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孩難求”時代，幼兒園如何直面發展危與機

吳建濤

隨著黨中央、國務院作出將新冠病毒感染劃入“乙類乙管”的決策部署，疫情防控進入新的階段。2023年春天，我國各行各業穩健復蘇，煥發新的活力。在這個萬象更新的春天里，幼兒園的發展遭遇了“倒春寒”：許多幼兒園學位供過于求，招生面臨“一孩難求”的境地，甚至無奈關停，未來發展似乎走到了十字路口。

造成這一狀況的直接原因，是我國人口低出生率帶來的沖擊。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人口出生率總體呈“緩慢下滑—短期反彈—快速下降”的變化趨勢。為提升人口生育率，我國分別實施了“雙獨二孩”“單獨二孩”和“全面二孩”政策，對應產生了2012年、2014年和2016年人口出生率的三個波峰。2021年6月實施的“三孩”生育政策并未產生較大的刺激效應，僅僅略微放緩了人口出生率下降的步伐。同時，未婚女性比例也在上升。由此可見，單純以生育政策的放開來激勵人口生育的效果已如強弩之末。在人口發展慣性和政策效果滯后的情況下，低生育率將是未來一段時期內我國人口發展的基本趨勢。這也是幼兒園未來發展長期面臨的外部制約條件。

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人口發展問題，將人口發展視為關系中華民族發展的大事情。隨著中央和地方政府打出系列政策“組合拳”，放緩生育率下降速度甚至在一定時期內實現逆轉也是可期之事。然而，人口出生率和生育意愿下降問題的產生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各種影響因素盤根錯節，政策實施效果并非一蹴而就。短期內，幼兒園還需要做好長遠發展規劃和應對工作。

積極看待出生率下降產生的危與機

出生率下降對公民辦幼兒園的差異化影響日益明顯。長期來看，不少幼兒園面臨招生困難甚至是不得不關停的困境，與學前教育發展速度加快有關。2001-2010年，我國城市和縣鎮幼兒園數量增長相對緩慢，增幅分別為28.72%、39.32%；對應的民辦園增幅為116.21%、77.26%。這一時期民辦園得到快速發展，公辦園的占比有所下降。2011-2019年間，我國城市和縣鎮幼兒園數量快速增長，增幅分別為67.28%、70.42%；對應的民辦園增幅為71.51%、60.09%。這一時期公民辦幼兒園呈現“比翼雙飛”的發展態勢，但與城市民辦園相比，縣鎮民辦園開始出現發展“疲態”。2020年以來，這種差異化發展更為明顯：縣鎮民辦園數量連年下降，城市民辦園數量在“下降與反彈”之間橫跳，農村幼兒園的發展趨勢相對單一。2010年以前基本是“民進公退”。隨著2011年我國農村地區“學前教育三年行動計劃”的實施，民辦園數量初期呈大幅下降后保持平穩，2020年以后則再次出現大幅下降。總體而言，2010年《國務院關于當前發展學前教育的若干意見》的頒布實施使我國公民辦幼兒園有了蓬勃發展，但從發展速度來看，隨著政府加大公辦園投入力度，財政性經費投入對社會資金產生了較強的“擠出效應”。由此可見，幼兒園面臨招生困難甚至關停并非新鮮事物，對農村民辦園而言，如何生存是長期以來都在面對的問題。

出生率下降并非幼兒園發展面臨危機的單一誘因。人口流動和學前教育資源固化配置間的“錯位”導致不同區域的幼兒園發展機會分化。2016年以來，我國人口出生率從階段性頂峰一直下降到當下，但在2020年前公民辦幼兒園發展趨勢與人口下降趨勢相悖。這既反映了出生率對幼兒園發展影響的滯后，也反映出政府和社會在發展幼兒園方面存在長遠規劃與短期目標間兼顧不足的現象。長期快速的城鎮化進程、農村人口向城鎮的遷移，化解了城鎮人口出生率下降給幼兒園發展造成的不利影響。同時，隨著特大城市、大城市功能布局和人口疏解，城市原有人口區域布局受到影響，導致一些地方人口流出。這些變化總體上會減少城市學前教育需求，內部結構上又會影響域內人口流入地與流出地的幼兒園發展，導致局部地區的幼兒園學位供過于求與供不應求同時存在。

政府和社會在幼兒園發展中的角色錯配壓縮了民辦幼兒園發展空間。從學前教育準公共產品和財政資源公共屬性來看，政府財政性教育投入應以保障教育公平為主要目標，盡可能地提高學前教育普及率，充分發揮“保基本”的作用；社會性教育投入側重于效率目標，既可以舉辦普惠性幼兒園，也可以開辦質量更高的幼兒園，滿足公眾多樣化的教育需求，與公辦幼兒園形成錯位競爭。但是，當前公辦幼兒園與民辦幼兒園在多個層面均存在直接競爭，未能實現良好的互補。在人口出生率下降的大環境下，民辦幼兒園的發展將面臨更大壓力。

激發幼兒園辦學活力，不斷提升學前教育質量。《莊子·則陽篇》曰“安危相易，福禍相生”。面對人口出生率下降的不利影響，幼兒園辦園水平和教育質量是立足之本。生源規模的下降無疑會加劇幼兒園之間的競爭，在良性競爭的環境中，一些辦園水平低的幼兒園將逐步退出學前教育領域。只有不斷以高質量服務幼兒全面發展、以良好口碑贏得家長信賴的幼兒園才能在競爭中得以生存，辦園質量得到進一步提升，從而在新的發展周期中獲得更大空間。因此，生育率的下降是破解幼兒園生存危機與教育質量不高等共存問題的契機，能夠有效激發幼兒園內涵發展的活力。但需要警惕的是，在激烈的競爭中，幼兒園應立足于幼兒教育科學發展規律和幼兒健康成長的需要，而不能一味迎合家長的教育“口味”與偏好，違背學前教育規律，甚至讓“小學化”教學死灰復燃。長期來看，這類應對之策無疑是飲鴆止渴。

以高質量發展化解出生率下降產生的不利影響

提升教育質量和服務水平，以增強幼兒園發展自生能力。面對出生率下降、生源減少的局面，幼兒園應立足品牌建設，不斷提升自身美譽度。一要努力塑造園所高品質品牌形象，完善基礎教學設施、活動設施，全面消除潛在的園舍安全隱患，為孩子創設良好的成長環境。二要高度重視優質師資隊伍建設，綜合運用福利待遇、專業成長、隊伍管理等方式，優化教師結構，不斷增強教師對幼兒園的認同和職業榮譽感。三要提升保教質量和辦園水平，以幼兒全面發展為本，不斷豐富幼兒游戲活動；探索小班化辦園，做好保教融合，促進每個幼兒富有個性地發展。四要加強服務意識，針對家長對幼兒發展的期望與服務需求，在遵循幼兒學習特點和身心發展規律的基礎上，適度開設興趣小組活動，科學推動幼小銜接。無論是公辦幼兒園還是普惠性民辦幼兒園都應消除“等靠要”的發展心態，不斷提升自生能力。

推動集團化聯盟化發展，以規模效益降低幼兒園辦園成本。開源節流、降本增效是幼兒園應對人口危機不利影響的有效之策。組建園所聯盟或采用集團化辦園等方式，實現抱團發展尤為重要。在適齡入園幼兒人數減少的背景下，相伴而行有助于幼兒園挖掘內部優質資源，以共建共享的形式獲得更大的辦學效益。在幼兒園課程與教學、教師園本培訓與教研、園所管理等方面相互取長補短，也有助于降低辦園成本。如果能夠在聯盟或集團學校層面形成統一的招生、生源管理等政策，幼兒園之間形成良好的協同發展生態，在一定程度上獲得更大的社會影響力，可以更好地發揮幼兒園規模辦學的集聚效應。

積極探索托幼一體化，以范圍效益穩固幼兒園生源。幼兒園應積極利用閑置的活動室和過剩的教師資源，探索提供0-3歲嬰幼兒托育服務。一方面，幼兒園開展托幼一體化服務有章可循、有規可依。2022年，國家衛健委等17部門聯合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完善和落實積極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導意見》已明確提出，“在滿足學前教育普及的基礎上，鼓勵和支持有條件的幼兒園招收2-3歲幼兒”。另一方面，開展托幼一體化服務能夠使幼兒園獲得范圍效益，提前鎖定自身的生源。幼兒園現有的活動室、功能室、戶外場地等資源已基本滿足開展2-3歲幼兒托育服務的需要。在不增加辦園成本的情況下，通過開展托幼一體化服務，幼兒園能夠獲得更多的辦園效益。未來，在辦好2-3歲托育服務的基礎上，幼兒園還可積極探索0-2歲嬰幼兒托育服務，獲得更大范圍效益。

選擇社區嵌入式融合發展，爭取外部資源的大力支持。幼兒園需要打破與社會、家庭的隔離，踐行“三位一體”協同育人理念。首先，幼兒園應將自身發展融入社區發展，積極利用自身資源優勢，協同社區居委會、村委會等定期舉辦科學育兒公益講座，幫助家長提升家庭教育水平。其次，幼兒園應積極探索開放辦園。有條件的幼兒園可將戶外活動場地與設施在幼兒離園后與節假日對社區兒童有序開放，也可組織一些幼兒游戲等，提高幼兒園的社會認可度。在此基礎上，幼兒園應做好與家庭、社區合作的總體規劃，做好幼兒園教育教學活動與社區資源的深度銜接，爭取社區在拓展教學空間上的支持，以家園社嵌入式融合發展構建良好的協同育人機制，夯實幼兒園可持續發展的基礎。

責任編輯：谷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