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類公證的風險及處置辦法探析

楊秀芬

青海省西寧市夏都公證處，青海 西寧 810000

相較于國外，我國公證業務起步較晚，在公證制度層面上還存在許多漏洞，亟待根據現實實務情況進行完善。近年來，隨著人們法治意識的增加，對家事類的公證訴求也逐漸增多，促使我國家事類公證業務出現“井噴式”的發展樣態。與此同時，家事類公證業務出現了很多漏洞與風險，唯有了解家事類現存的公證風險類型和原因，提高公證服務質量，才能完善家事類公證風險防范體系，滿足老百姓對公證業務的新需求。

一、家事糾紛及其公證內涵闡述

（一）家事糾紛定義與分類

家事糾紛案件指的是圍繞家事事件產生的所有法律權利與義務關系糾紛的案件。就性質而言，既包括訴訟類和非訟類案件，又包括身份關系和財產關系類案件，還包括成年人與未成年人類案件等；就內容而言，分為人身關系類（配偶身份權、人格權、未成年子女撫養權、老年人贍養權、兄弟姐妹之間的人身關系等糾紛）與財產關系類（夫妻財產關系、個人債務與共同債務、離婚財產分割、房產分割、離婚經濟補償、知識產權收益分割、股權分割等糾紛）。

以“家事糾紛”為關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網系統內檢索出共計1087 篇案件文書，從案件類型來看，家事糾紛主要集中在婚姻、繼承、夫妻共同財產、合同、贍養、離婚、繼承等方面。根據《民事案件案由規定》的31 類案由統計結果發現，檢索出的家事糾紛案件中婚姻類案件占比87%，為矛盾集中區域［1］。筆者又將上述案件按照財產類和非財產類進行分類統計，發現其中95%的案件涉及財產糾紛。

（二）公證在家事糾紛法律服務中的功能與作用

公證本身具有服務、溝通、證明與監督職能，具體在家事糾紛類法律服務中的功能與作用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調解婚姻財產糾紛，減少過激矛盾。婚姻是傳統家庭模式中最為主要、底層的架構關系，也是最容易產生情感矛盾與財產糾紛的一種關系模式，例如夫妻離婚時的財產分割，常常出現分割不公平或者夫妻中一方偷偷轉移財產等問題，導致另一方很難在離婚后分割到合理合法的財產權益，就可能會激化夫妻之間的矛盾。還有一些再婚老人面臨因子女分割財產而逼二人離婚的情況，導致家庭關系惡化，但是再婚的老年夫妻之間常常存在財產狀況不明的情況，劃分也不清楚，因此就需要公證服務來對夫妻財產狀況進行調查與證實，從而解決財產糾紛，以此來維護當事人雙方的合法財產權益。

2.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我國未成年人享有的合法權益包括生命健康權、姓名權、肖像權、名譽權、榮譽權、隱私權、受撫養權，而在現實復雜的家庭關系中，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容易被夫妻離婚、家暴、親屬性侵、囚禁、拋棄、侵吞其合法財產等因素侵害，還包括未成年人的遺產繼承權、受遺產饋贈權等合法權益的保障都需要尋求法律援助。而公證服務能夠對未成年人的財產權益、人身權益進行深入且全面的調查，能夠幫助未成年人合法權益不被侵害，抑或為未成年人受侵害的權益對賠償事宜進行法律途徑的磋商［2］。還有在父母以未成年人名義貸款購房產生糾紛的情況下，公證機關一般都有規定，如果該房產未來出現貸款抵押行為，關系到未成年人切身利益，并導致未成年人今后正常生活無法得到保障時，將會拒絕為此類家事財產糾紛辦理公證，以此來盡最大可能保障未成年人免受自身合法權益被侵害的風險。

3.為遺囑法律效力提供公證服務。遺囑糾紛作為家事事件主要的糾紛類型，經常因此而引得一家兄弟姐妹、近親為此爭得分外眼紅，甚至大打出手，十分不利于家庭內部和諧與社會秩序穩定。因此遺囑是非常有必要提前進行公證的，以此來提升其法律效力，使一切按照遺囑上的財產繼承分配意愿進行執行，這也有助于保護被繼承人的合法權益。同時公證也能對遺囑內容以及立遺囑主體的財產、債務情況進行審核與檢查，對于違反遺贈撫養協議規定，以及社會善良風俗的遺囑內容拒絕為其公證，以此來保證遺囑設立的合法、自主與規避執行風險。此外，還可進行對放棄繼承權聲明的公證［3］。

4.調解養老問題，保障老年人的合法權益。隨著我國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不少老人晚年出現失獨、空巢等情況，養老問題不僅成為一家的負擔，更成為社會廣泛關注的問題之一。而關于老年人權益保護的公證事項，有意定監護公證、財產公證、遺囑公證、以房養老公證等，針對現實養老問題與其復雜情況，公證所提供的服務旨在尊重老年人的自我決定權，使老年人有尊嚴、有相應經濟保障和生活保障度過晚年生活。

二、家事類公證風險分析

（一）公證事項信息披露失真或不完整

根據我國《公證法》第二十七條規定，申請辦理公證的當事人應當向公證機構如實說明申請公證事項的有關情況，提供真實、合法、充分的證明材料。也就是說公證當事人應當提交公證事項所需披露的所有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公證原因、目的、涉及財產來源、工作單位、權屬瑕疵、婚姻狀況等［4］。但在家事類公證案件中常常存在申請公證的當事人信息披露有失真、造假、刻意隱瞞的情況，導致公證難度加大，難以向公證主體提供優質法律服務，更無法保持公平、公正的公證決議。關于公證事項的信息披露不健全，絕大部分情況下是基于主觀層面上的刻意隱瞞或者制造假證、捏造假信息。例如某公證處受理的一起遺產繼承公證事件，公證當事人聲稱自己是獨生子女，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并提交了單位、社區以及原計生局（今衛健局）三方開具的相關書面證明。但是在公證員進行核實資料時，發現該名當事人的父母出生日期是1930 年代初期，那個時代很少家庭會只生育一個孩子。但在公證員合理質疑下，當事人仍舊堅持聲稱自己是獨生子女。公證員繼續審查書面材料的真假，發現原計生局和社區所蓋的公證字體、顏色與正規公章有不符，明顯是偽造的。當事人見此才袒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是為了私吞遺產才出此下策。但諸如此類的現象一多起來，使公證難度與處理成本大大增加了，這也不利于保障公證事項中其他利益主體的合法權益。

（二）公證當事人真意存疑風險

我國《民法典》強調的一項基本原則就是民事主體的自愿原則，自主決定與處分自己的法律事務，沒有正當理由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干涉民事主體的個人意愿與自主權利。在家事類公證中，卻常常存在著當事人真意存疑的風險，如果公證機關審查不嚴謹，將可能面臨公證被民事主體撤銷的風險。公證當事人真意存疑的一般情況有迫于家庭多方關系的壓力而被迫進行公證，抑或是為了某一目的而隱瞞真實情況，例如被繼承人可能在意識不清醒、喝醉狀態下，以及被威脅情況下確立的遺囑文件，這就有待公證人員進行遺囑確立全過程的信息梳理與邏輯判斷。總而言之，公證人員有義務透過當事人設置的公證文件結構外觀去分析判斷當事人的真實意圖，對于當事人的表面意圖應抱有合理存疑和合規審查，并加強審查分析的嚴謹性。

（三）部分公證事項與制度風險評估標準不定

一方面部分涉及社會新型法律關系的公證事項欠缺明確的法律依據，導致公證無法對其是否合法合規做出預判性結論，只有先完善相關法律，公證機關才能有法可依地進行公證。例如就家庭財產繼承法律關系而言，《民法典》規定繼承權的相關法律關系應當以血緣、姻親或者法律擬制的血親關系為確立原則。那么對于僧人等特殊個體名下的遺產是否能夠繼承給他的兄弟姐妹呢？我國法律就僧人是否能夠將個人遺產過繼給旁系血親等的問題并沒有做特殊規定，但是中國佛教協會發布的《全國漢傳佛教寺院共住規約通則》中有明文規定：僧人遺產，歸常住①“常住”在佛教中是恒常永住的意思。佛寺管理規定：僧人日常個人所有的財產，也是寺院共同財產的一部分。所有。而且，中國佛教協會在對四川省佛教協會關于僧人遺產處理問題的復函（會函字〔1998〕第197 號）文件中明確表示，僧人出家后即與其俗世中的親屬脫離了經濟相關的權利義務關系，因此在僧人圓寂后，俗世中的親屬是不能繼承其遺產的。

另一方面，對于《民法典》規定的意定監護制度，還未有形成統一規范的公證規則和相關裁判依據，不同公證機關對于此規定的公證做法還存在較大出入。同時根據現實法律關系與情況的不同，存在許多難以評估的風險，例如同性伴侶能否進行意定監護公證、意定監護公證是否存在道德風險、如何對意定監護行為進行監督、如何設計出完善且有針對性的公證服務等。這些都讓公證結果出現很多不確定性的風險，有可能造成公證文書失效。

三、防范家事類公證風險的建議

（一）規范公證程序，提高審查嚴謹性

對于因為公證事項信息披露失真或不完整導致的公證合法、規范性以及效力風險的情況，公證機關首要任務就是強化風險意識，從規范公證程序，加強審查嚴謹性著手，來提高對當事人所提供的相關材料證明真假性、當事人身份信息真假性判斷的準確性。公證機關有必要設立一個專門的家事類公證核實部門，并將承辦程序和核實程序從崗位到流程分開，避免因承辦員承接家事事務過多，導致遺漏對重要虛假信息核實的風險。還需配備齊全相關核實工具，例如電話、與政法內網相連接的系統后臺、人臉識別設備、錄音機、監控設備、攝像機、拍照處、二代身份證鑒別儀、高質量打印機等。同時，還要規范公證程序，提高審查的嚴謹性。審查要點應包括以下幾步：一是對公證事項是否符合國家法律規定、社會公共利益與善良風俗進行核查；二是對當事人的身份信息真假進行核實；三是核實當事人提交的公證信息資料是否符合該類家事公證所需的公證材料，也就是是否齊全完備；其四，對公證資料證明進行聯網核實，例如對當事人家庭成員的真實情況、債務情況、房產權屬情況、工作單位等進行核實。必要情況下，還需要前往當事人家中核實相關情況，對于“合理存疑”及重大敏感事項的委托公證，有必要進行集體討論和審議；其五，除了對當事人談話全過程做好筆錄工作之外，同時還要注重通過當事人神情、說話邏輯、行為等進行判斷其說話的真假性以及是否出于自愿。

（二）提高公證人員的專業素養與核實技能

很多公證風險其實都取決于受理公證人員的執業經驗、專業素養和核實技能，但如果僅有執業經驗，而缺乏豐富的專業法律知識和信息核實技能，也很容易出現經驗主義錯誤。因此，公證機關應當加大對公證人員專業素養和核實技能的培訓與考核，從學習、考核、獎懲等層面來督促公證人員不斷精進公證業務，提升專業素養和核實效率。例如以繼承公證為例，公證人員要熟悉《民法典· 繼承編》的相關規定，以及此類公證事項所提供的證明資料規定，對公證事項提交的材料齊全度進行核查，例如被繼承人是否在生前訂立過遺囑撫養協議，是否有給非婚生子女、存在撫養關系的繼子女、養子女等繼承人留有繼承份額等等。

（三）完善立法與公證制度，完善風險評估標準

我國目前對于家事類糾紛的公證法律與制度還存在不完善的情況，還沒有獨立的家事實體法和程序法，由于公證與家事訴訟相關制度銜接程度不高，對公證的實際介入有較大阻礙。例如，意定監護公證制度的相關立法依據還需要進一步完善，才能幫助公證行業完善風險評估標準，避免此類公證風險。同時還要完善公證制度，促使公證員、公證執業程序趨于制度化、規范化與信息化。例如完善公證執業資格的管理制度，特別是完善第三方機構監督體系的構建，規范公證行業內的執業活動規范，嚴格公證行業的準入門檻，提高整體公證行業的執業規范性。此外各級司法行政機關應當督促公證管理科室，做好關于公證機構運行風險防控的工作，各公證協會也應當針對行業內家事類公證風險成立風險控制委員會，組織理論水平高、經驗豐富的會員，研發風險防控經驗和創新措施。

四、結束語

家事類糾紛涉及事件類型、權益主體關系復雜，以親屬之間的財產矛盾糾紛居多，但公證服務為民事主體提供了合法財產權益的法律證明，能很大程度減少家庭矛盾激化的發生，特別是對于婚姻中弱勢一方，家庭中的未成年人、老年人一方的合法權益保障有重要功能作用。但同時家事類公證過程中又存在信息材料失真、造假、身份虛假、新型法律關系的公證制度不完善導致的風險評估標準不定等執業風險，導致公證存在諸多的阻礙，甚至失效的情況。因此為了避免公證服務耗時費力、有時還會導致公證書失效，甚至可能違法違規的風險，公證機關應當從自身公證程序規范、公證人員專業素養提升以及依靠立法完善與外部公證行業協會的監督與指導等手段，來切實提升公證的合法性、規范性、高效性與法律效力，以此在更多家事類公證事件中全面發揮公證服務的功能與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