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宜蓉
哈爾濱商業大學法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8
移動支付、智能出行等數字技術已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數字化潮流勢不可擋。新興數字技術為人們提供了高效便捷的社會服務,但也為大數據時代的數字弱勢群體構筑了數字壁壘,使智慧社會出現數字鴻溝現象,引發數字弱勢群體二維碼支付困難等一系列社會問題。數字技術缺乏人文關懷,數字弱勢群體深陷技術困境。數字弱勢群體由于缺乏相應的數字素養,在數字化生存條件下難以享受到社會數字紅利且權利易被侵害。因此積極對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進行保障,既是對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完善,又是社會公平正義的體現。
現代社會,我們可以憑借數字技術在智能設備上進行網絡視頻、購物、教育、理財、支付以及業務辦理、預約出行等活動,充分享受便捷的智慧生活。但也有一類群體因未擁有或不會使用現代網絡和移動智能設備而無法享受此技術便利,甚至由于現代技術變革打破傳統生活習慣而導致其日常生活困難。這些在智能技術運用和數字信息獲取使用中處于弱勢地位的主體可稱為“數字弱勢群體”。這一群體由于受教育水平、技術接受程度和生活環境條件等客觀因素的限制,往往無法及時有效地獲取數字信息和使用數字技術,不但無法受益于智慧社會的便利服務,反而落后于新興數字技術,并因缺乏有效的社會替代方案而造成生活不便。
基于數字弱勢群體的內涵,我們可以將數字弱勢群體區分為“顯性數字弱勢群體”與“隱形數字弱勢群體”[1]。顯性數字弱勢群體的界定,通常與主體的受教育水平、生活狀況等因素相關聯,以老年人和非網民最典型。非網民不必然在數字社會中處于弱勢地位,但他們必定在網絡教育、視頻、購物、業務辦理等方面處于相對弱勢地位。隱形數字群體則具有更加典型的相對性。當政府改善公共政策并加強個人信息技術培訓時,該數字弱勢群體可能不再處于弱勢地位。而當數字信息的基本公平和安全被“信息控制者”掌控時,則任何社會主體都可能處于數字弱勢地位,尤其是在個人生物信息非法識別等場合[2]。
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類型主要包括隱私權、知情權、個人信息權以及其他社會發展權利。
侵犯數字弱勢群體隱私權的行為類型有兩種。一類是公權力主體通過數字技術對社會公眾進行自由監控,國家監控與公民權利保護處于一種博弈狀態。另一類是互聯網企業不當獲取利用數字弱勢群體的信息,并對數據信息進行分析處理,在缺乏相應監管時進行信息買賣,從而危害數字弱勢群體的隱私權。
數字弱勢群體的知情權依附于數字網絡。雖然數字網絡營造了侵犯數字弱勢群體知情權的惡劣環境,但從社會實踐來看,互聯網是社會個體獲取各類數據信息的重要工具,是保障數字弱勢群體知情權的重要媒介。
數字弱勢群體的個人信息權若得不到充分保護,則可能會形成一類以個人信息作為商業要素的非法產業。個人信息的收集者、處理者與自然人之間形成的是一種不平等的、持續性的法律關系,與現有法律制度不相契合。
除上述幾種典型權利外,數字弱勢群體的社會保障權和勞動就業權在當下也亟需保護。隨著智慧社會中數字信息技術的發展,社會主體所獲得的數字信息內容的豐富程度,直接決定了其勞動就業權和社會保障權的行使程度。
數字技術在社會生存的具體場景廣泛應用,如智慧交通、電子物流、在線政務等,數字化生存成為社會發展的新樣態,也改變了人們的日常交往方式和傳統生產方式。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也帶來了負面影響,如數字發展成果不均等,數字弱勢群體權利失衡等。數字科技的精密復雜性特征使智慧社會的知識、資源等方面呈現出顯著的差異,使數字化生存呈現分化狀態。不同社會群體對于數字技術的接受、獲取和使用程度,決定了其在智慧社會中的生存適應能力。數字弱勢群體因其本身薄弱的數據信息接受使用能力,而在數字生存中處于劣勢地位,這種弱勢地位會隨著數字技術的縱深發展而不斷被固化[3]。目前,數據分析和可視化技術已擴展到社會生存領域,由此產生的數字人權問題不容忽視。如“算法歧視”已覆蓋了傳統的性別歧視、身份歧視等領域,把健康、宗教等差別因素轉化為數據信息自動處理系統,加劇了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失衡。數字化生存背景下,數字技術的負面影響對于處在信息技術邊緣的數字弱勢群體而言,可能出現擴大效應,從而強化數字不平等。
網絡空間缺乏穩定有效的秩序易導致人們的數據信息安全受到損害,惡化網絡環境,從而擴大數字弱勢群體的范圍。首先,互聯網發展勢如破竹,數據信息輸出迅猛,但數字弱勢群體因缺乏系統的網絡知識,而無法及時接收大量的數字信息,易形成“信息孤島”。在年輕人已完全適應數字化生存時,部分數字弱勢群體仍停留在掌握智能設備獲取數據信息的初級階段,只能被動地卷入數字化生活中。其次,在互聯網虛擬世界,數據流量吸納了大量商業資本,增強了經營者的逐利本性,也顯現了市場經濟的弊端。一些經營者為了獲取巨額的金錢,不惜犧牲大量用戶的合法權益,通過迷惑、誘導、擦邊等不當方式獲取用戶數據信息進行倒賣交易,并企圖通過不合理方式規避法律責任。而互聯網平臺作為私權力主體,為了追逐利益,節約成本,通常會選擇忽視數字弱勢群體,不愿為數字弱勢群體打造適合其使用的互聯網界面或相關便利措施。再次,互聯網塑造了人們多元化的生活方式,但也使網絡環境充斥著真假夾雜的言論[4]。數字網絡時代,流量至上,大量網友在網絡上帶話題發表言論,吸人眼球,甚至有些人還遭遇網暴,相關言論的真實性判斷變得更加復雜,從而增加了人們對網絡空間的不信任感。部分數字弱勢群體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通常會選擇拒絕接受新數字技術。最后,數字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互聯網監管措施也在持續推進,但在規范互聯網空間秩序方面仍略顯不足,使數字弱勢群體信息安全權益失衡。因此,數字弱勢群體將秩序混亂的網絡空間視為泥潭,擔心融入其中會迷失自我受到傷害,于是出于自我保護而與互聯網空間保持距離。
社會結構內在缺陷會使數字技術領域的不平等更加放大。數字信息技術革新使社會關系結構進一步流動,數字弱勢群體由于內外多重因素的作用,在網絡社會中仍身處資源劣勢。數字技術發展在社會缺陷的作用下,不但不能消弭自身的負面影響,反而加劇了對數字弱勢群體的排斥與歧視。首先,數字弱勢群體在適應智慧社會的過程中面臨著諸多困難:一是弱勢群體的經濟生活條件,本就使其身處中下層的信息階層。技術設備的缺乏從源頭上抹殺了數字弱勢群體擁抱信息化的可能性。二是弱勢群體由于自身較低的數字技能,而缺乏更多參與智慧生活的機會。智慧社會注重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數字弱勢群體由于對接受學習新事物感到困難而阻礙其融入智慧社會。三是數字技術的復雜精密性提高了數字弱勢群體的觸網門檻,冰冷的智能設備不具備人文關懷,弱勢群體的不利信息也被更明晰地凸顯出來,這進一步增加了數字弱勢群體被歧視的風險。其次,數字科技浪潮下,智慧社會持續、不均衡的推進易導致數字排斥現象。數字科技在智慧社會中普及應用,數字弱勢群體的訴求通常會被社會主流訴求所淹沒。由于數字弱勢群體對數字化生存沒有做好充分準備,數字化動力不足,這就減少了數據留痕,自身訴求也被湮沒。在智慧社會中,數字化處于絕對霸主地位,數字弱勢群體遠離數字化將會面臨許多數字排斥,并且隨著社會數字化程度的加深,這種數字排斥會更加普遍嚴酷,更加強化數字不平等現象。
伴隨著社會數字化轉型,自然人享有的權利范圍不斷調整,以個人數據信息權為代表的數字人權已逐漸形成,成為智慧社會的基本人權之一,并以“第四代人權”的形式予以呈現。基于數字人權理念,數字弱勢群體在數據信息獲取使用上的不平等已影響了其在財產、隱私、個人權利和社會發展等方面的權益,有必要積極對數字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進行保護。調節數字弱勢群體現象,應樹立數字人權保障理念,從公民基本權利出發,對社會成員給予平等的實質性保護,對具有鮮明特征的數字弱勢群體給予特殊保護。在數字社會中,個人、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數字權力差異是顯而易見的,社會個體成員的權益往往容易被暗中侵害,救濟困難。因此個體權益應該受到法律的傾斜保護,以抵制強大權力組織的權益侵犯,改變數字不平等的整體社會環境。在已有傾斜保護的基礎上,重點對數字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進行特殊保護,使其能夠盡快融入智慧社會,充分平等地享有數字資源,消弭數字鴻溝,實現實質平等。
在保護數字弱勢群體權利方面,及時有效地將立法與司法結合起來,構筑法治化保障體系,這符合新興權益的三階段保護模式。首先,應通過樹立典型案例的方式進行個案救濟。此方式以“社會訴求—法律回應”為基礎,具有靈活便捷和速度及時等優勢。在司法實踐中,這類典型案例多存在于公民數據信息侵權領域,所保護的客體是私人數據與公共數據。此典型案例方式由于受到案例指導制度的影響,只能發揮指導性作用,但這并不妨礙其成為一種重要的數字弱勢群體權利保障方式。其次,通過法律解釋闡明司法規則和裁判理念。這種法律解釋主要有兩種方法:一是由最高法和最高檢發布司法解釋,對數字弱勢群體權益受到損害但又缺乏可適用的成文法規則的案件,提供適用于此類案件的法律規范。二是法官運用體系解釋等解釋方法對模糊的法律條款進行價值衡量,實現對數字弱勢群體權利的特殊保護。最后,應結合具體事實進行針對性立法。當前,我國的數據權利法律保護體系已嚴重落后于數字技術發展,對數字弱勢群體的法律保護有待加強。實現對數字弱勢群體的立法保障,以弱勢群體的基本權利為核心構建相關立法,設計靈活有效的法律規則。應明確中央與地方的權限規則,完善社會福利等相關立法,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保障體系。應在立法公開的基礎上保障數字弱勢群體的決策參與機會,拓寬數字弱勢群體的利益訴求渠道,充分考慮數字弱勢群體的現實需求。構筑立法與司法有效結合的法治化保障體系是完善數字弱勢群體法律保護的重要舉措[5]。
構筑數字弱勢群體權利的多重保障,消弭數字鴻溝,實現數字正義,應積極推動家庭、社區、市場和政府的共同協作,形成社會合力。在家庭方面,年輕人應時常關愛家中的老人、殘疾人等弱勢群體,通過面對面講解,電話溝通等方式,耐心細致地為其講解數字科技操作原理和流程,激發數字弱勢群體學習新技術的熱情,形成數字反哺的持續發展。在社區方面,應充分發揮社區就近服務的優勢。積極組織公益志愿者等社會力量,將數字科技教育納入社區服務體系中,經常組織開展數字技能培訓和網絡安全宣講活動,提升數字弱勢群體的數字生存能力。在企業方面,企業應主動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企業應加大數字弱勢群體智能服務產品研發力度,在智能產品終端推出符合數字弱勢群體生活習慣的簡易系統模式,如微信的關懷模式。最后,政府應發揮引領統率作用。擴大數字弱勢群體的教育資源供給,提高互聯網基礎設施的社會覆蓋率,加大網絡安全保障力度,嚴厲打擊數字侵權行為,持續改進線下公共服務,著力打造數字友好型智慧社會。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數字科技的廣泛運用,預示著人類已然邁向智慧社會。在智慧社會中,保障數字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是對數字人權理念的彰顯,有助于防范數字技術濫用引發的權利危機,促進數字技術與人本價值的雙向整合,回應數字弱勢群體對美好生活的現實需求,實現當代中國語境下的“共同善”。數字時代科技發展日新月異,新興數字技術顛覆傳統社會結構,對數字弱勢群體的權利進行保障和人文關懷,能夠彌補社會內在結構的缺陷,助力社會弱勢群體更好地適應智慧社會的發展,進而實現社會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