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芙康
《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拓展閱讀——
朋友問我:“京杭大運河,還有嗎?”
我回答:“應該……有吧。”他卻索性搖頭:“我開車找過,從北京動身,經天津、河北,到山東,沒見著一條南北向的大河呀?”我亦走過同樣的路,起過同樣的疑,其實有點認同他的話。
這是數年前,京杭大運河斬獲“世界文化遺產”時的一段往事。從此,這條河的來龍去脈成了我下意識里的一樁心事。
前年秋天,我到了北京通州大運河源頭。舊時的石壩碼頭,乃康熙、乾隆數度登船南下的皇家船埠。通州人頗會裝點環境。昔日老碼頭四周,另有舊橋、舊塔、舊河道,加上新添仿古龍船、文化廣場及運河公園,遂與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世界文化遺產的名號有了樣式上的配套。我一一掠過,只是關心眼前的河道,叫北運河嗎?方向感又告訴我,北運河平緩流向天津三岔河口與南運河交匯,成為海河,徑自東去入海。
再返身瞧瞧。由三岔河口,南運河逆水西上,至古鎮楊柳青,改向朝南。途中時而收納一道溪,時而斷于一條河。
卻說這幾年,因俗務游走,巧遇揚州、無錫、蘇州。我總會不由自主,打探運河種種。有的主人,滿臉茫然,三言兩語,搪塞過去;有的主人,則如數家珍,意猶未了,往往還會帶上你,去看一段運河的“真身”。
又湊巧,一個薄衣單褲的春日,經湖州到杭州,與水量充沛的運河數度結伴而行。杭州拱宸橋,三孔石拱古橋,長約百米,橫跨東西,被公認為京杭大運河的終點標志。倚橋頭,朝北望,無想象中的宏闊。但見水面從容,既無趕路千里的疲憊,亦無末日來臨的凄惶。再南行短短一程,大運河將告終結,匯入錢塘江。我心下敬佩,只有見過大世面的大運河,在這告別“人世”的時刻,方能如此氣定神閑。
大運河見過大世面,絕非虛說。我這幾年走走看看,不經意間,腦子里多少添了些運河的皮毛。西高東低的地形、地貌,決定著華夏大地的大江大河,大多西向東流。大運河掙脫制約,背離天意,由人工挖掘出來,不管不顧地自北朝南流淌,且兩千里的路途,又抵達兩千歲的古老,其長度與久遠,遍覽古今中外運河史,均屬舉世無雙。
途經浙江、江蘇境內,俗稱江南運河。此段水網交錯,分分合合,如歡喜冤家打架。運河竟也入鄉隨俗,騰挪有致。
已經不止一年兩年,我有種莫名念頭,總想目睹一段暢暢快快的大運河。河是河,岸是岸,不要揉搓,不要纏綿,百舸爭流,漁舟唱晚。兩個月前在南京,一位朋友聽罷我的“宏愿”,撲哧一笑:“你這大大志向,只需人到徐州,便可小小實現。”
隔日中午,我到了徐州,到了徐州城南的窯灣。窯灣,本是荒野一片。很久以前,隨運河通來,幾戶人家順水而至。然后,人煙裊裊,雞鳴狗吠。日子如水,路過的船多了起來,投靠的人密了起來,便積攢起蘇北“小上海”的盛名。鎮子排場甚大,盡是老街、老屋、老樹、老廟、老作坊、老門樓、老學堂。進得一家潔凈的小店,品嘗鮮蔬、鮮魚、鮮豆腐。湯足飯飽,眾皆開開心心,乘興去往運河碼頭。
跨上幾級石階,仿佛一下傻掉,難以置信的景象撞眼,長長寬寬的運河,居然成了連串船舶的錨地。然而又即刻自嘆,竟生出這等低級錯覺。大小載重船只均未靜止,都運動著,且呈疾速之狀。心頭疑竇叢生,這是大運河嗎?怎會如此生龍活虎?
當地的一名運河的守護者對我穩穩當當說出兩個數字:“與國內一級航道中的老大做比較吧。2018年貨物運量,長江三峽樞紐1.44億噸,而蘇北運河呢,3.17億噸。”我驚詫莫名!
如果有人再問:大運河還有嗎?我要稟報:大運河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并非整體凝固成了化石。其活蹦亂跳,無與倫比,展現出巨大的觀賞價值、資源價值、功能價值。大運河正庇佑、陪伴人們,甚而福延子子孫孫。
(選自2019年6月13日《解放日報》,本刊有刪改)
—— 鑒賞空間 ——
本文與《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有很多相通之處。其一,兩篇游記寫的都是祖國的大江大河;其二,兩篇游記的作者均在探尋河流的源頭或真身;其三,兩篇游記的語言都非常樸素自然而又耐人尋味。
同學們可將本文與《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進行比較閱讀,體會二者行文上的異同。本文介紹了作者在數年時間內探尋京杭大運河真身的情況,主要寫了大運河的源頭、終點及水勢浩大處;而《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則重點介紹自己在長江源頭的游覽經歷。兩篇文章在描寫景色的同時,都在字里行間滲透了細膩而豐富的情感。
—— 讀有所思 ——
本文與課文《在長江源頭各拉丹冬》在行文思路上有何異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