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少年游

陳茹

一個星期五，放學后，校門口人頭攢動，三個少年費了好大的勁，從人群中擠出來，出了一身汗。王小遠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向兩個好友提議道：“要不，我們去買冰糕？”他晃了晃褲袋，鋼镚兒歡快地跳動，奏出輕快的樂章。幾分鐘后，三人買到了冰糕。撕開包裝，舔上一口，清涼直抵心底，三個少年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陳宇一邊享受冰糕，一邊問伙伴：“周末出來玩嗎？”王小遠和李天天看著他，滿臉無奈。王小遠幽幽地說：“我要上跆拳道課和吉他課，你不知道嗎？” 李天天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我有作文課。”陳宇委屈極了：“合著就我最閑？兄弟情呢？咱們的革命友誼呢？就兩個月了，再過兩個月，咱就畢業了……”

說到后面，陳宇便沉默了。沒有人再出聲，周圍的車水馬龍聲忽然清晰了起來。

“也不是沒有辦法。”李天天率先打破沉默。

“什么？”其他兩人一齊朝他看。

“現在就去玩，不等明天了！”

王小遠和陳宇愣住了，這還是那個平日里穩重冷靜的李天天嗎？電光石火間，三個少年的眼神迅速交流，讀出了彼此的堅定與認真。三顆火熱的心跳動得格外快，沒有人問去哪兒，但他們都已知道目的地。

扔掉冰糕棍，他們繞過林立的房屋，穿過七彎八拐的街道，眼前的視野開闊起來。天似乎更藍了，那是一種剔透澄澈的藍，輕靈柔和。白云悠悠地飄過，千姿百態。夕陽是最好的調色師，把云彩染紅。那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滿目的嫩綠仿佛在流動，在吟唱，用它們的方式歌頌著生命之春！偶有微風拂過，陣陣清香縈繞在鼻尖，使少年沉醉，他們嗅到了生命的氣息。

在無數次學業奔波中，這里是他們的必經之地，它一直都在，卻只是一個背景。然而今天，它確確實實不一樣了，仿佛被注入了某種活力。在踏上泥地那一刻，他們的腳與大地就產生了某種聯系，這感覺前所未有。他們無拘無束地在田野上奔跑，哪怕背上的書包那樣重，哪怕需要做的事那樣多。但此刻，他們只想拋下一切，做無憂的孩童。他們玩起了游戲，那些平日里他們所鄙夷的幼稚游戲，竟如此可愛。少年歡快的笑聲與風同行，回響在田野上。

天色漸漸黑了，少年們仍興致勃勃地游蕩著，不愿回家。眼前出現了一個小丘，上面有一棵樹，少年們倚著樹歇息，耳畔是同伴的呼吸聲，混雜著蟲鳴。那晚的月亮真亮，王小遠生平第一次萌動了詩興，想舞文弄墨一下，卻只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這些耳熟能詳的詩句，他終于想到一句，脫口而出：“月是故鄉明。”

此話一出，李天天和陳宇忍不住笑出了聲。“王大詩人，您漂泊異鄉多少年了啊？”李天天樂不可支地打趣。陳宇一聽這話，笑得更開懷了。“有本事你們來啊！”王小遠將了兩人一軍。兩人歪著頭努力地想啊想，卻怎么也想不出好的詩句來，只好認輸。

月亮是一個靜靜的傾聽者，包容著少年們的喧囂，仿佛少年們的故事勾起了它的興致。

鬧夠了，三個少年聊起了各自的夢想。“我想當一個大老板，到時候，你們跟著我混，有肉吃！”王小遠談及未來，胸中涌起萬丈豪情。“我可是要當科學家的人。”李天天頗有些傲氣，“豈能與資本家為伍！”

“那你呢？”兩人一起看向一言不發的陳宇。

陳宇拿起石頭在地上畫著什么：“我想蓋摩天大樓，蓋世界上最高的大樓！”沒有人嘲笑他，只是疑感：“為什么呀？蓋樓很辛苦的。”陳宇的手停了片刻，再次畫了起來：“沒關系，我有的是力氣！我爸就是蓋樓的，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蓋摩天大樓！”

夜色漸漸深了，許是李天天提議走的，又或是王小遠？不重要了。少年們在朦朧月色下踏上了歸程，遠處有明明滅滅的微弱燈光，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吠，是個熱鬧的春夜。少年們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撲通，撲通”，跳得那樣快。

回去之后，雖未逃過責罵，可三個少年心中已經勾勒出了一個完美的圓。

那個周末，陳宇在他的日記本里畫了一棟摩天大樓，直入云霄，最高處是王小遠的辦公樓層，中間是李天天的實驗室。陳宇的畫實在不算好看，但他的字一筆一畫，極為工整，稚嫩中難掩認真。在日記里，他寫道：“以后這棟樓就叫‘夢真樓，畢竟它實現了我、王小遠和李天天的夢想。對了，還有爸爸的！今晚真開心！”

望著窗外的月亮，陳宇只覺得那晚的月亮格外圓，也格外亮，三個無憂少年在快樂地追逐，月色漏了一路，歡笑的少年從未停息，跑著，跳著，講著一個個色彩斑斕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