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萍(中國原子能出版社,北京 100048)
隨著我國科技的發展、醫療衛生條件的改善,老年人平均壽命正逐年提高,然而我國老年人整體健康狀況不容樂觀,衰老和因衰老而高發的老年病是影響最高壽命的兩大威脅。同時由于現代人普遍生活工作壓力大,中青年人群出現失眠等早衰比例增多,因此推遲衰老的到來,防止疾病的產生是延年益壽的重要途徑。
中醫藥延緩衰老源遠流長,早在《黃帝內經》中就系統闡述了養生之道,后世醫家均在此基礎上不斷完善和豐富,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理論體系和實踐依據。隨著社會的發展,中醫對衰老的認識也在不斷探索和研究。20世紀五十年代,北京四大名醫之一的施今墨提出的“抗老返青”抗衰老理念及抗老方藥,旨在抗衰延壽、強身祛病,達到“治未病”的目的,對中老年人防衰益壽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施今墨重視強身祛病從“治未病”開始。認為人們一般在年過四十、五十歲,會逐漸發生衰退現象,“……我們提出抗老強身,是從科學上論證人類在一般良好的環境和保健條件下,都可以得到百年以上的長壽”[1],并提出“抗老返青,必須采取如農業追肥的方式,補養自身新生的機能,主要在補固精氣,保護臟腑。只要精氣不散,臟腑不損,天年未盡,便無死理,即使生機已盡,也可無病而逝”。
1.1 “追肥”補養,筑基防老 眾所周知,人體衰老是緩慢出現、必然發生的生物學過程。《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中的“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靈樞·衛氣失常篇》記載“人年五十以上為老”,《千金翼方·養老大例》有言“人年五十以上,陽氣日衰,損與日至”,可以看出人自40歲后,陰陽精氣開始虧虛,從生理上開始從強轉衰,而到50歲以后,無論從自我感覺或從外貌上都會有衰老跡象出現。
中年是生命歷程的轉折點,生命活動開始由盛轉衰。人到中年,也就是45歲到60歲之間的這段年紀的人,承擔著來自社會、家庭等多方面的壓力和重任,衰變、嗜欲、操勞、思慮過度很容易促使中年早衰。藥王孫思邈是歷史上公認的長壽之人,他提倡針對性服用藥物,以益壽延年、防老抗衰,主張“人年四十以后,美藥當不離于身”。明代醫家李梴《醫學入門》曰:人至中年,腎氣自衰。明代醫家張景岳強調“故人于中年左右,當大為修理一番,則再振根基,尚余強半”,說明中年的養生保健是至關重要。如果調理得當,就可以保持旺盛的精力而防止早衰、預防老年病。
多項科學研究結果表明,從中年開始抗衰老效果較好。從出生、發育成熟到老年期的生命過程中,老年期出現不同于青年期的生理衰退現象就是衰老表現。此外,中年的人體逐漸出現了一些與衰老相關的變化,已經積累了一定的損傷。因此,抗衰老從中年開始,效果會更好[2]。這也和中醫“治未病”觀點不謀而合。
從施今墨自制的兩個抗衰延壽、強身祛病組方(益腎強身丸和防衰益壽丸)服用方法可知,施今墨強調此類方藥應該在四十歲以后最遲不超過五十歲開始服用,早晚配合,且需服用一年以上,之后可隨時按精、神、氣、血、臟、腑各部虧弱之處,選配適合之藥,間歇服用,劑量也可適當加減,每年服食數月,保持平衡,勿中斷。同時還主張抗衰益壽必須由本源著手,否則只知節流,不知開源很難達到預期效果。這一服用方法也充分體現了從中年開始補腎固精進行“追肥”補養的重要性。
服用抗衰老藥,身無大病,宜小劑量緩緩用之,使陰生陽長,如春前茂草,不見其長,日有所增,不可求功心切、利在速效,切記“揠苗農害稼,過劑藥傷人”。
1.2 補血固精,“治形”抗老 如同現代醫學對人類基因的描述,“腎氣”被作為“先天性、對衰老進程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有調查結果表明,隨年齡的增加腎虛的百分率呈遞增現象,40歲以上男女組百分率可達70%以上[4],60歲以后腎精虛衰比例占首位,腎陽虛、腎氣虛、腎陰虛在老年人的衰老變化中出現較早,以后隨年齡逐漸演變成腎精虛衰,其他證型比例下降。因此腎精虛衰是老年人群的共同病理生理特點,是產生加速衰老變化的重要機制[5]。
施今墨遵從《內經》及古代醫家對衰老的論述,崇尚李東垣脾胃論。重視腎精虛衰是衰老的主要機制,認為五臟虛損以腎為主,脾胃虛弱是發生衰老的重要因素。他還受張景岳真陰論和治形論的精髓理論影響,如“善養生者必保其精。精盈則氣盛,氣盛則神全,神全則身健,身健則病少,神氣堅強,老當益壯,皆本乎精也”“善養生者,不可不先養其形”“欲治形者必以精血為先”,采用益腎固精補血法,認為精、神、氣、血充足,臟腑功能健全,經絡血脈通暢是延緩衰老的重要保證[3]。
從益腎強身丸和防衰益壽丸組方分析可知,主要以補血固精為重點,與歷代服食溫熱峻補不同,所用藥物或以滋腎填精、補肝養血、精血雙補、固腎澀精、清心養陰、斂肺生津、潤燥補液,化瘀生新,均與補血固精有關,藥味和劑量比重遠大于溫陽藥、益氣藥、理氣藥和清熱藥,可見延緩衰老的重點在于“治形”,通補五臟。
藥理實驗研究也表明,施今墨這兩個抗衰益壽組方對小鼠有抗疲勞、耐缺氧和升高血紅蛋白作用,有一定的提高免疫功能和類皮質素樣作用[6];對果蠅可明顯延長平均壽命[6-7];對D-半乳糖所致衰老模型小鼠有一定的抗氧化、抗衰老作用[8];可改善雄性小鼠的生殖功能[9]。網絡藥理學研究初步探究并驗證了防衰益壽丸抗衰老作用的核心活性成分(人參皂苷類成分、山奈酚、花生四烯酸、原阿片堿等)及關鍵靶基因(如AKT1、TNF、CASP3、MAPK1、HMOX1等),網絡關系構建及通路富集(如糖尿病并發癥AGE-RAGE通路、TNF信號通路、MAPK信號通路等),揭示了藥物抗衰老的潛在通路和機制,體現了中藥的多成分-多靶點-多途徑的藥理作用,為進一步深入闡釋其抗衰老機制奠定了基礎[10]。這些研究成果進一步支持了補腎填精抗衰老的科學性。
抗衰益壽組方采用古方大劑模式,其中益腎強身丸由20種中藥組成,防衰益壽丸由58味中藥組成,基本涵蓋了來自宮廷醫學中收載的諸多抗衰益壽方藥。兩組方不拘泥于腎虛、氣虛等單方的補益,取百家之長,補各病之虛,實現通調機體陰陽平衡、補益五臟六腑之虛,為抗衰老方劑的大成之作。兩方選材珍貴,做工考究,根據藥食同源和食養食治理論,選用了不少藥性平和的亦藥亦食之品,不含任何金石化學藥品,保證長期服用安全性。
2.1 對藥配伍,調補陰陽 施今墨認為“古人謂精、氣、神謂人身之三寶,原無血字,本方加入補血之品。蓋以氣、神為陽,精、血為陰,配備平衡,方免偏勝。太極陰陽,如環無端,平衡則相抱相守,不平衡則漸離漸遠,離遠脫環則散矣,故常服此藥,能令精氣不散,不言神而神在其中矣”[3]。
對藥是施今墨獨具一格的用藥風格,他采用益腎強身丸和防衰益壽丸配為對藥,早晚分服,早補精血,晚固臟腑,各有側重而又協同增效,旨在“補固精血神氣”和“保護臟腑”功能,使機體達到“陰平陽秘,精神乃治”的健康狀態,這既體現了施今墨臨床對藥的用藥特色,也彰顯了施今墨抗衰老的“追肥”補養理念[11]。
2.2 補固精氣,通補臟腑 施今墨主張以補腎填精為主,補精以能化氣。他善用熟地黃、枸杞子、何首烏、女貞子、巴戟天、肉蓯蓉之類“補而不滯”之品,起到“善治精者能使精中生氣,善治氣者能使氣中生精,善治陰者必于陰中求陽,善治陽者亦必于陽中求陰”之功效。
他還認為老年人病情復雜,往往虛實夾雜,因虛而致實,因虛而致瘀,體內代謝產物停留而成新的病理因素。因此補腎、補虛的同時,均應注意扶正祛邪并用,暢通氣血,活血、化瘀、理氣、利濕、化痰,必不可少。組方中用熟地、何首烏、枸杞子、肉蓯蓉一類,配伍丹參、三七,則精血得滋而能運。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在補腎同時,也注意顧護脾胃,柔潤滋補劑中,常配合沉香、陳皮、枳殼等理氣疏導之品。謹守脾升胃降之善用原則。
兩方均以熟地黃為君藥,益腎強身丸組方補腎填精、益氣養血,其中含七組對藥,是對藥理論經典之方。防衰益壽丸組方滋陰助陽,陰陽雙調,培元固本,脾腎兼顧,其中含左歸丸、人參養榮丸、龜鹿二仙膠、七寶美髯丹、還少丹、大補元煎、柏子養心丸、二至丸、三黃丸、四逆散等化裁組成,集益精補腎、雙補氣血、養心安神、補血和肝、健脾益氣諸法于一體,又佐以清熱瀉火、理氣活血等制約之法,通補五臟,體現了復方多法制劑特色。
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快,高負荷的腦力、體力活動,不規律的作息,不健康的飲食,導致精力、體力過度透支,長此以往,臟腑功能受損而難于修復,易出現未老先衰,中老年疾病接踵而至。同時我國已經步入老齡化社會,伴隨而來的年齡老化相關疾病逐漸增多。
面對早衰現象和漸入老年,中醫前賢反復強調了養生的重要意義,認為決不可在衰老之后再重保養。施今墨先生提出的“抗老返青”抗衰理念及抗老方藥,對處于社會激烈競爭前沿的中年人如何去補腎填精、顧護元氣,順利步入健康的老年時期,以及對老年人抗衰益壽的研究,都提供了正確的思路,體現了中醫未病先防、未老先養的養生理念。
因此,根據“抗老返青”抗衰理念,在中醫衰老學說的指導下,針對性地補充抗衰老方藥,選用安全、平和的藥物,從根本上調節機體生理狀況而延緩人的衰老,使之向健康狀態轉化,達到延年益壽、強身祛病之目的。
當今科學技術更漸昌明,必須立足于中國的社會現實和歷史傳統,繼承和發展中國傳統醫學,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國更加從容地應對老齡化的挑戰,提高中老年人群的健康水平。若能對這類抗老延年方藥,應用多學科技術進行深入研究,必將對我國全民健康事業增添新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