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慶立
互聯網時代,網絡為用戶獲取信息和傳播信息帶來了便利性和互動性。與此同時,信息的再生性、傳播的開放性也讓一些“鍵盤俠”有了可乘之機。網絡的匿名化、情緒化與碎片化傳播,助推網絡暴力事件頻繁發生。
一般來說,所謂“網課爆破”,即行為人通過黑客技術或者網課參與者泄露的會議號和密碼,聚集多人有組織地入侵在線課堂后,以虛擬名稱或假冒其他網課參與者的名義,采取開麥制造噪聲、強行霸屏亂涂亂畫、用騷擾信息刷屏、播放不雅視頻,以及辱罵師生等方式,破壞網課進程,惡意擾亂網課教學秩序的行為。
前段時間“網課爆破”事件頻發,部分知名網絡會議室、在線辦公平臺均遭“爆破”,施害者以“夢淚”“波波”“豬豬俠”等為網名。從行為手段看,初級“爆破”只限于開麥說話、播放音樂等制造噪聲的行為,中級“爆破”包括強行霸屏亂涂亂畫、用騷擾信息刷屏、播放不雅視頻等行為,高級“爆破”則指直接奪走教師的“話語權”,甚至用污言穢語辱罵師生等行為。
“網課爆破”的本質就是一種網絡暴力。曾有記者“臥底”網課入侵者所在的群。他們實施入侵的模式是:一個人先創建群,召集一批人。群成員會在群中公布某些課堂的會議號甚至密碼。入侵者以虛構的網名進入課堂,或冒名頂替某些學生,繼而發表不良言論,通過開麥、共享屏幕的方式,在視聽兩方面擾亂課堂秩序。
中央網信辦印發的《關于切實加強網絡暴力治理的通知》指出,網絡暴力針對個人集中發布侮辱謾罵、造謠誹謗、侵犯隱私等違法信息及其他不友善信息,侵害他人合法權益,擾亂正常網絡秩序。要建立健全網暴預警預防機制、強化網暴當事人保護、嚴防網暴信息傳播擴散、依法從嚴處置處罰。有效保障廣大網民合法權益,維護文明健康的網絡環境。
根據“網課爆破”不同的行為方式和行為階段,其可能涉及的罪名也不同。
第一,聚集多人有組織地入侵在線課堂,破壞網課進程,惡意擾亂網課教學秩序的行為,在情節嚴重、致使教學無法進行、造成嚴重損失的情形下,積極參加者均涉嫌“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信息時代,社會秩序不僅包括傳統的線下秩序,也包括線上秩序,網絡空間也是公共空間,網絡秩序也是社會秩序,維護線上秩序極具現實意義。另外,就社會危害性而言,這種惡意破壞、擾亂網課課堂正常教學秩序的行為,社會危害程度不亞于惡意破壞線下教學秩序。
第二,行為人采取開麥制造噪聲、強行霸屏亂涂亂畫、用騷擾信息刷屏的方式擾亂網課教學秩序的行為,屬于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后果的,則涉嫌“尋釁滋事罪”,糾集他人多次實施,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可以加重處罰。如行為人所制造的噪聲、亂涂亂畫的內容、刷屏的騷擾信息,經鑒定屬于虛假的爆炸威脅、生化威脅、放射性威脅等恐怖信息,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則涉嫌“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用虛假的險情、疫情、災情、警情等信息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涉嫌“編造、故意傳播虛假信息罪”。
第三,行為人采用播放不雅視頻的方式擾亂網課教學秩序的行為,如不雅視頻經鑒定屬于“淫穢物品”,且符合情節嚴重條件的,則涉嫌“傳播淫穢物品罪”,向未成年人傳播的,從重處罰。在有些案件中,行為人實施“網課爆破”往往存在收取服務費的情況,涉嫌“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如不雅視頻經鑒定屬于“涉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物品”的,則涉嫌“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煽動實施恐怖活動罪”。另外,“網課爆破”微信群內,成員之間還存在交流技巧、傳授方法的情況。在交流和傳授的內容被評價為“犯罪方法”的前提下,如傳授者與接收者之間難以成立共同犯罪,則對傳授者存在適用“傳授犯罪方法罪”的余地。
第四,行為人采用辱罵師生的方式擾亂網課教學秩序的行為,如系出于報復等動機,且辱罵的內容帶有貶低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的性質,并達到情節嚴重程度的,則涉嫌“侮辱罪”。如辱罵的內容屬無中生有、憑空捏造的虛假信息,還可能同時涉嫌“誹謗罪”。在出于無事生非的尋釁動機情況下,達到情節惡劣程度的,則涉嫌“尋釁滋事罪”。根據“兩高”《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規定:“利用信息網絡辱罵、恐嚇他人,情節惡劣,破壞社會秩序的,以尋釁滋事罪定罪處罰。”可見,現有司法解釋早已將尋釁滋事罪的適用領域從線下擴展至線上,“網課爆破”中的辱罵師生行為完全符合“利用網絡辱罵他人”的性質界定。
最后,行為人通過黑客技術入侵網課后非法控制彈屏的行為,屬于違反國家規定,侵入國家事務、國防建設、尖端科學技術領域以外的計算機信息系統,對該計算機信息系統實施非法控制,達到情節嚴重程度的,涉嫌“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行為人組建微信群提供破解會議號和密碼的程序、工具,在提供的程序、工具具有專門性,或提供者具有主觀惡意的情況下,達到情節嚴重程度的,則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程序、工具罪”。行為人為實施“網課爆破”,設立微信群,交流具體“爆破”方法,或者在網絡平臺發布以“夢淚”等為名的“網課爆破”服務銷售信息,情節嚴重的,涉嫌“非法利用信息網絡罪”。在高級“爆破”中,行為人采用技術手段剝奪老師的“話語權”,屬于違反國家規定,對計算機信息系統功能進行刪除、修改、增加、干擾,造成計算機信息系統不能正常運行且后果嚴重的,涉嫌“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師生需要清朗的網課環境
實踐中,“網課爆破”者和邀請者多為未成年人,根據《刑法》規定,一般刑事責任年齡為16周歲,從而使相當數量的行為人無法被追究刑事責任。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未成年“爆破者”和邀請其入群者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首先,根據《刑法》規定,因不滿16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應當責令其父母或其他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依法進行專門矯治教育。其次,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的規定,不滿14周歲的人違反治安管理規定的,不予處罰,但是應當責令其監護人嚴加管教;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違反治安管理規定應當給予行政拘留處罰的,不執行行政拘留處罰。可見,針對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仍然需要追究行政責任。最后,根據《民法典》的規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造成他人損害的,都應當承擔民事責任,具體方式為:有財產的,從本人財產中支付,不足部分,由監護人賠償。
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法律也不是僵化的文字。面對網絡空間亂象,刑法既要堅持罪刑法定的原則,也要進行妥當的解釋,以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求,保障網課安全,維護網絡秩序,凈化網絡空間。
學生和老師應注意,不要泄露網課鏈接及密碼,以免引來“害群之馬”。如果在上網課過程中,出現被攻擊或其他異常情況,應第一時間向學校上報或者向相關平臺舉報。網課平臺企業也應當自覺承擔起社會責任,當出現異常情況時,要加快反應速度,迅速處理問題,及時修復相關漏洞。另外,網課平臺企業可以通過在微博、微信、抖音等社交媒體上注冊的官方賬號,向用戶發布如遇到此類情況時應當如何操作軟件的文章或者視頻,以供使用軟件不熟練的老師或學生了解應對措施。