,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在主旋律電影誕生至改革開放前這一較長時間的發展階段中,中國主旋律影片“擁有明確的國家意識形態表征和政治敘事定位——以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和核心歷史人物事件為呈現對象,在藝術創作上首要目標是凸顯國家的主流價值觀,重點強調宣教功能”[1]。作為中國特有的一種電影類型,主旋律電影的發展最早可追溯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至改革開放期間,大量紅色題材電影的涌現可視為中國主旋律電影的前身。如《上甘嶺》《董存瑞》《永不消逝的電波》,等等。這些紅色電影以革命題材為主,主要反映了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國家對外斗爭的嚴峻形勢和國家內部的矛盾沖突與對抗,從底層邏輯上賦予革命神圣性和新生政權的合法性。在敘事層面上多以革命戰斗英雄的閃光點進行刻畫,具有極強的意識形態傳播性,擔負著極其嚴肅的政治職能。
1987年國家實行“改革開放”的基本國策,大量資本融入中國內地,中國的電影市場呈現多種類型電影混融的局面,其中以中國香港的武俠片、警匪片和好萊塢商業片等為代表的一系列電影類型沖擊中國電影行業,也隨之帶來了國內意識形態領域的沖擊。1987年,“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口號的提出,被視為“主旋律”一詞的首次出現,重新確立了主流意識形態在電影中的主導地位。其中以《開國大典》《焦裕祿》《周恩來的外交風云》等為代表的影片相繼涌現,這一時期的電影多以國家宏大背景為敘事方式,圍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發展變化,回顧光榮歷史,慨嘆偉人功績,具有極強的政治意味。同時,也構建起了屬于中國人的家國情懷和民族情結,這對于當時市場經濟快速發展,文化面臨多元沖擊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來說具有特殊的民族凝聚力。但這一時期的主旋律電影也呈現出敘事層面“偉大空”、人物刻畫“高大上”、拍攝手法“模式化”的特點,面對市場經濟,這時期的主旋律電影面臨創作單一和票房不佳的困境。
隨著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中國的電影產業開始進行市場化轉型,其中以21世紀的主旋律電影發展尤為突出。其中以《十月圍城》為代表的一系列影片,為中國的主旋律電影開辟了一片嶄新天地。這一時期的主旋律電影開始大膽與商業片、類型片等類型電影進行創新融合,一改以往主旋律電影的單一宏大敘事,著眼小人物的人生百態,著重刻畫時代洪流之下平凡人的“閃光之處”。例如:《緊急迫降》,中國主旋律電影開始在數字化電影領域進行嘗試,帶給人們嶄新的觀影體驗;《集結號》,從以往著重刻畫戰爭的壯烈場面,轉向營造戰后戰士的真實感受和感動,引發人們對于戰爭背后的深度思考;《十月圍城》,首次將革命宏大的敘事背景落實到基層人民的真實生活,加之大膽融入香港電影的武打元素,讓影片極具賣點的同時,引領觀眾在滿身都是煙火氣的小人物中尋找歷史的真實性。
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不斷興起,使一大批具有商業元素的新主流電影進入市場。近十年來,新主流電影更是在承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同時,持續在類型選擇、題材范圍、表現形式、文化視野等多個層面進行積極創新[2]。從新時期的“建國三部曲”系列(《建黨偉業》《建軍大業》《建國大業》)開始,主旋律電影基于革命戰爭宏大敘事的市場化嘗試,借助“明星化”“奇觀性”等商業化元素的配置為主旋律電影增添了票房保證;到《戰狼2》《流浪地球》等電影的出現,主旋律電影在無形中完成了轉型,題材范圍從國內革命題材擴大至國際視野甚至宇宙空間,表現形式更加多元化,具有一定的好萊塢“超級英雄”敘事風格特征,彌補了當時中國類型電影的一大空缺;《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則采用真實事件改編,在增加主旋律電影真實性的同時,也將國家形象與社會小人物相聯系,彰顯了良好的中國形象,引起了新的愛國熱潮;特別是2019年以來的《我和我的祖國》等三部“我和我的”系列,采用新的敘事方式,以時代背景多元化、敘事線索多元化、視角多元化等重新展現了祖國的發展歷程,將原來的“高大空”落實到“接地氣”,在內容設置上更加符合當今時代的受眾需求。主旋律電影與商業類型片的大膽融合創新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新主流電影的出現既符合時代發展要求,也有助于主旋律電影的“更新再造”。
文學藝術作品是先進思想的發生器,也是表現先進文化和客觀反映現實世界的主要工具[3]。主旋律電影自誕生之初就有其特有的使命和任務,“講好中國故事”是主旋律電影的題中應有之義。從剛開始的“模式化”“高大空”敘事到新時期的“多元化”“接地氣”呈現,不難發現主旋律電影一直都在扮演一個“中國好形象”的角色,這是基于我國的意識形態和國情所決定的。主旋律電影之所以興起和蓬勃發展,除去自身的不斷融合創新外,與國家相關政策的扶持是分不開的。從1987年“突出主旋律,堅持多樣化”口號提出,“主旋律”電影就成為國家進行話語表達和政治宣傳的重要文化窗口。
新時代背景下,主旋律電影隨著整個中國社會環境發生的變化,將注意力逐步轉移到現代中國的發展變遷和小人物背后的故事,不再將革命歷史題材作為主流價值的講述重點和固守陣地,其深層邏輯還是在強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建構。例如:《戰狼2》以商業類型片的方式出現在主流市場中,主角冷鋒身上的“個人英雄主義”以中國的強大軍事實力作為支撐,這與傳統的好萊塢電影“超級英雄拯救所有人”的敘事邏輯是有本質區別的,《戰狼2》最終所傳達出的是“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的愛國主義;與此類商業大片形成對比的,則有喜劇片《一點就到家》,該影片以輕松幽默、詼諧有趣的敘事風格,講述小人物的心靈成長歷程,但不難發現片中三位小人物的成長背景和事業發展過程是與當今中國的發展相結合在一起的,如“網上購物、快遞到家、鄉村振興、脫貧致富”等一系列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要素無不在潛移默化地傳遞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唱好“少年強則國強,國強則少年強”的主旋律。
隨著當代社會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大眾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意味著主旋律電影作品的表現形式和內容需要不斷調整[4]。傳統的主旋律電影在構建革命宏大敘事時往往會讓新時代受眾對“革命的真實性”抱有疑慮,如何再塑“革命真實性”成為新時代主旋律電影首先要面對的問題。以《十月圍城》為例,作為新時代的主旋律電影,它率先對傳統主旋律電影的表現形式和敘事方式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將“革命真實性”落實到小人物的人間煙火味兒中,從普通人民的日常生活邏輯中再造歷史底盤,以商業化的外殼講出革命故事的基盤,完成了商業片與主旋律的一次完美邂逅,讓廣大受眾真切體會到“革命是大勢,被卷入大勢中的人以自己獨有的方式獲得了做人的尊嚴”的“革命真實性”。無獨有偶,雄踞華語票房的《戰狼2》也采用了“人間煙火”的角色塑造方式,由吳京扮演的冷鋒不再是毫無缺陷的“完人”,而是以一個有血性、有溫度、有本領、敢擔當的“中國軍人”形象出現,既滿足了當下受眾對于影片真實性的要求,拉近了影片與受眾的距離,更成功展現了中國的大國形象,增強了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另外,衡量主旋律電影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之一便是共鳴,觀眾透過影片“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完成屬于自我的“能指轉變”。當下成功的主旋律電影,如《我和我的父輩》,采用多時段的敘事節奏、多線索的敘事方式、多視角的敘事角度、多元化的敘事內容,以碎片化方式滿足了當下多種受眾群體的不同需求,看似形散但“我和我的父輩”的中國精神不散。用看似不盡相同的電影風格,一個個單元化的“小人物”故事完成了對于祖國“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宏大敘事,每代人都能從中見到自己生活的縮影,實現了與不同受眾群體的集體共鳴。
隨著互聯網、融媒體時代的到來,大眾傳播方式由原來主流媒體單向主導轉變為現在的媒體與受眾的交互傳播,“注意力經濟”表現越發突出。主旋律電影要想在當下信息洪流時代抓住受眾的眼球,就必須做出相應的改變。在主旋律電影再次繁榮的當下,主旋律電影受眾受不同傳播路徑以及個人思想擾動的影響,而表現出圈層之間的沖突與互動、割裂與聯合。在四個圈層中有被動接受主旋律電影的隱形者,有將自身愛國熱情轉變為對主旋律電影喜愛的信仰者,有受到周邊影響又將影響持續的傳播者,也有將糾錯作為第一目的的批判者[5]。新時代主旋律電影要善于運用傳播的受眾圈層關系來進行行之有效的傳播,針對不同圈層受眾的需求和特點進行多元化傳播。例如,《我和我的父輩》由吳京、章子怡、徐崢、沈騰聯合執導,影片大膽采用多個故事單元的敘事結構,分別講述了我國在革命、建設、改革開放和未來時代的發展歷程,各故事單元影片風格不同、敘事手法不同、情感表達不同,內容涵蓋不同,但都表達了對于“父輩”的致敬和中華民族精神的傳承。多樣化的表達卻擁有一致的內核——中國精神,充分滿足了不同受眾圈層和團體對于主旋律電影的各種需求,受眾在完成影院一次傳播的同時更帶動了網絡上觀后群體的一輪新傳播,增強了影片的影響力。同時,短視頻時代的到來也對電影行業帶來了一次全新的挑戰,人們從原來的“影院大屏觀影”到如今手機“三分鐘看完全片”,“大屏+小屏”的融媒體傳播形式加快了受眾接收信息的速度,但同時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也使“信息繭房”問題更加突出。
一部主旋律電影要想在網絡時代成功殺出重圍,同時贏得票房和口碑,一是要有絕對的核心競爭力作為支撐,二就是要采取多元化的傳播策略。主旋律電影在進行宣傳時,還應采用主流媒體和新媒體相結合的宣傳策略,善于利用豆瓣、貓眼、騰訊、抖音等新媒體平臺擴大影片曝光量,抓住受眾注意力,吸引受眾走進影院,擴大受眾圈層。
縱觀近些年來主旋律電影的變化,一個明顯特征就是主旋律電影開始大膽嘗試選用中國香港的商業片導演或者警匪片導演等來進行新主流電影的創作。例如,陳徳森導演的《十月圍城》、徐克導演的《智取威虎山》、劉偉強導演的《建軍大業》、林超賢導演的《紅海行動》和《湄公河大案》等一大批主旋律電影均取得良好的票房收入和傳播效果,在意識形態的表達上是符合當今主流價值觀的。另外,主旋律電影啟用中國香港導演也側面反映了一個問題,新時代主旋律電影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須強化市場意識,建立受眾意識。當今時代是一個大眾文化時代,一部好的文藝作品要想取得成功必須首先取得受眾的接受,否則再好的作品也難免有孤芳自賞的情況。細觀近些年來大獲成功的主旋律電影,《戰狼2》《流浪地球》《紅海行動》《我和我的父輩》等影片都具備很強的市場意識,將主旋律和商業類型大膽結合,在滿足受眾觀感刺激的同時,也實現了良好的主旋律傳播效果,贏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
安東尼·史密斯指出:“影視也成為一種有效的工具,用于表現國家的文化政策以及那種影響千百萬人的民族理想。”[6]盡管當前的主旋律電影較以往的表達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但其所應承載的主流價值觀和參與國家文化軟實力建構的功能是不變的,完成“傳播好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的使命任務是不變的。以國產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為例,它把中國傳統神話故事和人物為原型IP以古喻今,以國產動畫為載體講述中國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民族精神和頑強拼搏、生生不息的中國精神。《戰狼2》《紅海行動》等影片則展現了在國際形勢復雜嚴峻、充滿沖突對抗的當下,中國作為一個大國的軍事實力和維護國際和平的決心,向世界展現了“中國形象”。
中國的主旋律電影經歷了興起、嘗試、轉型、創新,目前正在不斷向好發展,可以預見主旋律電影將成為未來中國電影發展的大趨勢。我們也相信新時代主旋律電影能夠傳達好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樹立好中國形象,為大眾帶來更多喜聞樂見、感動人心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