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 府的城墻（外二首）

沈建偉

1

城墻下。一片黃葉

守護著這道古銅色的城門

似一枚郵票

封存了那一段傳奇

此刻，背簍里的那個孩子

探出頭

往門縫里探望

2

雨點，正巧落在了額上

身體突然變得僵硬

幾只燈籠

散發著淡淡的苦味

墻上爬滿了

失去水分的光影

3

已是初冬，風灌進

單薄的衣袖

藤蔓拓展著厚實的地盤

似掛上了布條簾

當夕陽煮熱一壺老酒那一刻

紅燈籠隱約有些晃動

4

風，裹緊稀薄的月光

冰冷似嗜血之劍

刺破了半醒的夢

耗盡的膽汁自然

遮不住

那一堆瑟瑟發抖的干草

5

砌墻的石塊，漸漸

暗淡了曾經爆凸的經文

一隊螞蟻正抱著枯藤

向上攀爬

風吹起了片片黃葉

似發出的一道道圣旨

只是螞蟻依然向上

跪著爬行，像個

尚沒取到經的苦僧

與范仲淹同辦一場詩會

1

用許多宋詞反復過濾的

一汪池水

是無需用時光擦拭的

一面明鏡

2

清白兩字

修繕了時間的遺址

裸露的石塊

享受著

時光的膜拜

3

這依傍清的白

白石的白

被碾成齏粉會更白的白

比白

還白的白

４

我雙掌合攏

以手為容器

掬起一泓清泉

卻無意間驚擾了

一池蓮花

5

石的欄桿

石的胸懷

泊太陽與月亮

也泊一方

涵養清風明月的

清白亭

6

佇立在

清白亭的轉角處

此處，其實就是一個渡口

渡你渡我

也渡那些

牽著白云歸來的游子

7

相約于明月

與范氏合辦一場詩會

詩詞唱和

共守一份清白

即便拂袖走人

騎上白鵝遠走天涯

也不會誤入歧途

8

一枝中年的狼毫

在他鄉的宣紙上奔跑

即使惜墨似金

蓮荷的清癯和素雅

依然拂面而來

在八字橋

1

小河靜謐

鋪展一幅悠長的書箋

橋梁像一位仙人

氣沉丹田

演繹一條河的前世今生

石階上，那凹下去的光陰

仿佛被按下

篆體的閑章

2

恰似一架古琴

跨接兩岸

一級石階，一根琴弦

彈撥著小城故事

苔蘚在琴聲里蔓延

像巷子深處

那彌漫酒香的蓮花落

3

仿佛，一首宋詞

被反復打磨

在橋欄上，一只水鳥

用紹興方言

詮釋悠長的宋韻

也讓我浪費

無數的溢美之詞

4

烏篷船

倚在石邦岸

似蟄伏于深秋的老蟬

船頭的黑氈帽

晃出三分醉意

5

一只老式竹椅

吱嘎作響

午后的暖風

吹醒打盹的樹影

照準浸泡年糕的水

投入一些情話

６

飄浮的花瓣

似一個穿越時空的越女

甩著水袖

傾訴藏匿已久的情事

此刻，連裸露的石頭

也變得柔軟

7

八字橋

最早的立交橋

南眺，是如鏡的鑒湖

北望，是運河之排浪

呈八字排開的

一級級石階

一撇里，能聞到紹興香糕的香

一捺處，是欲迎還羞的越女

浪漫時尚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