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豪 肖 丹
(1.重慶能源職業學院 通識學院,重慶 402247;2.重慶工商大學派斯學院 管理學院,重慶 401520)
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城鎮人口由第六次人口普查的66 557 萬人增長到90 199 萬人,城鎮化率由49.68%提升到63.89%[1]。 隨著新型城鎮化進程的持續發展,我國取得了諸多成績,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其中低生育問題尤為凸顯。 《2022 中國統計年鑒》[2]有關數據顯示,2021 年我國出生率僅有7.52‰,在31 個省份中有13 個省份人口自然增長率為負。 自2016 年來,我國由于出生率不斷降低,人口問題已成為公眾關心的重要問題,政府的生育政策也在相應地優化。
2011 年來,隨著生育限制逐步放松,單獨二孩、全面二孩以及全面三孩生育政策陸續出臺,這對于出生率的提高有一定的刺激作用,2014 年、2016 年出生率均有所提升。 但是,上述政策對于我國目前的人口結構以及經濟形勢,單純的生育政策作用有限,有學者認為即使調整生育政策,我國進入低生育率陷阱也是不可避免的[3]。 本文基于博弈論的視角,對女性生育決策問題作一探討。
針對我國低生育率問題,國內諸多學者對于育齡女性生育決策的影響因素作了大量的研究,其中,黃文政[4]提出現代社會需要更高的勞動力質量,從而推高了教育要求,使得受教育程度較高的育齡女性未婚比例較大,同時,由于女性就業的普及與父母自身教育水平和工作技能的提升,增加了養育孩子的機會成本,從而降低了生育意愿。 姚建平等人[5]提出教育消費支出壓力是阻礙生育的主要障礙,同時職業發展、兒童照料、生育觀念、生育支持政策等因素對育齡女性生育意愿有一定影響。 劉培文等人認為高房價是城市人口生育決策的重要約束條件[6-8];林伯強等人[9]認為提升居民收入、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等措施能有效控制生育成本上升的負面影響;閆萍[10]認為在老年人照料和兒童照料交叉重疊的情況下,年輕人在老人與小孩之間照料資源的分配問題是育齡青年生育決策的重要影響因素;於嘉[11]認為青年一代對于生育觀念較之于傳統的生育觀念有著明顯的變化:不生育傾向明顯增加,家庭乃至社會對女性生育必要性認同度下降和對女性單身生育更為寬容。 洪秀敏等人[12]認為嬰幼兒照護支持顯著影響生育意愿,尤其受到經濟成本、時間精力及孩子成長相關因素的影響。 王悠然[13]提出經濟因素對于生育決策的影響至關重要,當收入越高時越有利于生育。 賈志科等人[14]認為家庭養育成本日益成為低生育時代育齡群體生育決策最為重要的影響因素之一。 王瑾瑩等人[15]通過博弈的視角發現育齡女性就業對于女性生育意愿具有負面的影響。 沈忻昕[16]提出現代社會人們預期壽命的延長對于生育率具有負面的作用,如果既想要延長預期壽命又要維持穩定的生育率,政府需要提高生育補貼,而且生育補貼力度越大越能提高生育率。
萊賓斯坦[17]的“孩子成本效益”理論中將教育成本、醫療成本和撫養過程中的其他支出定義為經濟成本,將父母撫養孩子的過程中所喪失的時間和收入定義為間接成本,在此基礎上穆光宗將生育孩子成本主要劃分為經濟成本、機會成本和心理成本[18]。
總結上述文獻,對于育齡女性生育決策的影響因素及其關系如圖1 所示:

圖1 生育決策的影響因素圖
圖1中的心理成本體現在父母對于孩子健康和安全的擔憂[19],這種心理上的擔憂在小孩還是嬰幼兒時期尤為嚴重[20]。 生育政策包括生育補貼政策、托育政策以及防止社會養老保險財政支出對于社會生育產生擠出效應等政策。 生育給女性帶來的機會成本包括應有的幸福度、工資收入和健康水平等。 撫養過程的其他成本包括孩子必要的生活費用、娛樂費用等。
梳理相關文獻,學者們對于影響生育決策的因素已經建立起了比較完備的知識體系,但基本上都是從經濟學、社會學、以及統計學的角度進行研究。 本文通過演化博弈[21]的視角,構造政府與育齡女性關于生育決策問題的博弈模型,探究政府與育齡女性在對待生育問題時決策的均衡點,分析生育決策問題的演化路徑,將生育率引入到支付矩陣中,同時將政府的收益與成本看作是生育率的函數,構造具有動態支付矩陣[22]的演化博弈模型。 最后,對于當前我國生育率不斷降低的問題提出建議,以期為政府制定生育政策提供參考。
政府與育齡女性就生育決策問題的博弈是非對稱的,政府具有主導權,育齡女性在博弈過程中的策略集為(生育,不生育),而各級地方政府在博弈過程中的策略集為(支持,不支持),在博弈過程中將會出現四種不同的策略組合,分別是(生育,支持)(生育,不支持)(不生育、支持)(不生育、不支持),為了方便模型的構建,本文在此設定不同的參數符號及其意義(見表1),表1 中的成本與收益均以年度為單位,比如Q1表示家庭年度其他生活成本。

表1 不同的參數符號及其意義
表1中家庭其他生活成本表示除住房成本以外的其他生活開支;各地育齡女性生育小孩給政府帶來的預期收益主要體現在預期稅收上,生育為未來社會提供了更多的勞動力,而勞動力是一項重要的資本,它對促進經濟增長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社會勞動力數量以及質量的提升將會進一步地提升社會生產力,從而增加個人收入,拉動消費,同時政府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得到更多的稅收收入;地方政府采用支持生育策略時的固定成本表現在政府對于生育政策的制定、實施過程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等支出,每單位生育率給政府帶來的成本體現在政府為兒童提供的各種福利支出,如政府在兒童醫療、教育等社會公共服務的支出[23]。
1.假設條件
假設1:文中育齡女性均指具有就業能力的育齡女性;
假設2:文中生育決策不考慮具體生育幾個小孩;
假設3:假設撫養過程中的心理成本、效用收益可以量化,并且文中所有參數均大于等于零;
假設4:H1≥H2;
意義:由于生育小孩后需要更多的空間容納小孩,這時就需要更大的住房,從而增加了住房成本,所以有H1≥H2。
假設5:R1+ A1- E - T - Q2- C - M - F1- H1< R2+ A2- H2;且有:R2+ A2- H2≤R1+ A1+ A3-E - T - Q2- C - M - F1- H1;
意義:在除開其他生活成本的情況下,從第一個公式可以看出育齡女性不生育時的家庭收益成本差將大于生育時家庭的收益成本差,該公式反映了現代社會生育小孩所帶來的效用收益比較有限,這與傳統的生育觀念具有較大的區別,所以該公式符合現代育齡女性的生育觀念;從第二個公式可以看出:當政府實施支持生育策略并為生育家庭給予適當的經濟資助時,生育家庭的收益成本差將大于不生育家庭的收益成本差。
假設6:C0< I2- I4;
意義:政府采取支持生育政策時每單位生育率給政府帶來的預期收益I2與政府采取不支持生育政策時每單位生育率給政府帶來的預期收益I4之差將大于政府支持生育過程中的政府運行固定成本。
假設7:H2> H1- A3;
意義:假設育齡女性生育的家庭住房成本與政府采取支持生育策略時給予生育家庭的經濟補貼之差將會小于不生育家庭的住房成本。
假設8:F1≤F2;
意義:由于育齡女性生育后將會增加家庭成本支出,當家庭收入有限時將節省對老年人的費用支出。
由上述假設條件以及參數,可得出育齡女性與政府之間就生育決策問題的非對稱演化博弈的支付矩陣,見表2:

表2 支付矩陣
假設生育率為x(0 ≤x≤1),則育齡女性不生育率為1- x,各級地方政府采取支持生育策略的比例為y(0 ≤y≤1),則政府采取不支持生育策略的比例為1- y。 由上述支付矩陣可知,當育齡女性選擇生育的期望收益為:
育齡女性選擇不生育的期望收益為:
因此,育齡女性在生育與不生育兩個策略下的平均收益為:
同理,當政府采用支持生育策略時的期望收益為:
政府采用不支持策略時的期望收益為:
因此,政府在支持生育與不支持生育兩個策略下的平均收益為:
由相關演化博弈理論及其研究方法[21]可得育齡女性和政府各自的復制動態方程,將兩個復制動態方程組成一個二維動力系統:
由(7)式,令:
可得(8)式解為(xa,ya) ,其中:
由假設(4)—(7)可知xa、ya存在且均在區間[0,1]內,所以上述二維動力系統(7)將有5 個平衡點,分別是(0,0)、(0,1)、(1,0)、(1,1)、(xa,ya)。 通過計算可得系統(7) 的雅可比矩陣J 為:
其中:
上述系統雅可比矩陣(10)的行列式和跡分別用det(J) 和tr(J) 表示,由二維動力系統局部穩定性的判定方法可知[24],當在某平衡點處雅可比矩陣滿足det(J)>0,tr(J)<0 時,則可以判定該點為系統(7)的演化穩定策略(ESS)。 基于假設條件(4)—(7),對上述5 個點進行局部穩定性分析,結果見表3:

表3 平衡點穩定性
通過表3 可以發現(0,0)點以及(1,1)點為育齡女性與政府在生育問題博弈中的演化穩定策略ESS,這兩點的策略組合分別為(不生育,不支持)、(生育,支持)。 在(0,1)點處的策略組合為(不生育,支持),這時政府對于采用支持生育策略過程中所承擔的成本將會被浪費,政府出于理性的考慮,將往不支持生育策略的方向靠攏;在(1,0)點處的策略組合為(生育,不支持),由于政府對于生育狀況的不作為,育齡女性生育成本將絕大部分由自身家庭承擔,通過假設4 可知,此時育齡女性將選擇往不生育策略方向靠攏;因此,系統(7)的演化路徑將如圖2 所示:

圖2 系統演化博弈動態相位圖
由于不同的參數對博弈動態演化的路徑和結果有不同的影響,而系統演化到點B(1,1) 或O(0,0) 的概率是由鞍點D(xa,ya) 的位置決定的,當鞍點移動時,SABCD和SADCO會相應地發生變化,若SABCD > SADCO,則此時系統動態演化到平衡點B(1,1) 的概率增大;同理,若SABCD < SADCO時,則系統動態演化到點O(0,1) 的概率增大,區域ADCO的面積表示如下:
從式(12)可知,SADCO與Q2、E、T、C、M、A2、F1以及H1程正相關,當上述參數增大時,SADCO也將增大,此時系統動態演化到平衡點O(0,0) 的概率增大,即育齡女性選擇不生育、政府選擇不支持生育的概率將會增大;同理,SADCO與R1、A1以及A3程負相關,當上述參數增大時,SADCO將減小,此時系統動態演化到平衡點B(1,1) 的概率增大,即育齡女性選擇生育、政府選擇支持生育的概率將會增大。
雖然我國由人口強國轉化為人才強國的趨勢已經形成,但是低生育問題將會是未來一定時期內影響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為了能夠逃逸低生育陷阱,促進社會有序發展,支持生育政策相繼頒布。 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優化生育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的決定》提出:“進一步優化生育政策,實施一對夫妻可以生育三個子女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25]該決定在一定程度上,對人們的生育意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暫時性地解決了低生育問題。 2022 年8 月,17 部門聯合發文《進一步完善和落實積極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導意見》(本文簡稱《意見》),要求將婚嫁、生育、養育、教育一體考慮[26],政策實施將進一步惠及民眾,但從實際情況看,人們的生育意愿并沒有得到很大的提升[27]。 《2023 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28]顯示:女性生育意愿較低,在已生育子女的育齡女性中,肯定不再要子女的女性占51.70%,有三孩及以上生育計劃的青年占比僅為4.21%。 可見,有再生育計劃的青年比例明顯較低,其原因在于養育一個孩子所要付出的成本讓育齡女性在生育策略選擇上趨向保守。 因此,本文將分別從就業環境打造、強化生育補貼政策兩方面給出如下建議。
就業是影響家庭收入的最主要因素,如果就業過程受阻,就業質量不高,都將會影響女性對于生育的信心,從而降低育齡女性生育的意愿。 育齡女性在生育小孩后,如果家庭總收入能夠維持一定的生活水平,則可以增強她們的生育信心,減少生育后的心理成本。
因此,政府應完善就業政策,擴大就業機會,改善就業服務機制,社區應對生育小孩家庭進行好家庭就業情況調查,以便對于生育家庭失業成員實現就業提供培訓、指導等服務。 健全生育休假用工成本分擔原則,加強對企業用工的監管,避免母職懲罰,保障女性就業的合法權益。 同時,可適當借鑒北歐國家的生育政策,鼓勵用人單位制定有利于職工平衡工作和家庭的相關措施[29],建立育齡女性生養小孩期間的彈性上班工作機制,減輕女性因照顧小孩所帶來的機會成本,提高家庭總收入。
一是提升生育補貼政策的法律地位。 目前,我國各地區出臺的生育補貼措施大多以《意見》為指導,并未在法律層面形成一個完整的制度體系,各地生育補貼政策執行力度和具體內容參差不齊,因此建議從國家層面建立生育補貼政策,提升其法律地位,防止政策執行中的隨意性。
二是擴大生育補貼內容范圍。 從式(12)可以看出,政府給生育小孩家庭的經濟補貼對于育齡女性生育決策具有積極的作用。 從各省市區生育補貼措施來看,大多以現金補貼形式,但僅憑借現金補貼并不能提升育齡女性生育意愿,而且現金補貼形式對于政府來說代價比較大,建議政府可適當進行現金補貼,同時從住房、醫療、教育、養老等方面進行綜合考慮,具體內容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在住房方面:對于多子女家庭在租房、住房問題上予以政策傾斜,降低房貸利率(隨家庭孩子數量遞減,直至3 孩次),對于租房家庭可實行按家庭孩子數量遞增的住房現金補貼政策;加強房價調控,降低家庭住房成本,增強人民幸福感。
在醫療方面:積極探索全民性的生育醫療保險,將靈活就業人員、未婚生育女性群體的生育保險納入醫療保險范圍,給失業生育女性提供必要的生育補助和救助。 將產檢彩超、分娩麻醉鎮痛、生育并發癥和輔助生殖技術納入醫保報銷范圍,減免0—6 歲孩童醫療衛生費用,減輕家庭生育醫療負擔。
在教育方面:我國義務教育已經比較完善,但托幼教育存在一些問題。 一方面,我國0—3 歲兒童入園入托率低,2 歲以下兒童基本以家庭照顧為主,這增加了女性就業不穩定性和家庭壓力[30],另一方面,公辦幼兒園數量不足,民辦幼兒園費用較高,增加了家庭教育成本。 因此,建議設立專門的托幼服務管理部門,規范托幼服務市場,積極推進托幼一體化[31],發展普惠性托幼機構。 在托幼補助方面可適當借鑒我國臺灣省的托幼補助政策①我國臺灣省托幼補助數據見https:/ /today100.co/kgtuition,html。,降低生育家庭教育成本,這對增強人們的生育意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在養老方面:由于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較為嚴重,為了緩解老齡化給國家、社會、家庭帶來的矛盾,延遲退休成為我國應對老齡化現象的有效措施。 在支持生育方面,建議政府完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提高養老保險覆蓋率和領取標準。 加強養老機構建設,加強對養老機構的管理和監督,完善配套設施,提高養老服務質量。 對于生育小孩家庭,政府應給予更多的養老幫扶,減輕家庭養老成本,防止家庭因收入有限出現家庭養老成本對生育成本的擠兌現象。
通過演化博弈的思想和方法,分析了育齡女性人群的生育決策問題,構造了政府和育齡女性之間具有動態支付矩陣的非對稱演化博弈模型,分析模型的平衡點以及影響其演化路徑的因素,并對某些影響因素提出了具體的政策建議。 由于生育決策問題是一個多維度的問題,文中生育觀念體現在生育給家庭帶來的效用收益,參數真實反映了生育觀念對于生育決策的積極作用,當就業、住房、醫療、教育、養老等政策的實施能進一步減輕生育成本時,將有利于育齡人群形成積極健康的生育觀念,從而實現對于生育決策的積極作用。 由于生育決策問題的復雜性以及在政策實施過程中的長期性,各級政府應綜合考慮自身財政情況,分步實施,并積極探索各種融資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