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裝備制造企業創新的多重并發因果關系研究

李 星，戚 湧，2，張桂陽

(1.南京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2.南京理工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0 引言

隨著創新型國家戰略的實施，企業自主創新能力的作用也更加突出，這有助于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取得優勢地位[1]。但是關鍵核心技術的 “卡脖子”問題仍然無法避免，專利產出重量而輕質等問題仍需解決。中興、華為等事件充分說明，部分發達國家對中國高科技企業的政治打壓與技術封鎖在未來可能會不斷升級，國際競爭將呈現出高度不確定性。因此，我們需要提高風險意識和底線思維意識，加強組織、制度等基礎條件保障，堅定不移地走自主創新道路，突破 “卡脖子”技術難題，加快構建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發展格局。高端裝備制造業擁有附加值大、成長性好、科技含量高等特點，具備強大的市場競爭優勢和發展潛力，能夠帶動引領中國制造業整體水平的提升[2]。高端裝備制造業對于提升技術創新能力、培育創新機制發揮著巨大作用，是通過技術溢出促進中低端制造業發展的中堅力量[3]。然而，現階段高端裝備制造業仍存在核心競爭優勢和創新能力不足、產業利潤率低等問題，與世界先進水平相比，存在著一定差距。近年來，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和區塊鏈等數字技術發展迅猛，已逐漸融入企業生產經營的全過程。因此，在數字化浪潮的背景下對中國高端裝備制造業技術創新的因果關系進行研究，有助于實現關鍵技術自主可控，構建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產業體系，這對指導高端裝備制造企業的創新實踐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關于企業創新影響因素的研究，現有學者大都從企業面臨的外部環境和內部特征等方面開展。在企業的外部環境方面，包括市場環境、環境不確定性、企業外部關系、政府政策等。例如，卿陶等[4]發現市場分割會削弱內銷規模和出口規模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陳德球等[5]實證發現企業的合作經歷和校友關系會提高聯合投資企業創新產出和效率。謝斌等[6]發現創新激勵政策的力度越大，就越能促進企業的漸進式創新和突破式創新。然而，余得生等[7]發現環境規制和融資約束會抑制企業創新，并且融資約束存在著中介作用。在企業內部特征上，主要有企業規模、股權集中度、財務狀況和高管特征等。劉詩源等[8]認為大規模企業在風險承擔、規模經濟等方面存在更多優勢，相較于中小規模企業，其創新意愿更強。股權結構是公司內部治理的最高級別，較高的股權集中度可以減輕高管業績壓力，促使他們有精力關注企業的長遠發展，增加創新投入，還可以降低創新成本[9]。適當的高管激勵能夠有效提升企業創新績效，促進企業正常運轉。值得一提的是，擁有海外經歷的高管在國有企業任職則更能發揮對創新的促進作用[10]。

然而已有研究還存在以下局限性：①現有研究大多僅討論單個因素對企業創新影響的凈效應，忽視多因素之間可能產生的聯合效應。企業創新是復雜的決策行為，它受多種因素共同影響，僅憑借傳統回歸方法研究單個變量的凈效應或者多變量的中介、調節效應可能無法解釋透徹。②沒有體現不同影響因素之間的互動關系。盡管企業內部治理和外部環境因素都能對企業創新產生凈效應，但有可能公司內外部多種因素之間的互動作用可能會帶來1+1>2的互補效應或1+1<2的替代效應。多種因素對企業創新的互動效果鮮有文獻進行探討。因此，揭示多種因素之間的協同聯動作用，有助于充分理解企業技術創新的復雜性本質，為企業選擇創新最優路徑提供經驗借鑒。③在研究視角上，鮮有文獻從技術、組織、環境等多個視角對企業創新影響因素進行研究。企業創新本身具有高風險和高不確定性，它不僅會受到現有數字經濟等技術條件的影響，還會受到政治關聯等組織層面以及知識產權保護和政府補助等環境層面影響。因此，從組態視角展開研究，有助于深化對企業創新背后復雜的影響機理理解。

1 文獻回顧與理論框架

1.1 文獻回顧

(1)理論分析。根據動態能力理論，企業可以根據環境的變化迅速整合內外部資源，獲取競爭優勢[11]。當前，數字技術已融入企業整合、重構內外部資源的創新過程中，它能夠促進企業動態能力的生成和演化[12]。數字技術作為低層次動態能力，可提升高層次的動態能力水平，進而為企業創造效益[13]。數字經濟下的數字技術具備自生長性，企業所處的數字化環境通常是復雜多變的，其數字化的新產品和服務邊界也會相應發生變化，因此在數字經濟背景下，企業需要依托于數字技術來識別和把握各種創新機會[14]。根據資源依賴理論，單個組織很難達到自給自足、充分掌控資源的最佳狀態，只有當組織與環境進行交換時才能夠得到外部資源。若企業與政府、供應商等保持的良好關系，可以便于企業獲得所需的各類資源，進而在市場競爭中維持并擴大現有優勢[15]。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企業與政府之間信息不對稱，由于存在嚴格的審批程序，政府無法深入了解企業創新情況，并且由于信息不對稱的存在，政府無法對企業資金使用狀況進行有效監督[16]。然而，若政府能夠加大政策干預力度和財政支持，企業創新能力定會獲得顯著提升。

(2)影響因素分析。技術層面影響因素分析。基于技術視角，能夠影響企業創新的因素主要有數字經濟、人工智能、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等。在企業層面，侯世英等[17]認為數字經濟與市場整合對企業創新都有著顯著的促進作用，而且數字經濟對市場整合的創新激勵存在著正向調節作用。胡山等[18]發現數字經濟對企業創新績效存在著顯著的促進作用。在區域層面，數字經濟能通過人力和研發資本提高創新水平，并且這種關系存在地區差異[19-20]。人工智能的出現可以提高企業生產效率、推進尖端技術、獲取競爭優勢，使得社會生活展現出 “液態化”特點[21]。孫麗文等[22]認為人工智能有助于加速實現產業數字化和智能化轉型，高端裝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可以結合人工智能技術，推動研發設計、生產制造等更加高效，從而為企業創新提供路徑選擇。而良好的數字基礎設施可以促使上市公司技術知識向子公司擴散，進而加強與其他公司的技術創新合作[23]。不僅如此，數字基礎設施能夠在相關要素不發生空間轉移的前提下，依靠信息元傳遞知識，大幅降低時間成本，提高知識傳播效率[24]，為企業的技術創新帶來便利。

組織層面影響因素分析。組織層面對企業創新產生影響的因素主要有組織文化、產權性質、企業規模和組織關系等。企業文化具有凝聚、導向、約束、整合、激勵等多種功能[25]，具有創新氛圍的企業文化可以促進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增強創新活力。關于產權性質，非國有企業和大中型企業的創新行為與政府補助的關系較弱，政府的研發補貼對小微型企業關系較為明顯，但是對國有企業存在著抑制作用[26]。非國有企業可以通過完善內部控制和高管激勵來提高國有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27]。此外，組織關系也能對企業創新產生顯著影響。例如，于文超[28]發現地方官員更替的頻率越高，越有利于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相反，許松濤等[29]研究認為非重污染企業的政治關聯不利于企業研發創新，但重污染企業的政治關聯卻能夠提高企業創新水平。

環境層面影響因素分析。環境層面主要有制度環境和市場環境等。制度環境包含了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環境，知識產權保護作為一種基礎性的正式制度，可以將技術創新的正外部性內在化，進而對創新活動形成外部激勵。良好的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完善企業的信息披露制度，減少企業重復投資，不僅如此，它還能吸引外商直接投資，促進跨國公司技術向本土傳遞，從而提高企業創新能力[30-31]。然而，也有學者[32-33]發現知識產權保護可能會增加企業的學習成本，導致企業失去創新熱情，阻礙企業創新。社會信任作為典型的非正式制度，與正式制度存在替代效應，有助于減少政府對企業利潤侵占的不良行為，增加企業創新的收益[34-35]。政府補貼作為一項重要政策，可以有效分散創新失敗的風險，釋放出政府認可企業創新行為的信息，加速各類資源向企業聚集[36-37]。當然，也有學者[38-39]持相反觀點，認為補貼政策可能導致企業的尋租行為，使得企業為了迎合政策而投資于補貼的特定范圍內，進而對企業的研發投入產生擠出效應。

1.2 理論模型構建

本文利用fsQCA的方法，探討技術、組織和環境層面因素對企業創新的協同聯動作用，并揭示不同因素之間的互動關系。因此，本文基于技術-組織-環境 (TOE)理論框架，將數字經濟、制度環境、組織關系與企業創新相結合，構建影響高端裝備制造企業創新的理論框架模型。

(1)技術層面。主要是代表數字經濟發展的4個變量，如數字應用、數字服務、數字建設、數字設施。在技術因素與組織因素的相互作用中，技術因素會影響組織對技術的應用、采納等各種行為[40]。數字技術設施可以提高信息傳播速度、降低企業的信息交流成本，并且可以緩解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從而為企業創新提供技術支撐[41]。根據交易成本理論，在企業創新過程中，數字技術可以憑借信息傳播、數據處理和信息獲取等低成本優勢[42]，緩解企業可能會存在的研發要素以及產品供需矛盾，繼而提高創新質量。

(2)組織層面。包括企業的政治關聯和供應鏈關系兩個二級條件。根據資源依賴理論，組織很難實現完全自給自足，不同組織掌握的資源也存在較大差異。企業只有加強與外界的交流、合作才能提高創新能力[43]。政企間的紐帶關系能夠彌補市場競爭中存在的制度缺失問題，這可以為政治關聯的企業提供產權保護，避免受到行政干預[44]。基于信號理論，政治關聯能協助企業迅速獲取政策信息，獲得更多的創新資源，提高關聯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45]。因此，作為一種信號顯示，政治關聯可以緩解企業創新中存在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協助企業獲取外部資源，提升創新績效[46]。合作觀認為，企業之間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能發揮出供應商和客戶所扮演的支持、監督和治理的角色[47]，從而促進資源互補和信息共享[48]。創新企業與客戶、供應商關系的依存度緊密相關，當供應鏈關系越強時，越有利于特定知識、信息的有效傳遞，從而促進企業創新[49]。

(3)環境層面。包括知識產權保護和政府補助兩個變量。根據信息不對稱理論和外部性理論，若政府加大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監管力度，那么企業會更愿意對外披露研發信息，從而減少企業的融資難度。不僅如此，知識產權保護強度越大，企業創新成功的概率也越高，從而出現 “超越競爭”效應，激勵行業領軍企業進行創新活動[50]。近年來，中國企業獲得的政府補助逐年增加，政府的財政補助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中國企業、產業以及地區的發展。政府補助能夠有效促進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原因在于政府補助能降低企業研發成本，從而緩解創新過程中存在的融資約束問題[51]。不僅如此，企業獲得政府補助還意味著政府對企業研發項目的贊同，有利于企業取得外部投資人的信賴以獲得更多投資基金[52]。

根據以上分析，本文基于TOE理論框架，構建影響企業創新質量的理論模型框架，見圖1。

圖1 研究框架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為研究數字經濟及其他因素對中國高端裝備制造業企業創新的影響路徑，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的方法 (fsQCA)進行組態分析，使用的軟件是fsQCA3.0。由于大多數據是連續型數據，因此采用Ragin提出的fsQCA的方法，它是對定性比較分析 (QCA)法的進一步拓展。在fsQCA方法中，首先要將連續性數據轉換為0-1的隸屬度。當變量的值越接近于1時，其對應的集合程度也就越高。本文選擇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fsQCA)研究數字經濟及其他因素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原因如下：①數字經濟以及企業創新質量等變量中不僅有定性指標，也有定量指標。以往的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大多只側重于部分案例，從而無法揭示各因素間的多重并發關系。但是fsQCA方法適合中小樣本，能將定性和定量分析有效結合。②想要揭示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路徑，僅靠數字經濟、政府補貼、知識產權保護、政治關聯及供應鏈關系等變量的獨立作用或兩兩交互作用進行實證分析還不夠，利用fsQCA方法通過分析多重并發因果關系，有利于深入理解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創新的差異化驅動機制。

2.2 樣本和數據

本文選取滬深A股高端制造業的上市公司作為研究對象，時間區間為2017年和2018年。具體講，本文根據高端裝備制造業子行業的種類，將Wind數據庫概念股分類中的 “高端裝備制造、高鐵、航母、機器人、通用航空、衛星導航、無人機、智能交通”行業的上市公司作為樣本[53]。在剔除數據缺失的企業后，共得到129家企業。本文的企業創新、政府補貼、政治關聯和供應鏈關系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以及企業年報，數字經濟、知識產權保護等數據來自 《中國統計年鑒》。為了保持數據的穩定性，本文將2017—2018年企業及地區層面的數據除以2作為截面數據進行研究。

2.3 變量測量和數據校準

(1)變量測量。結果變量：企業創新 (Inno)。本文參考黎文靖等[54]的研究，用企業的發明專利申請總數來表示。由于發明專利申請的程序較為嚴格和復雜，且在申請過程中需要經過申請、受理、初審、公布等環節，因此發明專利體現出高質量和高技術的優點[55]。當發明專利申請數越多時，代表著企業創新水平越高。

前因變量有以下5個。

數字經濟：參照郭吉濤等[56]以及劉達禹等[57]的做法，選取樣本企業所在省級行政區的數字經濟指標進行研究。具體地，數字應用 (App)：每百人使用計算機數 (臺)；數字服務 (Ser)：移動電話普及率 (部/百人)；數字建設 (Cons)：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 (萬戶)；數字設施 (Fac)：光纜線路長度 (萬公里)。

知識產權保護 (IPR)：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包括立法、執法、司法等各個方面，知識產權保護力度與社會法制化程度、司法保護程度、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等密切相關。因此，本文對知識產權保護的測度將按照以下方法進行：①司法保護程度，用專利侵權受理案件數量除以該地區當年獲得的專利授權量，記為專利侵權率，1減去專利侵權率得到該地區的未侵權率，未侵權率越大表明了該地區知識產權保護的效果也就越好[58]；②社會法制化程度，本文用當地的律師比例進行衡量，具體做法為該地區每萬人律師人數除以10000[59]；③區域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以省際高等院校數目度量；④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以人均萬元地區生產總值反映[60]。對4個指標進行標準化后加總取平均值即為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用符號Ipr表示。

政府補助 (Gov)：采用CSMAR數據庫財務報表附注披露的 “營業外收支”中的有關政府項目手工整理得出，然后對政府補助取自然對數。

政治關聯 (Pc)：采用虛擬變量來表示，當公司的董事長或總經理曾經或現任職于政府機構、軍隊或政協等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

供應鏈關系 (Sc)：采用供應鏈集中度來表示，衡量方式為前5個供應商采購與前5個客戶銷售比例之和的均值，即 (向前5名供應商采購比例+向前5名客戶銷售比例)/2。

(2)變量校準。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中，各條件和結果 (企業創新)都被看作獨立的集合，而各個案例在集合中都有各自的隸屬分數，給案例賦予隸屬分數的過程就是校準。借鑒已有研究，在杜運周等[61]、Gao等[62]研究基礎上，運用直接校準法，對結果變量和前因變量進行校準。企業創新、數字經濟各變量、知識產權保護、政府補助、政治關聯和供應鏈關系交叉點的校準標準為0.5，完全隸屬的校準標準為0.95，完全不隸屬的校準標準為0.05。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的校準結果見表1。

表1 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校準

3 實證結果分析

3.1 單個條件的必要性分析

在進行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之前，需要檢驗各個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之間的關系，分析單一條件是否為企業創新質量的必要條件。當一致性水平大于0.9時，可以認為該條件變量是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當一致性水平小于0.9時，則認為條件變量不是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表2為使用fsQCA3.0軟件分析的高創新質量與非高創新質量的必要條件檢驗結果。從表2可以看出，各條件變量的一致性值均小于0.9。因此，不存在影響高創新質量和非高創新質量的必要條件。該結果意味著企業創新質量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共同影響，并非單一因素起作用。提高企業創新質量需要從技術條件、組織條件和環境條件3個維度進行整體分析，從而發掘各條件變量之間的協同聯動作用。

表2 必要條件分析

3.2 條件組態的充分性分析

充分性分析可以展示多個條件因素組成的組態所導致結果的充分性，Schneider等[63]研究表明，決定充分性一致性的水平一般應不低于0.75，頻數的閾值應根據不同的研究情境以及樣本量的大小來確定，中小樣本的頻數閾值為1，而對于大樣本，頻數閾值應當大于1。在本文的研究中，最終確定的一致性閾值為0.8，頻數閾值為2，共包含了129個樣本。本文參照Fiss[64]的研究，●或●表示條件變量出現，?或?表示條件變量不存在，其中●和?代表核心條件，●和?代表邊緣條件，空白代表條件可有可無。利用fsQCA3.0軟件分析后的結果見表3。可以看出，共有5種高創新質量的組態路徑，組態和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均高于0.7，總體解的一致性為0.734492，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532759。

表3 產生高創新質量的條件組態

(1)組織-環境型。在組態1中，政治關聯和知識產權保護因素的存在發揮了核心作用。該路徑表明，盡管高端裝備制造業企業在供應鏈關系方面存在限制，并且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高，但是在較強的政治關聯和較高水平的知識產權保護作用下，企業可以實現高質量創新。

政治關聯是企業擁有政治資源的一種體現，擁有政治資源后，通常意味著企業會獲得更多信息和資源，這些信息和資源甚至會影響到政府部門的政策制定與執行。擁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可以產生牢靠的制度環境，減少對外部環境的依賴程度。同時，由于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存在政治背景，他們從政府獲得補貼時可能會掌握更多話語權，獲得更多補貼。對于知識產權保護，其可以通過排他性來使企業獲得事后壟斷的權力，這種權力能夠幫助企業在面臨技術、產權等被侵權時獲得合法的賠償。不僅如此，知識產權保護可以使企業將創新的權利許可證出售給其他企業，從而增加研發投資，及時彌補企業技術溢出所產生的虧損，增加創新積極性和頻率，最終提高創新水平和創新質量。因此，在政治關聯和知識產權保護的聯動作用下，企業創新能力會相應提高。該路徑能夠解釋約32.9%的企業創新案例，并且可以解釋大約9.94%的企業高創新質量案例。

(2)組織-技術型。組態2可看出，政治關聯和數字應用發揮了輔助性作用，數字服務發揮了核心作用，其他條件變量的缺席發揮出了核心作用。這表明，政治關聯與數字應用、數字服務可以促進高端裝備制造業企業的創新質量提高。盡管環境條件有所欠缺，但若是發揮好政治關聯的帶動作用以及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的支撐作用，可以彌補環境條件缺失帶來的不足。該路徑可以解釋大約27.8%的企業創新案例，并且有2.59%的高創新質量案例能被該路徑所解釋。中國存在的 “新興”和 “轉型”的制度特征，使企業更加重視政商關系的維持，政治關聯也成為各行各業的隱藏資源。政府手握影響企業生存發展的資源配置權，具有政治關聯的企業可以及時獲得數字經濟相關政策信息，并且更容易獲得專項補貼、稅收減免等紅利，從而有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發展。這樣在政治關聯與數字應用的聯動作用下可有效提高企業創新質量。

(3)全維度協同型。全維度協同型共有3個不同組態。通過橫向對比組態3、組態4和組態5可以看出，3條路徑中都存在政治關聯的邊緣條件，而核心條件和邊緣條件存在差異。在組態3中，政治關聯和數字應用發揮了輔助性作用，政府補貼和數字服務發揮出了核心作用，知識產權保護、數字建設和數字設施的缺席發揮了核心作用，該路徑可以解釋大約26.0%的企業創新案例，并且有2.20%的高創新質量案例僅能被該路徑所解釋。在組態4中，知識產權保護、政府補貼、數字建設和數字設施的存在是核心條件，政治關聯的存在是邊緣條件，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的缺席發揮了輔助和核心作用，但供應鏈關系是無關緊要的條件。該路徑可以解釋大約26.68%的企業創新案例，并且有1.96%的高創新質量案例能被該路徑所解釋。在組態5中，供應鏈關系、知識產權保護、政府補貼、數字建設、數字設施的存在是核心條件，政治關聯的存在是邊緣條件，數字應用的缺席是邊緣條件。該路徑可以解釋大約21.60%的企業創新案例，并且僅有0.04%的高創新質量案例被該路徑解釋。綜合來看，這3條路徑的組織、環境和技術條件都存在并發揮作用，因此稱為全維度協同型。

由此看出，即使有的路徑中其他前因變量可能不完備，但TOE框架下的技術、組織和環境條件之間的協同聯動作用可以驅動企業的高質量創新，例如組態3中的數字建設和數字設施情況較差，但是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等其他前因變量有效彌補了不足；組態4和5中數字應用和數字服務情況較差，但是數字建設和數字設施彌補了不足。企業的政治關聯、供應鏈關系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發揮作用時，可更加容易獲得專項補貼、稅收優惠等福利，推動企業數字化水平的提高。因此，在組織-環境-技術型的聯合驅動作用下，有助于企業實現高質量創新的目標。

3.3 穩健性檢驗

fsQCA方法中，可以采用更改案例頻數和調整校準閾值的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本文將案例頻數改為1，校準閾值由0.8變為0.78，其他處理方式不變，重新進行組態分析。由表4可以看出，盡管組態路徑變為6條，但是這4條組態中的協同聯動作用與上文中的結果基本一致，同樣存在組織-環境型、組織-技術型和組織-環境-技術型這3種組態類型，這表明本文的研究結果是穩健的。

表4 穩健性檢驗

4 結論與啟示

4.1 研究結論

(1)fsQCA必要條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組織因素和環境因素均無法獨立作用于企業創新，只有數字經濟、政治關聯、供應鏈關系、知識產權保護和政府補貼聯合作用，才能驅動企業高質量創新。

(2)高企業創新質量的驅動機制存在3種模式和5條路徑。3種模式分別為政治關聯和政府補貼共同解釋下的組織-環境適配模式、政治關聯和數字經濟共同解釋下的組織-技術適配模式以及組織、環境和數字經濟共同解釋下的全維度協同型適配模式。5條路徑中，組織條件中的政治關聯因素均作為邊緣條件出現，表明政治關聯因素不容忽視。研究還發現，企業創新具有多重并發因果效應，各因素的有效結合通過 “殊途同歸”方式來提高企業創新質量。

4.2 實踐啟示

(1)對于高端裝備制造業而言，可以從 “技術-組織-環境”的創新要素入手，積極融入產業數字化和創新生態網絡中，結合自身條件和資源稟賦，完善研發創新的頂層設計，從整體視角考慮如何促進創新質量的提高。

(2)對于政府而言，應當注重技術、組織和環境因素的協同整合，探索出數字經濟發展、組織關系和環境條件促進企業創新的多元化路徑，有針對性地制定提高企業創新質量的方針政策，營造出良好的營商環境。通過研發補貼、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大力扶持企業創新，加強與企業的通力合作，為實現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出謀劃策。

4.3 創新之處

(1)基于TOE理論框架，綜合考慮數字經濟的技術因素與政治關聯、供應鏈關系、知識產權保護和政府補貼的組織、環境因素及其互動機制，從作用路徑、適配模式、主動因素等方面揭示了企業創新的驅動機制，突出了高端裝備制造業企業創新背后因果的復雜性，彌補了以往研究僅從技術、組織和環境等單一要素切入，無法揭示影響企業創新整體性和系統性因素的不足。

(2)采用fsQCA方法，從樣本選取與分析手段兩方面為創新管理研究提供將中小樣本與典型案例相結合的研究模式。借助fsQCA方法，將數字經濟、政治關聯、供應鏈關系、知識產權保護和政府補貼要素等多個因素整合到同一框架，為企業創新研究提供全景式系統化分析的工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