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合規求索“后半篇文章”

文/何斌

企業合規改革試點工作是檢察機關貫徹落實習近平法治思想、黨中央重大決策部署的一項重要履職創新舉措，在服務保障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助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保障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需要社會各方面全力以赴，推動試點工作向縱深發展。

2022年4月涉案企業合規改革試點正式進入全面推開階段，要求做好第三方機制管委會“后半篇文章”，強調要落實專業人員名錄庫分類組建要求，壯大第三方專業人員力量、改進監督評估工作的服務保障。涉案企業第三方機制專業人員名錄庫的建立，可以為第三方組織的運轉提供專業性、公正性、體系化支撐。目前，對于名錄庫組建特別是名錄庫選任、分類組建、使用管理等問題的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名錄庫分類模式、上下統籌共享等問題均成為制度實踐中亟待解決的現實難題，需要我們進行前瞻性的思考和創新性的探索。

名錄庫的選任范圍

2021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簡稱“最高檢”）會同司法部等九部委聯合先后印發的《關于建立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的指導意見（試行）》（簡稱《指導意見》）和《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專業人員選任管理辦法（試行）》（簡稱《辦法》），對第三方機制專業人員名錄庫的范圍與選任程序作出規定，但對于專業人員選任范圍仍需要進一步厘清。從內涵上來看，企業合規屬于跨學科、跨專業問題，涵蓋了法學、經濟學等不同專業領域，故第三方專業人員的選任應盡可能覆蓋企業合規需要的專業范圍，并兼顧不同專業領域，以體現專業性和多元化。總的來說，專業人員選任可分為兩方面：一方面是專業人員的分布領域應盡量保持寬泛，覆蓋更多業務領域；另一方面是專業人員的選任應具有針對性，名錄庫的建設應體現企業合規的地方特色。

關于公檢法工作人員能否成為第三方專業人員的問題，根據美國司法實踐，合規多是由檢察機關簽訂暫緩起訴協議發起，在能查到或已公開監督員的身份中，過半數都是前檢察官。不同于美國，我國的合規考察在注重考察效果的同時，也強調防止司法腐敗和利益輸送，故公檢法人員可以擔任第三方專業人員的觀點值得商榷。目前國家名錄庫里雖然有6名最高檢的同志，但這基本都是最高檢理論所、國家檢察官學院及退休人員等理論性、專家性的機構人員來參與，而且地方實踐中也鮮有公檢法工作人員加入。因此，第三方組織是相對于檢察院和企業來說的第三方，應體現獨立性和公正性。公檢法工作人員如果成為第三方專業人員，就會與企業合規的第三方考察的立意出現背離。因此，在職的公檢法工作人員原則上不宜放入企業合規第三方專業人員名錄庫中，但如果檢察官、法官已經退休達一定年限，且法律專業素養較高，可以考慮作為第三方專業組織人員進行選任。

名錄庫的分類組建

合規考察不僅是一個法律問題，還需要司法、執法、行業協會等各方力量參與。從全國層面看，國家名錄庫目前共有207名專業人員：其中律師占比四分之一左右；會計師和稅務師占比將近四分之一；工商聯、最高檢、財政部門、市場監管部門等各成員單位人員占比近四分之一；企事業單位、行業協會、科研院所的專業人員占比四分之一。上海各區除浦東外，律師比例基本占三分之一左右。目前上海名錄庫公示名單里，律師30名，財會人員11名，專家學者21名，行政單位及社會組織人員17名，企業管理人員17名。各地在選任過程中，對專業人員的范圍也做了一定的細化，盡可能包含了專家學者、律師、財會等各種類別，以便充分發揮名錄庫的作用。《辦法》也明確第三方機制專業人員名錄庫應當分類組建。實踐中，雖然通過采用隨機抽取方式確定第三方組織，可以保障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的公正性，但是如果名錄庫沒有實現分類組建，隨機抽取的第三方人員的專業能力可能受到質疑。因此，隨機抽取應建立在科學分組的基礎上，名錄庫分類組建可以為分類隨機抽取的運行提供更強的支撐。

在分類標準上，專業人員名錄庫的分類以職業屬性為主還是以企業經營領域為主需要辨證地進行審視。以職業屬性為主進行劃分，可以提升名錄庫兼容性，解決依企業經營領域進行劃分導致分類過多過細、無法窮盡的問題，但在個案運用中，易出現隨機抽取專業程度不穩的情形。以企業經營領域劃分的方法更具有具體案件操作價值和解決價值，能夠提升針對性，但由于領域廣泛，分庫數量較多且難以窮盡類別，分類過細也可能使名錄庫組建的管理成本過高，分類過于籠統又可能出現相關領域關聯性不強的問題。因此，在試點過程中不應對分類標準進行“一刀切”，具體如何分類與各地實踐有關，分類應服務于實際需求。從全國來看，第三方機制專業人員名錄庫存在著按職業屬性、按企業經營領域等因素進行分類的情況，應以因需分類為標準，從不同層級考慮。省級以上層級因為涉及上下綜合使用問題，需要宏觀統籌考慮則按職業分類，省級以下則可在職業分類的基礎上再調配不同人員，以滿足實踐具體需要。例如，組建區級和市級名錄庫的目的和解決的問題有所不同，區級名錄庫應更具地方特點，市級名錄庫應更多體現綜合性和宏觀性。從市級名錄庫和區級名錄庫的關系來看，實質意義上，兩者應該是相互補充的關系，如此更有利于市、區級名錄庫間的工作協同和配合。

名錄庫使用的監督

涉案企業合規評估，是指第三方監督評估組織（簡稱第三方組織）對涉案企業專項合規整改計劃和相關合規管理體系有效性進行了解、評價、監督和考察的活動。涉案企業合規審查的實際履職主體是通過名錄庫隨機抽取組成的第三方組織。第三方組織的評估結果將為檢察機關的刑事處理結果提供重要參考，可能涉及適用強制措施與否、起訴與否、從寬與否的重要決定，對第三方機制考察結果公正性、專業性起到重要影響。因此，第三方專業人員履職的廉潔性、公正性成為各方關注的重點，在履職過程中應當建立由企業合規第三方機制管委會、檢察機關、涉案企業和社會公眾構成的多方位、多角度的監督體系。

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管理委員會，是承擔對第三方機制的宏觀指導、具體管理、日常監督、統籌協調等職責，確保第三方機制依法、有序、規范運行，以及第三方監督評估組織及其組成人員依法依規履行職責的議事協調機構。依據九部委《〈關于建立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的指導意見（試行）〉實施細則》，第三方機制管委會負有“研究制訂第三方機制專業人員名錄庫的入庫條和管理辦法”和“對第三方組織開展日常監督和巡回檢查”的職責。第三方機制管委會下設辦公室牽頭組建巡回檢查小組，邀請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人民監督員、退休法官、退休檢察官以及會計審計等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擔任巡回檢查小組成員，對下級第三方機制管委會和相關第三方組織及其組成人員的履職情況開展不預先告知的現場抽查和跟蹤監督。根據《指導意見》及相關合規法律文件，檢察機關對涉案企業合規監督職責可以分為宏觀層面檢察監督和微觀層面檢察監督。宏觀層面包括履行第三方機制管委會成員監督職責、推動試點地區完善第三方機制等內容，在宏觀層面檢察機關監督與第三方機制管委會監督具有高度一致性；微觀方面則包括第三方機制的啟動、對第三方機制運行的法律監督、評估結果的運用等內容，法律監督貫穿涉案企業合規的整個過程，是涉案企業合規制度公平、公正、有效開展的重要保障。

涉案企業是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的評估對象，涉案企業及企業人員應當按照時限要求認真履行合規計劃，不得實施拒不履行或者變相不履行合規計劃、拒不配合第三方監管人合規考察或者其他嚴重違反合規計劃的行為。涉案企業及其人員在第三方監管制度運行期間也具有相應的控告、申訴等救濟權利，如認為第三方監管人或其組成人員存在行為不當或者涉嫌違法犯罪的，有權向負責選任第三方監管人的第三方監管委員會反映或提出異議，或者向負責辦理案件的人民檢察院提出申訴、控告。第三方監督評估工作的監督與約束，不僅是第三方機制委員會和檢察機關的責任，更需要社會公眾的參與，這里的社會公眾既包括公民，也包括法人和其他社會組織。社會公眾參與監督能夠提高對企業合規工作的認識，增強公眾的守法合規意識，監督企業的相關行為，彌補司法行政機關單方面監管的局限性；從企業層面，社會公眾監督能夠刺激企業在管理和技術上創新，激發企業的社會責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