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弗尤
歲末年初是大節集中的時節,人稱節日季節(the holiday season)。至于有哪些節日,懂的人都懂,不需要我多說。
2022年美國又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盼到多年無法也無心慶祝的大節來臨,卻偏好遭遇“世紀暴風雪”降臨全域,關閉了不少機場,堵塞了很多道路,癱瘓了大片電網,凍死了數十號人……當然,還有一些地方的體育賽事,被迫全部取消。
體育比賽是大事,而對于馬克·烏德里來說幾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烏德里是東部艾奧瓦電視臺KWWL的體育記者。地方電視臺的記者大多收入微薄,且基本只能報道一些雞毛蒜皮、索然寡味的小事。若想對他們悲催的生命有些了解,不妨看看電影《土撥鼠日》。
蕓蕓青年男女之所以要爭相跳入這個冰窖,無非是為了勞筋骨、苦心智、餓肌膚而熱望有朝一日躍龍門,進入大城市電視臺,乃至全國性電視網,以做到名利雙收。烏德里毫不諱言自己當然也有這份野心,卻前前后后在KWWL一干就是20多年。
也真夠難為他的。小地方的體育記者,報道的都是中小學和偶爾一兩個大學的賽事,幾乎沒有什么可以引起外界關注的新聞,除非有某個過度參與的家長與裁判發生肢體沖突,或者有人破壞了“憐憫規則”,殘酷大敗對手(參見本專欄2022年第2期《贏了比賽,為何道歉?》)。
烏德里心里有多苦,沒人真正知道,但是,這次暴風雪停了艾奧瓦的所有體育比賽,而臺里又正巧人手不足,理所當然地派賦閑的他去報道天氣。
天氣是地方臺的重頭節目,早晨和傍晚人們上下班之前,每十多分鐘就得報道一次,尤其是當有史詩級的暴風雪來臨之際。烏德里雖然120個不情愿,卻又沒有理由拒絕,所以就借坡滑雪,伴著史詩級的暴風雪倒起了史詩級的苦水來。
在凌晨三時半到早晨七時的三個半小時中,他在零下18度的街道上一共出鏡14次,其連番抱怨也就應和著風雪的呼號,詠嘆有致。
坐在溫暖明亮的演播室的主持人問他:“馬克,感覺怎么樣?”站在雪中街道上的烏德里回懟說:“還能怎樣?讓一個體育記者比平常起床早5個小時趕來上班,站在風中,站在雪地里,站在寒冷中,告訴觀眾不要做同樣的啥事,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安排嗎?”“直到今天,我甚至都不知道凌晨也有一個三時半。”(體育記者當然不必起早。)
懟完主持人,他對觀眾也沒啥好聲氣:“打開電視吧,來看我在此后的兩個小時里,怎么個越來越惱火。”他還不忘嫉妒一下同事:“我怎么才能拿到‘風暴追逐7號(天氣預報車)的差事?那玩意兒可是有暖氣的,這會兒的室外沒有暖氣。”
還是回懟主持人吧:“我敢肯定,你們給節目加了一個小時,因為有人就想折磨我。相較于兩個半小時前,這可是越來越凍了。”
在節目中的抱怨還讓他意猶未盡,于是,他選其精華,貼到臉書和推特上。終于,他一炮而紅,別說國內媒體,連國外知名雜志的專欄都上了。對了,據他自己說,他在臺里一點兒也沒惹上麻煩;頭頭腦腦們對他還挺欣賞的。
而且,他可不只是口頭抱怨了事。臺里再派他報道天氣時,他就斷然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